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血迹以及三具尸体,加上掉落的药瓶与首饰,一看便明白魏静姝这是遇刺了,锦衣卫顺着洞周边的脚印,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山林中残破的小木屋,烛火还在亮,里面却空无一人。
山林如此大,想要找到魏静姝简直大海捞针。郡主遇刺这是大事,萧帝龙颜大怒,敕令锦衣卫将围场围了起来,不允任何人出去。能预测到魏静姝进山并且提前埋好刺客,想必一定是围场内的人。
究竟是谁,与魏静姝有深仇大恨,居然派了五个男人去杀她。
魏府的人全都焦思苦虑,魏静姝身上的伤才刚好,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黑暗中,鸢尾眼神泛起杀意,将就快入睡的萧榛从床上拽起押到了萧帝面前。
婢女上前去拦却被一脚踹开,萧榛面如土色,她只穿了身里衣,寒风凛冽冻得她瑟瑟发抖。
“你这个贱奴婢!”
没等萧榛的话说完,鸢尾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语气冰冷:“你该庆幸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李公公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连忙跑去殿内禀告。
萧帝披了大氅,怒道:“你这奴婢好生大胆,还不快把人放下!”
鸢尾一把将萧榛摔在地上,而后抱拳跪下:“皇上,奴婢怀疑派人刺杀郡主的就是萧姑娘!”
萧榛脸色大变,心惊肉跳地说:“你这狗奴婢不要胡乱攀咬,我何故要派人刺杀郡主?”
“启禀皇上,今日萧大姑娘和萧二姑娘在园中起了冲突,互相将对方推进了水里,眼见萧大姑娘与定安王妃要惩罚萧二姑娘,是郡主经过救了萧二姑娘。”
萧帝皱眉盯向萧榛:“还有此事?”
萧榛摇头,慌忙道:“皇上,确有此事,可我也不至于要害郡主!”
鸢尾又道:“郡主心地善良从未与人结仇,她身上本就有因议和受的伤,如若不是你失踪,她今日根本就不可能去山林。你进入山林这么久不出来,美名其曰守白狐,可猎下一条白狐何须花费两三个时辰,我看你是故意假装失踪,好趁机摆下刺客!”
“你!”萧榛瞪着眼睛,骂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今日在山林中确实在守白狐!”
“呵!”鸢尾冷笑一声:“既然你在守白狐,为何一个侍卫都不带,太子殿下与郡主给你安排的侍卫,你为何不要!”
鸢尾说的有理有据,萧榛百口难辩,有理也是说不清,她不要侍卫纯属是与魏静鸾赌气!
萧帝无奈地扶额,命人先给萧榛披件衣服,让李公公去将魏家的人和定安王府的人喊过来。
被鸢尾踹开的奴婢早就去请定安王和王妃了,二人此时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看看跪在地上只披了件披风的女儿,定安王妃抬手便要去打鸢尾。
萧帝一拍桌案呵道:“都给朕在那儿站着!”
按萧帝对魏静姝和萧榛的了解,他心里其实更倾向于鸢尾说的话。
定安王妃甩开她的手,将萧榛搂进怀里,冷哼道:“找不到凶手便将黑锅冤枉到我们身上,这便是魏国公府的教养吗!”
这话刚巧被赶来的魏安行听见了,身后跟着魏静鸾和连翘,还有萧婍。
魏安行脸色深沉,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在他人房中惩治自己的庶女,这便是定安王府的规矩吗?”
方才在房中,魏静鸾已经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魏安行。几人行了礼,萧帝在看见魏安行的时候,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在看见萧婍跟着魏家的人时,定安王妃齐涟水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心里暗骂萧婍和她早死的母亲一样是个没良心的贱蹄子!
萧既对齐涟水和萧榛最是了解的,以这二人的脾性,做出这种事也是有可能的。
萧既扭头暗暗瞪了齐涟水一眼,对萧帝说:“皇上,此时下定论还为时尚早,这奴婢说是榛儿派的刺客也只不过是推测,并无实在证据。更何况,一个人被害就一定是与她有冲突的人害的吗?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魏安行冷眼瞧着萧既,说:“天下自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只是这件事儿未免也太巧了些。先是萧大姑娘因为郡主救了萧二姑娘而不满郡主,然后萧大姑娘与郡主几人比试箭术输了,独自去山林猎狐两三个时辰,接着传出失踪的消息,于是郡主进山林寻萧大姑娘时遭遇刺客。定安王爷,您自个儿觉得,这说得过去吗?”
萧既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辩解。
这时,萧婍梨花带雨地跪下来,她唇色苍白,脸颊红肿,眼神楚楚可怜地磕了个响头:“皇上,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郡主才会遇刺!”
萧帝一个头两个大:“你且将今日之事尽数说出。”
闻言,萧婍弱弱地看向定安王妃,眼神中充满害怕。
“你且说你的,今日朕在这!”萧帝声音威严。
齐涟水咬牙,心中有些慌但也丝毫不惧,皇上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庶女罚她一个王妃,更何况自己又没对她做什么,她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谢皇上。”萧婍又重重磕了个头:“今日是我不好,惹大姐不开心。”
萧帝抿唇有些不耐烦,总算知道萧婍是什么心思了,他从小便在后宫妃子的明争暗斗中长大,萧婍的这点儿小心思他又怎么看不透。
萧榛想要辩解,但一看见龙座上震怒的萧帝便不敢多嘴了。
萧婍又道:“大姐先将我推入了池中,我也将大姐推到了池中,都是郡主的婢女鸢尾将我们救起的,这件事我们都有责任,理应都罚。”
说着,萧婍哭得更凶了:“可母亲,却独独罚我一人,若不是郡主在那儿,恐怕我......”
齐涟水冷笑一声,说:“我只罚你一人?难不成我打榛儿的两巴掌是打在你脸上了吗!”
齐涟水身边的嬷嬷开口说道:“禀皇上,王妃确实打了萧二姑娘,可也实实在在打了萧大姑娘。两位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有损皇家颜面之事,怎么不该打!”
齐涟水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骂萧婍也是个蠢笨的,要装可怜也不装全套。
萧婍语噎,是她大意了。她趴在地上落下几滴泪,忽然脑子一转,抬头说道:“所以我就该任人欺辱,不该反抗吗!”
殿内传来轻缓地脚步声,魏云容未施粉黛,披着大氅出来了:“这话说得不错,莫非只许萧大姑娘推萧二姑娘,不允萧二姑娘还回去吗?”
魏云容低低“唉”了声,眼神同情地看向萧婍:“我记得萧二姑娘是幼年丧母吧,瞧这儿脸肿的,这该下了多大的死手啊!唉,定安王日理万机,萧二姑娘一人生活,挺不容易的,蝼蚁尚且知道反抗,更何况人呢。”
魏云容冷笑着看向齐涟水:“定安王妃,您觉得呢?”
魏云容这些话简直就是跳起来打她的脸!
齐涟水脸色发青,怒目圆睁:“皇后娘娘,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婍儿虽不是我所出,可我对婍儿和对榛儿都是一样的。”
齐涟水看向萧婍,就像一个母亲被孩子伤了心的模样,眼神中充满失望。
“就因为我今日打你两巴掌你便记恨上了,你便觉得我是在欺辱你!难道我没打榛儿吗?你与榛儿今日做出如此丑事,莫非不该打吗!”
齐涟水眼眶一红流下泪来,跪下说道:“皇上,我确实打了婍儿,可我也是逼不得已,两个孩子做了这样的事情,如若一味放纵,日后不知要惹出什么祸端来!”
原本萧帝就因为魏静姝被刺失踪的事情焦头烂额,这个女子倒好,在这儿信口雌黄,企图公报私仇!
萧帝面上愠怒:“哼!庶女狡猾!你嫡母这件事做得公正公平,你却在这儿摇尾乞怜,无生是非!”
春儿连忙跪下磕了个头,说:“启禀皇上,我家姑娘并非因这事儿哭诉!”
随着春儿的话音落下,萧婍竟当着众人的面将衣物脱了下来,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肤,而她的脊背上,布满了一道道血淋淋,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伤痕!
众人看得触目惊心,萧帝垂眸快速摆手,示意萧婍将衣裳穿上去。
魏安行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原来如此,难怪郡主会救萧二姑娘,倘若不救,萧二姑娘此时是不是命在旦夕了!”
萧婍低头自责地说:“如若郡主没有救我,也就不会遇刺被害了。”
齐涟水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声色俱厉道:“好啊你,你为了陷害我,居然不惜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定安王妃!”魏云容冷眼斜睨:“哪个姑娘家会为了陷害别人将自己的皮肤伤成这样?”
齐涟水咬紧后槽牙,忍着动手的冲动骂道:“你这个贱蹄子!”
“够了!”萧既额头青筋暴起,转身反手给了齐涟水一巴掌:“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从前齐涟水在王府里怎么对庶女他都不愿多管,可凡事都得有个度,如今这样的丑事闹到了皇上面前,郡主刺杀失踪也是萧榛嫌疑最大。眼见回京在望,不用再待在那个苦寒之地了,岂料竟发生这样的事!
齐涟水被打懵了,脸上密密麻麻的刺痛却让她清醒着:“你真觉得,这是我打的?”
萧既不再理她,拱手对萧帝说:“皇上,这件事是我管教不周,待我回府之后必定严加教育。”
萧帝忽然咳嗽起来,现下已是子时,他累了一天,为着这些事操碎了心,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
因着萧榛的嫌疑最大,萧帝命人将她严加看管。众人也都回了房,等萧懿和锦衣卫的消息。
荷花灯里的烛火忽明忽暗,雪越下越大,春儿搀扶着萧婍回房。
“姑娘,再等等,咱们就可以逃出去了。”春儿说。
一阵沉默,耳边只有踩雪声,萧婍忽然露出一抹苦笑,苦笑中夹杂着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