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江羡的眼睛就像黏在了段朝意的脸上,一刻都没掉下来过,惹得季凡频频啧嘴。
“牙疼就去看医生。”
江羡脖子都懒得扭过去,好心情丝毫没被影响,依旧笑得甜甜蜜蜜。
段朝意的视线却被前方形迹可疑的身影吸引,包裹得严严实实,又带着防晒帽和墨镜,正鬼鬼祟祟地以一种“之”字形的步伐向他们缓缓靠近。
待看清是谁时,她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诶?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都能碰见你们。”陈晨摘下眼镜,不太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季凡倒是出奇的脑回路简单,定在原地回想了好一会儿后说:“啊,是你啊,上次喝醉了力气大的姑娘。还真挺有缘分的,正好我们明天可以结个伴,省得我一个人吃狗粮太凄惨。”
陈晨自然不会拒绝,害羞地抿了抿唇,小声说好。
眼瞧着快回到民宿,陈晨还是跟他们同行,季凡便问她:“你也住这附近吗?”
陈晨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词,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不…不是,我临时来这出差,太匆忙没订着房。”
纯属胡扯,现在是旅游淡季,放眼四周几乎全是空房,就没有哪家是住满的。
幸好季凡这厮单纯得不可思议,别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于是毫无疑心地问她:“嗯,你要是没地儿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反正我们那儿房间多的是,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孤身在外也不安全。”
夜色掩盖住了陈晨半红的脸颊,她隐在黑暗中,悄悄瞄一眼灯光下的季凡又快速收回目光,来回几次,在心里默默数了数他卷翘的睫毛。
她低头,嘴角勾起浅笑:“你说得对,那就麻烦你们啦。”
等回到了房间,陈晨才卸下包袱,瘫在床上跟烙大饼似的,随手拿了本小册子不住地扇风嚷嚷着热。
“憋死老娘了,都开了空调怎么还这么热?”
段朝意全程欣赏完陈晨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淡淡开口:“您这变脸速度可真快呐。我看不是天热,是你心里热吧。”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缓缓倒了杯水,继续说:“碰巧出差,碰巧偶遇,碰巧没地方住?”
陈晨的婚庆工作室是自家企业,对她来说就跟自由职业差不多,这两个月恰巧也是她没生意闲得难受的时期,出差更是从来没有过的。
陈晨就知道这么蹩脚的理由肯定瞒不过段朝意,只好老实交代:“…季凡他在朋友圈里发了好多自拍还有定位,我就顺着找过来了,反正也没事干。那什么,我是第一次追人嘛,没有经验。”
段朝意不意外地“嗯”了一声,把放凉的水递给她。
“我不想干涉你们的感情私事,也无法对季凡这个人本身下结论。但我的感觉是,他目前还没有认真对待一份感情的想法。”
“……我知道的。”陈晨攥着玻璃杯,怔怔地盯着水面发呆,半天才鼓起勇气说:“如果我一意孤行,不到黄河不死心,你会不会支持我?”
段朝意眸眼温柔地笑了笑:“会啊。人生是勇敢者的冒险,你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而我作为朋友,自然也希望你没有遗憾。”
就算真的撞了南墙,我也会帮你一起把这堵墙的一砖一瓦给拆了。
陈晨仰头吸了吸鼻子,然后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杯里的水,响亮地打了个饱嗝儿后满血复活:“那我们马上开始讨论追求计划吧。”
这么一看,她和季凡倒挺相配,都是单纯热烈的家伙。
*
凌晨五点,段朝意悄声起床洗漱完,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往外走。
差点儿踩着门口的一团黑影。
是江羡。
无处安放的长腿委屈地曲起,他垂头倚靠在门边,闭着眼浅眠,呼吸声轻浅。鸦羽般的浓睫投下一片扇形阴影,显得眼敛四周的乌青尤其明显。
她俯下身,想要伸手触碰那纤细的睫毛又不忍惊扰他,江羡却很快醒来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望向她:“…唔,老婆。”
对视的刹那间,段朝意便陷入他眸底的那汪春水中,缱绻又甘甜,缓慢而强势地流淌浸润她的每一寸肌肤。
段朝意不自觉压低嗓音,轻柔地问:“吵醒你了?”
江羡赶忙起身,整理好衣服:“没有,是我不小心睡着了。”
她看了看江羡眼下的黑眼圈,指向另一侧他的房门说:“困的话可以回去补觉,没关系的。”
“不困,我想和老婆一起去看日出,昨晚我们说好的。”
昨晚半路杀出个陈咬金,回房间前江羡终于把酝酿一路的话说了出来,段朝意自然答应了他,本身她也想看看海边的日出。
前一天发生的所有事,自动在江羡的脑海里循环播放重温,让他抑制不住地转辗反侧,难以入睡。老婆身上的草莓香气,温柔如水的目光,唇瓣相贴的柔软缠绵,烟花升空的绚丽画面,每一分每一秒,全都深深地刻印在他的眼鼻口里,一并收藏于心。
他从不信鬼神,却第一次想要祈求上天让这份恩赐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他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为止。他望向窗外,像是最虔诚的信徒,一遍又一遍地许愿恳求,直至天明。
“那走吧。”段朝意见他还算精神,也就不再说什么。
两人慢悠悠散步到海边,段朝意刚要席沙滩而坐,就被江羡拦了一下他拿出外套叠好铺在沙滩上,然后才示意她坐,自己却随意地盘腿坐下。
“我哪有这么精贵?”段朝意觉得好笑,心里却很熨贴。
“……有的。”江羡摸了摸鼻尖,然后从包里拿出食物给她:“老婆,先吃早饭吧。”
他们并排而坐,安静地注视着海岸线那边的动静。段朝意目视前方,专心地啃着面包,却还能分神留意到身旁有些坐立难安的人。
没过多久,鸭蛋黄般的朝阳便从暗蓝色的幕布下喷涌而出,像是颗燃烧的炽热火球,染红了整片天空和海洋。
有那么一刻她迫切地想要看看江羡眼底这般绮艳斑斓的日出究竟是何种光景,于是她转头看向江羡,这才发现他什么都没吃,倒是盯着朝霞哆嗦着往嘴里倒酒。
不知是夺目的耀日还是沁醉的酒气,将他的眼尾脸颊抹上了胭红,晶莹湿润的水滴从他的薄唇上滑落,凝在下颚处久久不肯离开。
他闷不作声地喝光了一瓶果酒,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片刻后眼神清明地靠近她,伸出手揽上她的后腰,稍稍用力,一把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江羡吻上来的那一瞬,水蜜桃的迷醉香气混杂在湿咸的海风中一同吹向段朝意,吹得她脑袋发懵。
他边亲边不知足地呢喃,像只磨人小狗似的在她的唇瓣上蹭来蹭去,蜜桃酒香也越演越烈:“……老婆。”
段朝意含糊地回应他:“…唔,嗯。”
“老婆。”
“嗯。”
他贪婪地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段朝意的唇珠试探:“老婆。”
“…老公。”
出乎意料的惊喜感像是过电般瞬间充溢了全身,让他指尖都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江羡猛地收紧臂弯,强势地闯进那微启的唇缝内,温柔而投入地吸吮着她的舌尖,再逐步侵入纠缠。
唇齿交缠之间,馥郁甜津的桃酒汁水顺势霸占着整个口腔,酥酥麻麻的电流一并传了过来,段朝意不由地搂紧他的脖颈,任由自己沉醉其中,只想索取更多甘甜。
周围的世界好像悄然褪去,只留下比太阳更炙热的吻。
不知是酒量太差还是空腹喝了不少的缘故,又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江羡越亲越迷糊,却又黏人黏得紧,怎么都不肯撒嘴。
段朝意被他的黏糊劲折腾得没法,嘴唇又麻又肿,用了不少力气才把他扯开喘口气,刚一分开江羡就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狗狗眼盯着她看,一脸委屈坏了的表情。
段朝意心软,拿他这可怜样最没辙,只好哄他说:“休息一会儿,待会亲待会亲。”
江羡反应了一下,勉强点点头同意,然后软骨头似的瘫在她肩上,脑袋扒拉着往肩窝里埋,埋好了才闷声嘟囔;“……抱着休息。”
清晨的海边陆续来了些散步的游客,不一会儿便嘈杂起来,浩浩荡荡的旅行团戴着红帽子挥着小旗子朝沙滩进发。
江羡安稳地窝在她的肩窝里纹丝不动,头都没抬一下,完全不受影响,段朝意差点儿以为这家伙睡着了。
看样子也差不多了,她轻抚着江羡的脊骨,一下一下的,困意便席卷上江羡,让他的眼皮慢慢沉下来,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呼吸声也逐渐均匀。
“朝意?”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如雷贯耳,惊得刚要入梦的江羡猛地一哆嗦。
段朝意扭头一看,正是戴着小红帽的江爷爷,他的身侧还站着同样打扮的顾奶奶和一圈儿其他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