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经是九月。
苏玉再次看到海馨，不由得怔了怔。
海馨在看守所里待了数月，苏玉能预料到她的形象不会像之前那么光鲜亮丽，可是此刻的海馨，头发凌乱，双眸却异常发亮，精神似乎有些失常。
“医生诊断过了，海馨确实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她说她家里藏着的那些羟基丁酸药水，是为了给她治疗精神疾病，她从没有用这药害过人。而甘朝志也翻供说，这些药是从文渊博那里得到的，至于文渊博从何处得到的药水，他也不知道。目前案件还需补充侦查，检察院同意对她进行取保候审，暂不关押。”张剑解释完，安慰苏玉：“不过她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暂时无法出去。你不用担心，我会随时关注她的案子的。”
苏玉心中一沉。
没想到，即便把海馨送进看守所，她还是有办法出来。
诊断证明？她现在可不敢再相信这种东西。
“我知道了。”她在心里暗暗叹口气，转身离开。
“走吧，去看看段律师。上次去看他，医生说他的情况有所好转，应该快要醒来了吧。”
苏玉将头靠在车窗上，回想着方才见到的海馨的样子。
她的双眼瞳孔涣散、没有焦距，嘴角挂着痴痴的笑容，看起来倒是不像装的。
但是若她真的有精神方面疾病，为什么侯云轩从未提起过？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犯病？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逍遥法外吗？
远远地，传来消防车的声音，连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从对面车道呼啸而去。
“哪里发生火灾了？”张剑开着车，随口问了一句。
苏玉打开车窗，看了一下车后。
“奇怪，我们刚从那条路过来，没看到有建筑失火呀？不过这么多消防车赶过去，应该会没事吧。我们先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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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彦的眼睛已经可以睁开了，耳朵也能听到身边人对他说话，并做出反应，只是暂时没法起身。
他的父母每天为他擦洗身体、活动四肢，让他始终保持干净体面，不至于醒来后肢体僵硬无法行走。
只是有一件事很让苏玉苦恼，那就是段学长的父母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充满赞许和慈爱，很显然，因为自己经常来看望段学长，老两口已经把她看成是未来的儿媳妇了。
即便苏玉曾佯作无意地说出自己离过婚，老两口却并不在意，仍然每次见到她就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以至于苏玉现在每次探望段学长，不是拉着任远，就是拉着张剑陪同，就是为了避免尴尬。
带着段明彦父母吃过午饭后，几人各自归去。
苏玉回到住处，锁紧门窗，开始整理东西。
海国强依然不知行踪，海馨又被取保候审，这始终是苏玉的一块心病。她已经将海家得罪了个彻底，按照他们的性子，指不定自己还会受到什么样的报复。
每次想到那一夜她和段学长的遭遇，她就有一种被人掐着脖子快要窒息的感觉。
黄主任帮苏玉另外找了住处，新小区安保设施很完善，保安也十分负责。只等苏玉的行李收拾完毕，便会开车来接她。
花了一整个下午将东西收拾好后，苏玉腰酸背痛，一屁股坐到松软的沙发上，看到程晓红发来的微信。
“苏玉，你知道吗？侯总辞职了。”
苏玉怔了怔，诧异地回复道：“辞什么职？”
程晓红回复：“辞任董事长呀，而且他也没有担任总经理，而是直接离开了公司。现在的董事长是个老头子。唉，以后再也看不到侯总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了，一下子感觉工作枯燥了好多啊。”
苏玉看着程晓红的微信，内心五味杂陈。
想起上次见到侯云轩时他的反常，连忙打他的电话。
侯云轩没有接，片刻后发来一条短信。
“谢谢你还愿意关心我。我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一阵子，不必为我担心。”
苏玉感到心中一阵酸涩。
绵绵秋雨持续了一周，宣告着这个城市季节的交替。
苏玉拎着两套秋冬装再次来到医院，将衣服递到段明彦的父母手中。两位老人家天天待在医院里，根本没有时间外出购买换季衣服。
一路上，苏玉看到人们都已经脱下夏装，穿上了长衣长裤和外套、风衣，一些怕冷的老人穿着手工缝制的棉袄，瑟缩地坐在屋檐下聊着天。
离开医院时，段伯母忽然追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包，不由分说地往苏玉手里塞。
苏玉尴尬不已，连忙推辞。
“阿姨，您别这样，我和段律师只是同事……”
“我知道，这是我们老两口的一点心意，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明彦的照顾。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姑娘你就收下吧。”
推辞无果后，苏玉只好苦笑着收下，心想等段学长醒过来，把钱还给段学长，让他去向老两口说明就是。
按照医生的说法，不用等到冬天，段学长就能醒过来。这让苏玉十分激动，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走出医院大门，苏玉掏出车钥匙解锁车辆，拉开车门正准备坐进去，一股奇怪的感觉却笼罩了她。
她扭头看了一眼车外，发现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鬼鬼祟祟地朝她和她周边的车子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苏玉按下车窗，大声问道：“你们是在找什么吗？”
那个脸上化着浓妆、涂着大红唇的女人咧嘴一笑，摆摆手：“没找什么，你走吧。”
苏玉心中更加觉得奇怪，想了想，她没有发动车子，而是拿出手机，装作接听电话，眼睛不时瞄向那对中年男女，发现他们紧贴着路边走，试图通过停在路边的汽车缝隙中寻找什么。
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突然扑在苏玉驾驶座的车窗上，哭着说道：“求求你，救救我！”
苏玉吓了一跳，按下车窗，正准备问话，却见小女孩已经擅自打开她的后座车门，直接坐进车里，继续哭道：“姐姐，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苏玉看到到那对中年男女似乎已经注意到了这边，正准备走过来，当下也不再犹豫，迅速发动车子离开。
到了安全地方后，苏玉将车停下来，这才有时间问小女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女孩抽噎着，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便让苏玉瞬间惊骇地瞪大双眼。
“我被坏人关在地下室里，因为怀孕了，他们带我出来打胎，我才逃出来……”
“走，我带你去公安局，我们报警！”
苏玉义愤填膺，发动车子想要掉头。
没想到，小女孩竟然站起来，紧紧握住她肩膀，哭着喊道：“不要报警！没用的！”
见女孩情绪激动，苏玉叹了口气，从包里摸出一盒牛奶递给她，安慰道：“好的，我们不报警。我先带你找个安全地方，让他们再也找不到你，好不好？”
女孩哽咽着点点头。
她的头发散乱，一直遮着脸，加上她又始终低着头，让苏玉看不清她的模样。
不过她身形瘦小，无论是身高还是声音，都很明显是未成年的样子。
女孩自称叫小月，被重男轻女的父母给卖了，如今已经无家可归，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去，希望苏玉能够收留她一段时间。
苏玉心想，搞不好，这又是一起重大刑事案件，要不就把她先带回自己住处，等她把身子养好再做打算吧。
幸好小月也很乖巧，安安分分地待在苏玉屋里，平时苏玉去上班，她就在家看书，帮苏玉打扫卫生。
苏玉心中过意不去，便天天晚上买好食材，让小月自己做饭吃，不用做苏玉的饭，她中午一般不回家。
只是她当天救下小月时，车牌号怕是已经被那对中年男女注意到了。这段时间苏玉不再开车出门，避免被那对男女发现，这给她的工作造成了一定不便。
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苏玉心想，或许黄主任见多识广，能给自己提供些什么建议。
“黄主任，现在有空吗？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声。”
黄主任刚结束了为期一周的出差，今天回到所里。苏玉下班时抽了个空，敲了敲主任办公室的门，笑吟吟说道。
“苏律师不用客气，但说无妨。”
黄主任泡好茶水，示意苏玉坐下说话。
听完苏玉的讲述，黄主任一向精明干练的眉头紧锁着。
“这个小女孩很明显没对你说实话。这不是普通的拐卖妇女，背后很可能牵扯到更大的犯罪团伙。这个孩子留在你那里太不安全了，得先想办法把她送走。”
苏玉叹了口气：“我也能看出来她其实在防备着我，只是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又不肯让我报警，不知道该把她送到哪里。”
“无论如何，都得先确保你自己的人身安全。”黄主任目光灼灼地看着苏玉：“她作为受害人，连警察都不愿意相信，又怎么会相信你呢？万一她是这个团伙故意放出来接近你，你又该如何保护自己？”
“怎么会？”苏玉喃喃说道，十分不可思议。
黄主任叹了口气：“请神容易送神难呀！总之，这个女孩子的事，你还是赶快报警吧，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自己的力量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