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离开施南华的身体,于我而言死路一条。
顾晏不懂,他以为我无所不能。
他说;“随便你借用谁的身体,我不会干涉,但是,不能是她。”
我说;“你很爱她。”
顾晏眼睫微动;“我与她亲如兄妹。”
顾晏说的不算隐晦,毕竟不是所有的夫妻,都是因为爱走在一起。
“我答应你,让她入土为安。不过不是现在。”
顾晏投来疑惑的目光,我走到他身侧,抿抿唇,以商榷的语气道;“顾将军,给我一年时间。”
顾晏毫不犹豫,拒绝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方才我帮你一把,是为了施姑娘。”
他说;“请你速速离去,你也看到了,我府中诸多捉妖天师,随时能取你性命。”
顾晏说的认真,避开我刻意的亲近,坐在桌前,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他心意已决,面色如常,他笃定我会屈服。
事情没有回还的余地,默默叹了口气,我平静的低下头,回应他;“好,那我将尊夫人还给你。”
顾晏仍旧坐在桌旁,不动如山。
我从施南华的身体中走出,她静静躺在床上,面色仍然红润,却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现身的一瞬间,顾晏看着我,眉头骤然一紧。
着一身素白纱衣,青丝如瀑,腰肢纤细。用水汤汤的话来说,虽面无血色,但掩不了倾城容颜。
她说,我若出世,必成祸水。
故而我曾经笑言;“可惜被困在锁妖塔中,浪费了一身好颜色。”
没想到,今日果真出世。
只是,恐怕我命不久矣。
刚离开了施南华身体,被封锁的妖气无法控制的,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顾晏感受到寒意,蹙紧了眉,问;“怎么回事?”
青丝无风自动,我屏息凝神,试图施法敛回妖气。
额上冷汗直冒,紧要关头,不得不拼尽全力。待屋内狂风停止,终于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看向顾晏,道;“烦请将军带我离开府邸。”
刚才动静太大,捉妖人说不定已经察觉到了。
此地不宜久留。
此时此刻,顾晏却犹豫了,他上下打量着我,说;“你看起来,很虚弱。”
笑了一笑,回他;“生死有命,将军不必担忧。”
说话间,门外远远的传来了躁动的脚步声。
来不及了,捉妖师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顾晏再一次出手相助。
他说;“施南华的身体,我借给你。”
捉妖师破门而入的时候,我正躺在顾晏身下,与他亲密的温存。
顾晏在我身上一声低吼后,一切恢复平静。
捉妖师灰头土脸的离去了。
我暗道这个男人演技精湛,若我身为局外人,免不得也得被他欺瞒过去。
可我不懂,为何他突然改变心意,想了一想,轻轻笑道;“世上的男人,都是好色之徒。”
顾晏神情一僵,很快起身,拾起地上掉落的衣物,一边整理着,一边说;“一年时间,我给你。”
看着他高大健硕的背影,我收起戏谑的心思,诚恳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他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说,穿好衣服后径直离去。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顾晏不再管我,也没有露过面。
但是他的将军府,除我之外,真的藏着一只妖怪。
那是一只蛇妖,不小心露出马脚,被寄居府中的捉妖师发现,合力绞杀了。
若她乖乖束手就擒,或许后半生都会在锁妖塔中度过。虽然没有自由,至少,凭借一身修为,不会有性命之虞。运气好的话,就像我,说不定哪天就逃出来了。
我在角落里目睹了全程,那只蛇妖在法阵中痛苦的挣扎,最终爆体而亡。
腥红的血液四处迸溅,胆小的仆人们躲在屋内,早已吓破了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即使掩住口鼻,也能顺着骨头缝儿钻进去,此情此景,恐怕他们一生都难以忘怀。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所在庭院多了好些人手,他们传顾晏口令,不许我再四处走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自然懂得明哲保身,如今,小小的四方天地,是我最安全的庇护所。
顾晏命人送来一个锦盒。
盒内装着的,是蛇妖的内丹。
我大为震惊。
不知他是怎么得到这颗内丹的,为何又送给我。
千年的内丹,对我的恢复大有裨益。
光阴流转,因夜以继日的运功调理,吐纳生息,半年出头,我已经不需要施南华的身体作为温床了。
换句话说,施南华的身体对我无用了。
捉妖师也已经悉数离去。
我想,是时候回报顾晏了。
听说顾晏刚刚打了胜仗,才回府没多久。
是夜,我褪去施南华的外壳,化作一缕白光,来到了顾晏房中。
我突然生出迫切之心,想告诉他,他的付出没有白费,我已经完全不需要任何依赖。
他沧桑了许多,胡渣长了几分,我说;“顾将军,我为你剃须吧。”
顾晏并不唐突我的到来,锋利的刮刀划过他的脖颈,他也不动,他的眼睛里不再储满戒备,顾晏道;“在我们永亘国,如果一个女子为男子剃须,那么这个女子一定是他的妻子。”
我淡淡一笑,并不为世俗观念所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毕竟用了尊夫人身体那么久,有些事情我可以代劳。”
顾晏喉咙一动,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半晌,他才问;“你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我直言不讳;“听说你回来了,我想早点见到你。”
顾晏一抬眸,正好与我对视,刹那之间,我莫名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很远以前,那时候,有个少年也是用这般目光注视着我。
回过神时,顾晏已经吻上了我的唇。
他音色低沉,与我私语,他道;“我承认,初次相见,我确实对你见色起意,我也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兴起,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一直不去见你。”
“可是。”他低下头,目光柔和,“出征的几个月里,我最挂念的人,却是你。”
他说;“我骗不了自己,也不会骗你。”
他问;“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顿了一顿,又补充一句;“以你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