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安说出这句话之后，系统安静了大概五分钟。
这是她用自己心跳算出来的数值。
比之前的几个呼吸要长了不少时间。
乔安莫名其妙地在这种安静中感觉到了不甘愿。
于是新手探索者当即对自己的感受做出了反应。
乔安放弃等待，开始和系统说话。
“这个选项既然就在召唤列表里面，我选它是可以的吧。”
【……是。】平板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有点缓慢。
不是卡顿，而是每个音节都比刚才拖长了一点。
——感觉就是很不情愿！
“那你一直不回应是怎么回事？你想拒绝？”
【按照异界召唤系统开始投放至今记录，召唤人类是对绑定者本世界影响最大的选项。】系统说话的声音这时候稍微快了点：【绑定者选择的选项影响权重计算在同类召唤选项中不高，但……】
系统安静了几秒钟。
乔安凭本能觉得这是“迟疑”。
【非本世界人类对绑定者诞生世界影响极大，难以控制。】
【系统希望绑定者慎重考虑。】
听到这里，乔安在防护面罩后面咳嗽了一声。
——原来系统也是有自己想法的啊……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新手探索者在这声咳嗽之后自己把这个念头丢到了脑袋后面，提起精神和这个看起来不是一路听自己的系统继续交流。
“我慎重考虑过了，系统。”
“你提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用，而我现在比起考虑什么对世界的影响，我更想活着。”
乔安努力让自己把这些话的语调说得不能再诚恳。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知道怎么让工厂停下的人……我们小队的任务就是简单探索和搜寻物资，也没觉得会留在工厂里面。我们的补给都不在工厂里……”
她控制了一下呼吸，试图憋出一点哭腔。
“我现在身上只有一包压缩饼干，水已经在爬流水线的时候掉光了。我一直困在这里是真的会死的……这个遗迹别的都坏了没了，就是供能稳定，我等不到后续来人救我……在他们来的时候我一定已经渴死了……”
“我就是需要知道怎么做的人把能源再关了……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的建议可能对其他人很有用吧，但我就是需要这个，需要知道怎么关上它的人……要是影响大的话，我们可以让那些人以为这里不是真的吧？”
【搜索完毕。存在同型号对此指令操作记录，绑定者可以进行此类操作。】
“嗯，那我们这不是也可以用这个方法吗？然后我们也不需要让他们接触更多地方——直接把召唤来的人投放到厂区控制室和外面发电站就行吧？这样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是吗？”
【固定位置投放需要绑定者了解具体位置空间坐标。】
系统硬邦邦地回了乔安一句话。
但就在乔安以为自己装可怜战术失败的时候，系统跟上了后面的一句。
【系统已经了解绑定者当前环境详细情报和绑定者当前状况。】
【系统已经确定绑定者召唤方向。】
【系统现在开始链接对应世界，预计时间三个小时。】
【按照绑定者要求，系统已选定2号通用伪装模版，选择人类数据范围默认模版数据。】
【请绑定者在现在选择召唤人类数量。】
——啊？
“人数……三十。”
在系统的播报音中，乔安慢慢地，把刚从防护面罩上放下来的手掌重新按到了面罩上。
好消息，她的装可怜战术成功了。
坏消息，她说的话不知道哪一句被这个看起来不是人的家伙理解错了。
——但既然是通用模版，那应该问题不会太大吧？
乔安这回没敢继续说话，而是在心里默默盘算——
——至少，应该能找来一两个知道怎么关能源的人吧？
——课上都说旧时代的技术发达，但是因为细分的关系，在操作上一直在简化，只要通过了旧时代中学教育的人，就能通过看面板知道怎么操作……
——就算没办法投放到工厂控制室，至少在外面供能站把供能关了……是能做到的吧？
……
正在乔安心里忐忑不安的同时。
她之前选定的召唤对象所在世界，地球。
一个名为《大灾变》的独立游戏试玩demo，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全球游戏平台的线上游戏节活动页面里。
在出现在活动页面几秒种后，活动页面再次刷新。这个最新投放的试玩demo就随着算法出现在了活动页面的第一页，第二行，第一个。
封面上是荒凉的废土世界远景。内部截图是乔安探索的工厂，还有一段乔安扒着流水线躲避各种袭击的主视角录像和第三视角录像。
这两段录像被特意模糊了一点，伪装成了游戏内部录像。
封面下面，标签行，废土和全息被放到了最前面，后面则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mm。
在试玩demo出现在活动页面第一页的二十秒后，接着，这个世界里，和乔安处于同一文化圈，被系统筛选过条件的一百个高玩突然收到了一封全息游戏的试玩邮件。
这些高玩中有忽略这个邀请的，也有点开然后放弃的。
最后，看完了试玩demo介绍，对这个世界感兴趣，输入邀请码将demo下载到自己全息舱里的高玩有二十来人；和只是因为这个试玩demo出现在封面，所以下载来试试这个游戏demo的普通玩家拼在一起，总人数正好是三十。
齐阳就是三十人中的一个。
他倒不是看着游戏录像炫酷就想试试的普通玩家，而是个擅长挑战各种动作冒险游戏关卡，会被特别邀请的玩家。
但他这回选择这个游戏demo，也确实是好奇这段录像。
这让他想起了曾经流行的某个电脑游戏的关卡。
某个被游戏杂志评价为“令人惊叹”，被玩家们简称为“宜家关卡”的关卡。
录像中的关卡表现看起来和“宜家关卡”完全是反过来的。一个是在废弃的流水线上争取不被已经丧失大部分功能的机械打死，一个是辗转腾挪间看着自己被困在了逐渐成型的房子里。
除了流水线之外，看起来没什么地方一致。
但是……齐阳就是被这种在流水线上辗转腾挪，寻找生路的关卡吸引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第一回有全息游戏做这种关卡。”
齐阳也知道，全息游戏和电脑游戏之间确实有壁，这个壁的具体表现就是电脑游戏可以偷懒，把玩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而全息的话……
齐阳自己也不是没逃过课或者对着快把自己夹起来的空气墙默然无语过。
所以他在对这个demo抱有期待的同时，也担心是不是只有按头的一条路才能跑出录像的这个效果。
——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在全息做这种关卡的游戏！在这种关卡设计之外，这还是个废土背景，看环境还做得很细腻……
——尤其这还是国内工作室。
——嗯。最后回评的时候语气温柔一点好了。有缺陷也包容一下，别把这种工作室的心气打没了。至少希望能看到《大灾变》能正常上市……
抱着这样的想法，齐阳在把这个数据量小得有点惊人的demo下载完毕之后，就被复杂的心情催促进了全息舱。
这让他成了第一个进入游戏的人。
然后就是传统的全息舱链接顺序。
精神链接，体感接管，数据输入……总之就是那一套。
齐阳熟练地等着游戏启动。
在一切顺序完成以后，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站在一座门已经被拆掉了的工厂前面。
而巨大的机器运作声混杂在一起传出来，像是这座建筑心脏的跳动声。
——背景贴图细腻，互动性强。
齐阳弯下腰抓了一把土，发现自己居然能把它碾碎，让土块一点一点从指缝间落下。
而且具备触感。
高玩在意识到这点后挑了下眉毛，情绪复杂了起来。
……
在齐阳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乔安也得到了系统的工作汇报。
系统已经召唤成功，她现在需要对被召唤而来的人发布任务。
乔安安安静静地通过系统提供的视角观察这个被投放到工厂门口的人，看着他弯下腰开始对着工厂门边鼓捣，然后其他被召唤的人也陆续出现，他们开始交谈……
在同时，系统已经给乔安重新在视网膜上投影出了一个根据她意志操纵的面板。此刻则在她耳朵边上嘀嘀咕咕。
【按照2号通用伪装模版，被召唤者会认为这是全息游戏的试玩片段。】
【绑定者可以直接对被召唤者发布任务，令被召唤者停止工厂运转，解救绑定者。】
“……”
“具体应该怎么做？”
乔安没接触过全息游戏。
废土时代的年轻人能了解的游戏大概停留在旧时代的十八九世纪，全息游戏网络游戏什么的只存在于那些关于旧时代的纸卷上。
所以她这时候只能去询问系统。
【绑定者可以直接在面板的发布任务区输入信息。】
【任务可以直接输入拯救被困的乔安，在任务分支可以输入绑定者之前提到的寻找控制室、切断能源供应，还有寻找绑定者。】
“这样就行了？”
乔安按照系统的指导完成输入，用意念直接提交。
她没去注意系统回没回答，因为在发布任务之后，她就看到那些停留在工厂门口的人突然放弃了在门口交谈大脑，一起抬头看向了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