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友,你是否见到过其他门派的弟子们?”边晁浓眉紧蹙,眉宇间满是疲惫。
“……见过。”白寒霜从回忆中抽出,轻轻点头,“落音门的玉道友,还有一部分昆仑弟子,在前面的沙漠遇见过,不久前因为雪崩我们被迫分散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何处。”白寒霜摇摇头。
边晁二人沉默片刻,之后程质澜悄声开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我们猜测这里可能已经不是修仙界各大门派统领的区域了,灵力寸草不生的地方修仙界就那么几个,这里显然不是我们熟悉的那几个,只剩下两个可能。”边晁顿住,向白寒霜送去询问的目光,“这里可否是溯八荒?”
这是唯一的疑点,边晁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曾去过溯八荒,也不清楚溯八荒的状况。唯有白寒霜,她常年穿梭于大大小小无数秘境,她有能力分辨,心中揣着唯一的答案。
白寒霜了然,边晁看似木讷却是个聪明人,将一切都推理出来了,只差她临门一脚,这下便不需要她费尽心思引导他们往魔域想了。
“不是。”她当下就摇了头。
唯二之一的可能被否定,那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
“……真的是魔域啊……”程质澜喃喃,面上闪过一丝不解和迷茫。
边晁点点头,对答案并不意外。
雪原上忽然起了风,之前隐隐褪去的血腥味又卷土而来,黏腻湿冷的空气直钻鼻腔,白寒霜皱了皱眉,压下心中一闪而过的暴戾:“此地不宜久留,用上所有能联系上弟子们的办法,先离开这里。”
“我有办法。”程质澜说话间五指尖幻化出几只梦幻精巧的蝴蝶,这些颜色几近透明的漂亮生物一化十,十化百,扑朔着翅膀消失在了雪原上。
“这是御兽宗的灵蝶,最擅长寻人,它们的嗅觉很灵敏,只要发现了人就会传回消息。”程质澜晃了晃五指间的白色丝线,它们呈半透明状,丝丝缕缕的缠绕在程质澜的五指上,另一头牵引着灵蝶们。
“好厉害。”白寒霜夸赞到。
程质澜突然面上发烫,“也……也没有啦,我也就一次能释放三百只而已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兰。”边晁无奈,一巴掌呼在程质澜后脑勺,“别闹了。”
经过这一闹,白寒霜心中郁结冲散不少,向二人笑道:“程道友有趣。”
“哎?别道友来道友去的了,我听着别扭的慌。直接叫名字就行了。”程质澜有些不满。
站的笔直的少女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好的,小兰。”
“?!!”
白寒霜又看向一旁无辜的边晁,刚要张口便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小寒你也别闹!”
边晁瞪大眼睛打断白寒霜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额间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刚刚凭借着自己的好口才免于被起外号的厄运。
少女摊了摊手:“那叫上人走吧,我刚看到小兰手上的线都要抖成帕金森了。”
“你能不能别叫我小兰!”
“好。我去叫大家。”
边晁叫人回来,即将出发时问身边的白寒霜:“帕金森是什么?一种妖兽吗?”
白寒霜嘴角抽了抽,转过头拒绝回答,她一手转过边晁凑过来的脑袋:“人别太八卦。”
“?”边·认真求知·乖宝宝·晁。
……
冰天雪地间,一抹桃色格外显眼。少女粉面依旧,却双眼紧闭,她的嘴唇乌紫,柔顺的长发乖巧的的散在身下。明明是一副悲惨的形容,但她的嘴角却诡异的上翘,像陷入了一场梦幻。
片刻后,她突然睁开双眼。眼中红光乍现,只一瞬便消失了。紫葡萄一样透彻的眼睛空洞的望着虚空:“她在哪儿?”
来自深渊的声音嘲讽她:“是想问她在哪儿还是想问她死没死?”
沈芊芊仇视虚空,娇艳的容颜扭曲:“你还有脸问我?连个人都杀不死你算什么东西!”
声音不但没恼怒,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它懒懒道:“杀你师姐不行。杀你,”声音一顿,声调上扬,“绰绰有余。”
沈芊芊一个战栗,一股冷气顺着她的脊椎如跗骨之蛆般缠绕着她,她扭曲的面容一僵,死亡的毒蛇嘶嘶的向她吐着芯子。
她太怕死了。
昆仑仙君最宠爱的弟子,炙手可得的天赋与资源,整个昆仑弟子们的奉承与崇拜……她都不舍。沈芊芊冷静下来,狰狞的脸逐渐恢复。她试图与声音谈判,“你既然找到我,肯定有非我不可的事情吧。”
“所以……”沈芊芊的冷汗直流,后脖颈处起了一层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你不能……杀我。”
声音停下了。
沈芊芊暗自窃喜,她手中衣角被缓缓松开。她就知道,她赌对了。她对那深渊里的恶心东西肯定有用,所以它不止不会杀她,还会保护她。甚至任她差遣……
没等她窃喜多久,那道声音又钻了出来,这不过这回它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波澜:“你还真是蠢得令人发指。”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活着了。”
声音刚停下,沈芊芊就像被掐住脖子似的面色通红,她的眼珠充血,双手不住的乱挥。她现在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不断响起,在广阔的雪原上不停回荡。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声音似乎也厌倦了她的哭喊,兴致恹恹的停了手,不耐烦道:“滚去忽悠你那个姓裴的师兄,我不管你怎么做,把白寒霜赶出蓬莱。”话音刚落,还在因为重获新生而疯狂吸气的沈芊芊便消失在原地。
……
高座上一位美妇人细眉倒束,眼神厌恶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小人,她砰的甩飞一只茶杯,小巧的茶杯连带着里面滚烫的开水一齐撒在了少年身上。
茶杯底厚,小小一只容易受力,“咣”一下砸在堂下人额头上。那块被砸的皮肤很快便红了起来,血迹顺着额间流到少年人的眼睛里,被砸的人毫无反应,好像受伤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学会装死了?”美妇人轻嗤一声,“看来那小贱人死之前跟你说了不少啊。”
堂下的少年始终没有抬过头,甚至连眼珠都没动一下。滚烫的茶水撒在他身上,寒冬腊月里他破旧的衣袍上一侧肩膀上正冒着热气。
这样很暖和。
裴云梁眼睫轻颤,如果可以,他希望高座上的主母再扔下几只茶盏,那真的很暖和。他冻僵的肩膀隐隐传来阵阵痒意,裴云梁嘴角僵住,迟钝的感觉到那是痛的感觉。
“死猪。”
“我在跟你说话。”美妇人突然镇静下来,端庄的坐在椅子上。
堂下少年温顺的开口:“奴在。”嘶——开口说话牵扯到了嘴部冻伤的皮肤。
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呢。裴云梁麻木的想。
仙人住的地方有巍峨宫殿吗?
会四季如春吗?
有没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仙人能移山倒海吗?
能随心所欲吗?
如果不能的话那为什么要修仙呢?如果能的话,那他也想修仙。他也想当一回仙人,只要一天就好,不,是一个时辰就好。
裴云梁的精神魂游天外,堂上美妇人的咒骂还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