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珩舟的剑死死抵住秦野,面上满是惊慌无措,黑气绕身,他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
阿福被吞噬着血肉,祁落和燕尘从两侧攻上,木澈立在最中间,手执残鸣对着虚影。
虚影并不担心,嘴角依旧轻松地挂着笑,木澈握了握手中的残鸣,瞥了眼已经快接近神树的祁落两人道:“奉劝你一句,如果还想活,就不要轻易伤了那两个人族。”
虚影极其冷淡地看着他:“没有人可以阻碍神树大人,能成为神树大人的一部分,那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荣耀?那不过是困住他们的枷锁罢了。”
祁落和燕尘已近身,准备袭上根须救下阿福母子,木澈也凝出剑气,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虚影。
“区区蝼蚁,岂敢与天道相争?”
虚影翻手一击,催动了梧桐树,生出无数枝条,阿福的哭声更惨烈了,妇人的叫喊声混着血肉被撕扯的声音响彻云霄。
“砍了它的根!那里是它的命脉!”
许珩舟死死制住自己的手,他的剑锋割开了腕处,鲜血淌下,他才勉强有了几分控制自己的力量。
他话说的艰难,手掌止不住地颤抖,他就跪在离秦野几步远的地方。
“师兄!”
“不要过来!”
他猛地抬头,冲秦野吼着,他的眼眸开始泛红,意识逐渐被侵袭,许珩舟知道,很快,他就不再单单是许珩舟了。
木澈几道剑气攻下,悉数打在了涌起的根须上,祁落和燕尘也通通被挡在根须之外。
而虚影就立在那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挣扎,手上动作轻慢,嘴角扬起笑容,像是世间至高无上的指挥者。
他们根本近不了身,也无法斩去树根。
祁落遥遥地看了眼木澈,他蹙着眉头,死死盯着前方,无穷无尽的根须,束缚了他们的所有,每一个人都被这黑色的根须沉溺。
“你猜今日,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祁落抹开自己脸上的血渍,看着燕尘笑了出来。
“活不活得了我不清楚,但是,绝对不能让这孙子这么轻易的离开。”
燕尘看着她,也浮出笑意来。
“同意。”
燕尘提着神爵,在自己腿上杀了一道,那些根须便立刻被这血腥味吸引。
“不过是群饮血噬肉的怪物,也配得上神明的称号?”
燕尘继续戾声道:“不是喜欢血吗?今日我便让你们饮个够,不过你们有没有命饮,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又垂眸看了眼祁落:“交给你了。”
祁落点着头,引出雷符跑到了一边。
那群根须嗜血,只有以命相博,才能有一线生机,向死而生,才是他们今日唯一的生局。
她又抬眸看了眼半空中的木澈,他的额间已沁满了汗珠,影花七杀扇横亘在他与虚影之间。
木澈正在牵制虚影的动作,只要能拖慢他几分,祁落他们的胜算就会更大一点。
燕尘已经跃至祁落几个身位外的地方,他浑身散发的浓厚的血腥味几乎将祁落面前的根须全部都吸引了过去。
黑色的根须像个巨大的笼子困住了燕尘,而她只能在每一次神爵剑破出的瞬间窥得少年隐匿的面容,不过很快便又被根须缚住。
祁落握紧了手中的雷符,嘴唇泛白,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次的雷符,将耗尽她所有的元力。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你以为凭你们,就能阻止我吗?”
木澈看见面前的虚影,停了手上的动作,面上的神情愈发痴狂,心里暗道不好,尚未来得及做出动作,下一瞬便被一道气力猛地震开,撞在树上吐出几口血来。
他倒在地上,抬头看去,只见虚影抬起双手,黑气从手上散发,在空中蛮横地冲撞,不管不顾地撞进人身体里去。
“不要!”
祁落惊呼出声,那黑气直直钻入阿福的身体,面前的女孩连声呼救都没能叫出来,便被黑气钻身,撕扯着身体,化作血雾消失在了祁落面前。
她彻底呆住了,雷符还在手上攥着,面前的女孩却早已化作血雾散去,唯有血腥味翻涌着刺激祁落。
“大.......大人?”
之前被搅入另一个空间的老者就在此时找到了正确的地点,映入眼帘的便是阿福死去时的场景。
“那些根须——不会的,不会的,大人您答应过我,只要我跟你做交易,那些孩子们就会无恙的!”
老者“砰”地一声跪到在他面前,看着眼前的根须,面上竟露出几分孩童模样的茫然来。
“不会的,不会的。”
他继续喃喃道。
“那群东西,能成为神树大人的助力,已经是它们此生能达到的最高的高度了,你应该为它们感到高兴。”
老者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举着手指着他,嘴里满是不可置信:“是你,原来是你,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你!”
老者气到颤抖,祁落紧忙上前扶了一把,又听见他几乎泣血的声音控诉道:“这林子是你害的!它们也是你害的!你利用我!”
虚影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看着老者的控诉甚至还能笑着说话:“这林子里活着的其他东西只会阻碍神树大人的修行,肮脏之物,我除了,又如何?”
“你把它们放了,把它们还给我!”
老者颤着声,气愤地指着虚影骂道。
“还?”虚影笑了,看着下面的老者,语气冷淡道“你可别忘了,是你亲自把它们送到我手里的。怎么,我救了它们,如今你就要不认账了?”
“你才是祸害它们的罪魁祸首!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利用它们杀人,是你害了它们,是你祸害了这整片林子!”
虚影似乎是听腻了,垂眸看着他,神情依旧冷淡:“嗯,你说的都对。”
老者像是没想到他会承认的这么快,嘴里的话卡了半瞬。
祁落再次看向虚影的时候,只见他缓缓抬手,手指轻轻向下一压,便见根须穿身而过,老者霎时瞪大双眼,血迹溅满了她的脸。
“你……你会遭报应的。”
根须将老者的肚子捅穿了洞,血迹溅到祁落的面上,她又一次怔住,脑中一片空白,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手心依旧机械地扶住老者倾倒的身子。
老者抚上根须,咬破自己的手指,血滴侵入,他又一次缓慢而虔诚地道:“吾以吾魂,辅万物归灵。”
他笑着看向空中的虚影:“你没资格驱使它们,众生的命数,你承不起。”
老者咳着血依旧笑着,即使生命流逝,岁月不归,他依旧立于天地,笑得自在。
祁落握住的衣襟渐渐消散,老者魂归天地,以命消遣了梧桐树的根须,那群黑色的,不详的根须,在地上挣扎,蜕皮,最终又化作几个灵点消失不见了。
没了着力点,祁落一下子像是被剪短丝线的木偶,瘫倒在地。
就在刚刚,又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她的面前,穿腹而亡,血溅当场,尚未干涸的血迹爬满了她的脸庞,祁落登时觉得浑身冰冷。
她几乎有些受不住了。
祁落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遍布血迹的手,是她的,又不全是她的。
阿福,妇人,地妖,全部在她面前死去,一个都没能救下,一个都没。
祁落抬头看着眼前的虚影,他太强大了,强大到能够无视他们所有人的存在。
蜉蝣撼树,当真是徒劳无功吗?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充斥着祁落的心头,她感觉自己要被这种感觉拉入无底深渊。
突然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祁落茫然地抬头,对上的是木澈黑漆的眸子。
“我想救他们。”
祁落的声音突然带了几分颤抖,像是幼儿找到了依靠般,眼里蓄满了泪水,有些无措的继续说:“我……我想救他们,可是,没有,我一个都没有救下来,我一个都救不下来。”
“我知道。”
木澈蹲在她面前,用袖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痕迹,难得的多了几分耐心,语气安然地道:“该伏诛的是害人者,无端的罪恶不该降临在救人者身上。”
他慢慢握住祁落的手,把她带起来道:“救人者无罪,不要用自己去为他人挡刀。”
木澈将祁落丢在地上的焚心交给她,就着她手将剑直指上方的虚影:“现在,用你手中的剑,去审判真正的罪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