“你为何要救我?”李钰靠坐在床边,手端着药碗,却并未喝药。
“碰巧路过。”徐诚许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微微一笑,答道。
李钰抬眼,探寻的目光径直撞上了他的,他脸上挂着微笑,似乎满是善意,可眼中的深邃却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她唇角扬了起来,语气中带了些嘲讽:”那可真是太巧了。“她垂了头,闷声喝药。
徐诚表面上仍微笑着,心中却已起了戒心,他轻声道:“不知女侠为何受人追杀?”
李钰放下了勺子,端着碗将那苦中带涩的药一饮而尽,她将碗放在一旁,轻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吗?”
“女侠若是不愿说,在下便不追问了。”徐诚未被她身上咄咄逼人的凌厉所压制,而是回之一笑,柔声道。
李钰一愣,心中起了波澜,她收起了桀骜不驯的模样,问道:“还不知公子是何人?”
“听政院徐朝轩,那日因查案而耽误了时辰,所以晚了些回府,碰巧在路上遇到了姑娘,才将你救下。”徐诚面不改色的解释道,不知怎的,他说的话一听就让人很容易信服,李钰笑了笑,不再追究。
“你是听政院总察长徐诚?”李钰惊道。
“正是,怎么,姑娘知道我?”徐诚弯了弯嘴角,笑意盎然的看着她。
李钰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笑的,但他笑着的样子很是好看,她凝视着那人的眼眸,心中泛了波澜,李钰收回了目光,不轻不重的说道:“听说过。”
“姑娘是长安人?”
“为何这么问?”李钰疑惑道。
徐诚笑了:“若不是长安人,又如何能知道我,在下还没有那么大的名气。”
李钰走了神。
徐诚,徐朝轩,料事如神,屡破奇案,在长安赫赫有名,又因相貌出众,家世不凡,早就被成为了长安姑娘们的梦中情人,每次出门办案,总会有一堆爱慕者围观,引得路人侧目,贼人易逃。
果不其然,不负长安第一公子的美名,不过——
李钰眼中又现了疑虑,“你为何来江陵?”
徐诚本要起身,闻言动作一顿,他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立刻调整过来:“查案。”他应对自如,答道。
可那不自然的一瞬间被李钰捕捉到了,她挑了挑眉,并不捅破:“查什么案子?”
她姿态轻松自在,目光自然下垂,几根手指轻轻勾在一起,本是淡然说出的话,却无端带了浓重的压迫感。
徐诚眼中的笑意减退:“官府办事,姑娘还是少知道些好。”
李钰的手指松开了,她起身拿起剑,径直走到门口:“既然如此,就多谢公子相救了,在下先行告退。”
“姑娘还是先留下吧。”徐诚挡到她身前,“等养好伤再走。”
“不必了,”李钰冷眼看向他,“官府办事,不着急回去吗?”
徐诚依旧是一张笑脸,可语气中却带了威胁:“姑娘,待你伤好了,随我去趟听政院吧。”
不是命令,而是带着语气恳切的请求,可在李钰眼中,他不过是在捉拿嫌犯罢了。
“怎么,要抓我吗?”她目光骤冷,周身的气压瞬时降低,明显带了敌意。
她一手按上了剑柄,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我倒要看看,是我活着离开,还是你死了留下。”
“姑娘,你重伤未愈,我不想逼你。”他面色一滞,缓缓开口道。
话音未落,李钰一剑刺了过来,他侧身闪过,却并未出手:“姑娘小心身体。”他并不恼,反而在担忧李钰。
她并不理会,剑花飞舞,红光闪过,一道红色屏障便凝结而成,此刻正以极快的速度直冲向徐诚。
这是她的杀招,名为生死屏,一屏之隔,屏前为生,屏后为死。若是被其击中,会立即倒地而亡,修灵者会身体消散,而普通人,则会悄无声息的倒地而亡。最可怕的是,只要她出招,对方无论如何都无法躲开,只得受死。此功法常人难及,拥有普通灵力的人若是效仿,很可能会功力俱损,元气大伤。
可徐诚并未惊慌,而是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手一挥,扇子边缘便现了浅淡的银光,从他身前画了一个圆弧,飞挡住了气势汹汹的生死屏。
扇子和屏障在空中碰撞出火花,徐诚再次施展灵力,随着金光精准的打在了扇子上,生死屏应声而碎,徐诚抬手接住折扇,面色依旧淡然。
李钰僵在了原地。
这是她修炼了三年的功法啊!自她接手寒界,出入江湖,从未有人能将她的生死屏击破!从未!
她不再淡定,挥剑直向徐诚砍去,几招过后,李钰才从气恼和惊异中清醒过来:她遇到对手了。
这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尤其对于李钰这种人来说,知音能抵万金,势均力敌的对手更是难寻,若是放在平时,她定是高兴的,可现如今,她只觉得面前轻而易举的对她见招拆招的男人是个极大的威胁。
“当!”李钰的剑被他的折扇打出,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剑,她从未离身过,更从未在战时脱手过。
可现在,那把刀柄上刻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寒棠”的剑,正静静的躺在地上。
夏日,日光明媚,剑铭反着光,晃着她的眼睛,似也在嘲讽她不自量力。
李钰机械的走过去,缓缓弯腰,捡起了她的剑,她和父亲都拿过的剑。
她转过身,一眼都不看他,径直回到了屋中,不再提离开的事情。
就这样,两人渐渐熟络了起来,徐诚本是怕她遭人追杀而受到威胁,却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待李钰伤好后,他们便一同回了长安。
回去后,徐诚非但没有告发李钰,反而成了寒界的常客,也成了寒界众人眼中,唯一能胜过李钰的绝世高手。
两人相伴度过了两年的时光,亦师亦友,可就在一年前,徐诚不告而别,消失的无影无踪,李钰寻遍了整个长安,他却杳无音信。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一年。
一年,李钰从未放弃过寻找他,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看轻了,也无谓了。
可当淡漠已占据她瞳孔的全部时,他却又照进了她的生命。
像一束光,夏日热烈而耀眼的阳光。
可这一次,她不想再被他拉出来站到阳光下了。
有些人,生来注定是要活在黑暗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