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悬医堂里外三层,布满了守卫军,王端端和辜弱弱则是轮流照料着李卿卿。
起先并未觉得不妥,直到阳良在内堂气得跳脚,大骂四方:“你们看看,看看,谁家医馆有这么多士兵把守,啊,我的病人前脚刚治好了病,后脚就得被你们吓出个好歹来!你们守就守吧,就不能乔装打扮一下吗?就,就不能笑一笑吗?啊~”
次日,他们个个都换上了常服,在医馆内装成是个普通的闲散客人,四处闲逛,目光却十分警戒。
到了晚上,阳良又在内院大吼:“ 啊!我开门做的是生意,你们一个个黑脸门将,将我这小医馆挤得水泄不通,我们连谁是病人都认不清楚了!今日,我,我竟然对同一个病人诊了三次,还开出了三张不同的方子!我的招牌要被砸咯!”
辜弱弱怯懦懦地说:“对不住啊,阳医师,郡尉大人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全”。
“我就是说不能给这些达官贵人看诊吧,一个个都以为自己的命比别人的都来得更重要,半点不顾他人的死活”,阳良暴跳如雷,但见辜弱弱被他的一声责备吓得眼中带泪,瞬间收敛了怒火。
王端端宽慰辜弱弱说:“他就是嘴硬心软,你别管他”。
辜弱弱点点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李卿卿,心中焦急,唤她:“姑娘,你已经昏睡了快半个月了,早些醒来好不好”。
王端端的目光落到院中,公子承和李冉齐身走进内院,又急呼呼地往左边的厢房去,王端端叮嘱辜弱弱:“你先照看着,我有事出去一下”。
阳良本来站在院中,也注意到了神色匆匆的两个人,嘴里念着,“真是把我这小院当自己家了”,话还未落,又看见王端端跟着走了过去,便又是一通碎碎念:“自找苦吃,什么都想管,世人皆愚啊”,阳良捂住自己的耳朵,转身右边的药房去了,“罢了,罢了,还是我的这些草药可爱,没有长嘴”。
左边的厢房中,公子承与李冉面对面,神色郑重,待见王端端过来后,公子承自然地拉着她的手,继续听李冉说事。
李冉扫了一眼,这些日子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继续说:“下官在追捕李尔叔侄二人的路上,发现了淮湘余孽的踪迹,就在期鸣山附近。我的人追到一处断崖,便不见了踪迹,但可以肯定就是他们”。
“断崖?李大人可否告知一下具体的位置”,王端端猜测,应当就是莲生当初带她走过的那个地方,于是发问。
李冉指挥门外的属下拿出地图,在一处地方打了个圈,果然便是,王端端指着这个红圈,说到:“当初莲生,便是将我从这个地方带走的”。
公子承和李冉互相望了一眼,燃起希望,李冉追问:“小端,那你可还记得如何下这断崖”。
王端端想了想,说:“记得是记得,可那里地势险要,只能容一个人手脚并用地下去,若是他们真的藏身于此,便是选准了那个地方,可守不可攻”。
“可还有其他入口?”
“另一边的出口也只是一个窄缝,据我观察,那个机关,只能从里面打开。”
“那便只能死守了!他们总有弹尽粮绝的时候吧?”,李冉其实并不确定,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可万一,底下有其他通道,他们早逃走了,又或者他们储备有足够的食物,我们得守到猴年马月啊”。
延吉走进来,对着一筹莫展的三人,说:“李兴贵和李尔已经交代了始末”。
“李尔已经抓着了?”很明显王端端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是,和我们猜测的大致相同,有人撺掇他们,借机入赘郡尉府。至于背后的人,他们并不认识,对方很狡猾,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哼”,李冉拂袖,“没证据,我也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
延吉继续说:“对方先是将二人悄默送出城,想要在城外杀人灭口的,怎料,被他们偷听到了,于是偷跑了,最后被我们的人抓住,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他们想要再派杀手刺杀李卿卿。”
“什么!”王端端惊怒一声,李冉则是着急地想要再添些守卫。
公子承单手摩挲着王端端的指节,他小时候便有这个习惯,思考事情的时候总忍不住揉搓什么东西,但后来发现,这个小动作太容易暴露自己的心绪,便强逼着自己改了过来,谁知,现在又有了这个新的习惯,当然,也只针对这双手而已。
公子承的话,止住了李冉往外的动作,他肯定地说:“他们不会现在出手的,我们一直让阳良对外宣称李卿卿生死未明,对方肯定也会再观望,如果没有李卿卿即将苏醒的消息传出去,他们应该还会再等上些日子”。
“那如果阳良改口,说卿卿马上就要醒了,他们肯定就会有所行动,对么?”王端端立马明白公子承的意思。
“你们是想来一招\"引蛇出洞\"?”李冉立马觉得不妥,他不想再让李卿卿受到半点危险。
“李大人无需忧心,只要我伪装成卿卿,躺在那里,一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等着鱼儿上钩。”
李冉看了眼公子承,虽然他肃目冷眼地看着身边的女子,却并未否决这个计划,李冉委实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了。当然,他也并不想平白让王端端担这份风险,于是说:“要不然,重新换一位懂武的女子吧?”
“不用了”,公子承说。
李冉给延吉使眼神,延吉只当没看到,目光放空。
“那断崖下的暗门影士,如何处置?”李冉知道公子承决定的事情便没有转圜余地,于是问起其他。
“你以为公子耀会用哪路人马来行刺”,公子承的将问题抛给李冉。
行刺郡尉府的千金,他们不敢用自己明面上的人马,而豢养在各处的暗卫,多常用于传递消息,分散在四处,临时召集起不明身份的人进城,势必会引起警觉。而眼下,可利用的,现成的江湖势力,断崖下的那波人马便是最好的选择。
李冉拍手顿悟,道:“我马上让守在断崖上的人撤,可别挡了他们出来的路啊”。
李冉走后,延吉也识趣地走开,厢房内便只剩下公子承和王端端二人。
良久,他才开了口,问:“可会怪我?”
“是我自己主动要代替卿卿的,我为何怪你”,笑眼如弯月,灌满了满满当当的柔情。
公子承心疼地抱住她,荼妩此行的目的绝非刺杀一个李卿卿那么简单,她如果真的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对北庆王室存在很强的敌意,那么她此行的目的,必定会是公子耀和公子承。
刺杀李卿卿,只会是她获得公子耀信任的一种方式,但奉城郡的旧案之迷未解,她作为况闻的遗孀,身上必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他们一定要确保她活着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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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官驿中,一直冷箭咻地射来,直插入王世柔前方的竹板上,箭头附寸笺,王世柔立马打开,上头寥寥几个字:“人已至,亥时祈见,唯尔无他”,王世柔终于等来了她期盼已久的消息。
“唯尔无他”,王世柔看着不远处还在对几个手下发火的公子耀,悄无声息地将寸笺扔进了案几上的香炉里。
荼妩只想见她,她俩先前达成的合作,尚未动手就腰斩了,看来,她们都一样,还没有死心。
公子耀沉着脸色走进来,将一个已经有些散架的食盒扔在案几上,十分不悦,也不说话,抱手冷脸。
“他们又怎么惹你不开心了?”王世柔挑着香炉里的火,问到。
“哼,几个不中用的,叫他们买点吃的,都办不好。”
分明是他从人家的背后突然吼了一声,将那提着食盒的侍从吓了一跳,这才打翻了,他倒是好,还对人家拳打脚踢了一番。
王世柔抿嘴不答,一个王室公子整日在这些小事上炫耀权威,也是很可耻的。
“那可是我叫他们寅时便去颂香斋给你排队买的酒酿软酪!”
王世柔手上挑火的银簪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随即,她将香炉盖上,回头看了眼食盒里倒散的软酪,丢下一句:“我不爱吃这个”,便出了门。
身后的公子耀似没听见,道:“我明日再安排人去买,你别不高兴啊”。
“随你!”
其实,王世柔对吃穿用度从来不挑剔,当然,她不挑剔不光是因为她心思不在此,还因为她的一应用度都已经在按最好的规格给她安排,这其中也包括了,她的婚事。
坐到马车上,王世柔依然有种没有来由的怒火,在烧着自己的心肝,一直到了一间普通的屋舍前,她才暂时压制住。
这间四合院,在一排同式样的院子里并不打眼,唯大门前的喜字,还有石狮子头上的红绢花,将它称得多了些灵气。
银翘先去叩了叩门,她们早就打听好,才选择了这个时间点上门。
大门吱呀一声往内敞开,一身软烟短衣,下着荔白长裤,头上仅用一根红绸将头发系了个结的晓蓉,有些意外地看着来人,也顺着注意到了她身后停着的马车。
“你们怎么来了?”晓蓉急踏出门,将银翘往外推,“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赶快走”。
“哎呀,你推什么推啊”,银翘尖声尖气地说,“我家姑娘亲自找你,你还想避着不见吗?”
说话间,王世柔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她扫了一眼晓蓉,又看了看周围偶有路过的人侧目,挑眉问她:“你当真想要我在这里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