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疗

    佩儿蹲福:“奴婢佩儿给格格请安。”声音甜滋滋的,很讨人喜欢,看着就喜气洋洋。

    她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放映月前世才是个初中生,脸颊肉肉的,说起话来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模样,很是讨喜,看着像个年画娃娃。

    作为福晋身边得用的侍女,对于一个不受宠的格格,她本不必如此恭敬。

    从她身上就能窥见她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

    她又想到请安时福晋受苦的模样,觉得心里难受得很。

    这几日她也时常和府医打交道,她知道,府医最喜欢的就是开一帖又一帖又苦又浓的中药汤子,当然还有手掌这么大的大药丸,前世她没少尝过药的苦。

    果然她问了佩儿,得知福晋害喜厉害,府医就拼命给她喝安胎药。

    安胎药熬得又浓稠又苦,岂不是更加倒胃口。

    其实不如从饮食上下手。

    害喜严重不是病,更不是胎儿哪里有不好了,其实是个人体质的关系。

    前世她隔壁床的阿姨,当了一辈子月嫂,耳濡目染,她学了不少照顾孕妇孩子的方法。

    她有些犹豫地开口:“福晋害喜害得厉害,妾身很是担忧。妾身幼年在家中,额娘怀妾弟时也曾是如此,难受得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好在额娘身边有个老嬷嬷很是有经验,妾身也跟着她学了几个食疗的方子,愿献给福晋。”

    佩儿一怔,随后连忙点头。

    “多谢格格,那再好不过了。”

    她自知自己没有金手指,这些个方子也许有用,便将能想起来的,全部写在一方手掌大小的册子上,用的是蝇头小楷。

    字体来源于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还挺秀美好看的,册子则是和穗手缝的,她手很巧。

    册子她是不能直接给出去的,就让人拿了纸笔誊抄。

    生姜乌梅饮,乌梅肉生姜和红糖并一起煎煮,可以和胃止呕、生津止渴。

    麦门冬汤,麦门冬大枣粳米等用料,可以滋养肺胃,降逆和中之功。

    另外可以将丁香、半夏、姜片混合打成粘稠状,再小火熬制成膏,就寝前敷于肚脐处。

    她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写着。

    佩儿在一边看着,帮她研墨。

    映月本不想让福晋身边的侍女做这些活,她推辞让云穗来,却被佩儿一再拒绝,没办法,只好应允。

    现在她终于知道佩儿这么热心帮她研墨是为什么了。

    “格格,您的字真好看。”她一双圆圆的眼睛亮晶晶含着光芒,濡慕地看着她的字。

    看着也太像个小孩子了,不过本来她也是个小孩子。

    映月一颗心在这样的注视下变得软软:“佩儿姑娘,你可识字?”

    佩儿摇摇头:“奴婢不识字,不过福晋教了奴婢名字该如何写。”

    她看着跃跃欲试,映月忍笑,将笔递给她,又给了她一张新纸。

    佩儿连忙说:“奴婢用这个实在是糟蹋,用草纸便好。”

    映月没有推辞,让云穗取了一张草纸给她。

    草纸不值钱,几乎人人用得起,用来写诗作画的宣纸就不一样了,包括其他三宝,都是名贵的奢侈品。

    弘历作为皇室中人自然是不缺的,她们这些女眷就不是一回事了,格格份例中本没有,只是因着原主是有名的才女,最喜作画,福晋特地赐下来。

    映月见过原主从前的画,最擅工笔,栩栩如生。

    她继承了原主这项技艺,如今也能画个七八分。

    佩儿小心翼翼写了自己的名字,如今用的当然是繁体,佩字写的没错,兒字中间连在一起了,而且笔画歪歪扭扭,下笔也重了。

    映月指出这一点,并且教她如何控制力量。

    “多谢格格。”她这次看起来更欢喜了,像只小雀儿似的福身。

    ……

    佩儿拿着食疗方子走了,映月吩咐人将人参好好收起来。

    之后唤来云穗:“海格格如何了?”

    满族人习惯以名重首字作汉姓,就比如和珅是钮祜禄氏,但大家习惯叫他和大人,海就是珂里叶特氏闺名的第一个字。

    云穗叹口气,小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瞧着有点不好,格格要不亲自过去看看。”

    “不好”?已经用上这样的词了?

    映月心下有点慌,但很快镇定下来,还好她前世历史学的还不错,偶尔闲下来也喜欢看一些清穿小说,知道珂里叶特氏就是乾隆后宫的愉贵妃,她虽不记得具体对方活了多久,至少她还有个优秀的儿子永琪,现在她还并没有怀孕。

    她虽是没有清穿小说中的系统、随身空间等等,可知道历史上的事情可能本身也是个金手指。

    经过海格格身边的侍女通报,她见到了榻上休息的海格格。

    在门前,她先将狐裘脱下,放到云穗手中,散了散凉气,以免带着寒进去,让海格格的病情雪上加霜。

    感觉身上暖了后,她才走到榻前。

    海格格苍白着一张脸,刚想坐起来,映月连忙拦住她。

    “你身子要紧,我就是来看看你。”

    映月与她说了几句话,见她精神不济,就先行告辞。

    “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海格格点点头,轻轻咳嗽了两声,用低哑声音道:“姐姐……若我真的不好了,不要过于伤心……”

    映月才刚病好,她担心映月的身体,太悲伤不利于休养。

    映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她有些气恼地开口:“别胡说。”

    这未免太悲观了一点,映月心中暗想,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一定是她素日太无聊了,对世上留恋也不多。

    这么想下去可是不利于养病。

    见海格格有些惶恐,垂下头:“姐姐我错了……我不该胡说……”

    她又有些心软。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她这具身子十七岁,海格格比她还小一岁,才十六岁的小姑娘罢了,更何况她话不多,心思细腻,想得多也是正常的。

    映月坐在床沿,隔着被子拍了拍她,软下声音:“你这小姑娘,不必想这么多,什么事有姐姐呢,你就好好养病便好。”

    她眼中一片温柔,含着几分对小姑娘的怜惜。

    海格格忍住眼中涌起的泪花,乖巧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她在家中是妾室所生,额娘早早去世,嫡母和其他姐妹对她不算差,但到底隔着一层,也并不热络,这使得她心细、想的也多,一直秉承着少说多做的想法,免得多说多错。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说。

    她心中热乎乎的,好像变得有力气些了。

    这一刻,她已然真的把映月当成了姐姐。

    ……

    映月回去后,想了想前世,那么多好玩有趣的,还有甜点美食,等待海格格好了,就拉着她一起玩闹、吃喝。

    这年纪的小姑娘,合该活泼爱玩的。

    既然海格格叫她一声姐姐,她就有责任把这个妹妹带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未来要一起相处的时间还长。

    要知道,乾隆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未来后宫要一直进人,她可是要励志活到嘉庆朝的,现在就开始自苦,岂不是有吃不完的苦。

    不过还未等到她去思考如何将海格格带活泼点,下午弘历竟然来了。

    她正在画原主画了一半的牡丹图,穿着简单舒适的寝衣——自承宠后,她炭的份例略微多了点,享了不少府里有些人的“孝敬”,梳着小两把头,只插了两根素净的银簪。

    她得知弘历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进了院子,哪里有功夫再去梳妆。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她这样虽是素了点,但本来就在自己院子里,又不知道弘历回来,简单也不失礼。

    和穗却看着比她还着急:“格格还未上妆,这可怎么成啊。”

    反倒是映月安慰她:“不打紧的,爷定然不在意这些虚的。”

    弘历定然不至于在意,可到底他还年轻,自然喜欢打扮妥帖的美人,不过映月又不想着争宠,反正不至于得罪就好。

    “给爷请安。”

    经历了那晚上,她对待弘历从容很多,话语也不至于紧张到微微颤抖了。

    弘历颔首,叫她起来,走到桌旁。

    “画的很好。”他端详一会儿,带着赞叹说。

    映月抬起头看他,笑着说:“多谢爷夸奖。”

    她看人的眼神非常真诚,杏眼圆圆的,含着一汪水。

    弘历有些不自然地瞥开目光,终于说了正事。

    “你写的方子不错,福晋用了觉得很好。”

    “能够帮得上福晋,实在是太好了。”她笑眼弯弯,像两只小月牙。

    弘历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位侍妾看着如此可人,之前从未发现。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福晋的事要紧。

    他这才说出自己这次前来的真实目的。

    “你身子既然大好了,便多去去福晋那里,也算是给福晋做个伴。”

    之后他顿了一下:“若能再想出利于福晋孕期的灵计妙策,重重有赏。”

    映月有些惊讶,但大领导都发话了,她哪有拒绝的权利,急忙开口:“是,妾身一定倾尽全力。”

    “你说的曾经侍奉你母亲的嬷嬷,可还在你家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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