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会不会不来啦!”刘贞熬了大半夜,困得打了个盹,但眨眼的功夫便惊醒了。
段松和江无盐正在下棋,江无盐一笑:“今天不来明天也是会来的,倒是妹妹你太着急了。”
刘贞脸一红,可想到赵遵出征前的诸般怪异举动,又叹了口气:“唉……”
江无盐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关心的问:“妹子,你这是……”
刘贞道:“他变了,对我冷的像冰!”
江无盐不信:“赵将军对素不相识的人都能诚心以待,何况是你们相爱多年,我猜赵将军以为自己北伐一战生死难料,这才疏远你。他们这些大男人拼命前总喜欢了无牵挂!”
江无盐的话说的合情合理,刘贞也曾这么劝自己,段松见妻子没有下棋的兴致了,扔了手里的棋子,说道:“无盐说的没错,这次真的太险了,运气差一点他就不回来了,等见了赵遵,哥哥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
“哗啦!”门被人推开了,“大哥,无盐……嫂子!”赵遵真的来了,哪怕天都快亮了,赵遵还是认为自己该第一时间来见大哥段松。
段松抱住了赵遵:“臭小子,这次可把哥哥吓死了,你嫂子哭了好几场,还好你命大!”
赵遵一笑:“我还以为哥哥是为我担心,原来是不想让嫂子落泪啊!”
段松一声叹息:“你啊,没个正型!”
江无盐笑道:“赵将军就是这样一会儿是道德楷模,一会儿顽皮捣蛋!夜这么深了,你肯定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酒菜,你们兄弟好好说说话!”
赵遵拦道:“别!嫂子,我在皇宫吃了一肚子山珍海味,现在可没有饿的意思……”赵遵东一句西一句的胡扯。
江无盐道:“咱们的赵大将军是喝多了,屋里还有个人呢,你没看见啊!”
赵遵哪能看不见刘贞,他是故意躲着她:“哦……三妹在啊!”
刘贞看到赵遵心中燃起了一团火,可赵遵一声“三妹”令她的心凉了半截。以前两个人恩爱的时候,赵遵唤她“贞妹”,二人起争执闹别扭的时候赵遵便直呼其名“刘贞”以表现自己的不满。“三妹”这个称呼,完全不带一丝情感,只体现二人结拜的情谊,刘贞在赵遵心中的位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江无盐看向段松,段松轻轻地一摆手,他太了解赵遵了,赵遵看似开朗健谈,其实内心倔强非常,很少打开心扉,逼得越紧他的口越紧。
“说说吧,这半年把我们急得要死,你在草原可开心?”段松半开玩笑的说。
赵遵很自在的坐在榻边,讲述了出塞后发生的诸般故事。“天呐,太惊险了!”江无盐握着段松的手里全是汗。
段松道:“你小子真是命大啊,太冒失了!如今回朝皇帝让你做五官中郎将也算是一种褒奖了,虽然俸禄不及太守,但天天陪伴守护在皇帝的周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差啊!”
过了好一阵,赵遵突然说道:“大哥,骁骑军没有了,二哥他又成了白身,虽然咱们有花不完的金银,但终不是了局啊!”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二弟他并不喜为官,只要能帮着你就行啦!”段松隐约感觉到赵遵话里有话。
果然,赵遵道:“大哥,我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没有人敢轻易动我,我也不像从前那么不受约束,处处受人监视。如今我最担心大哥您的身份,万一……,所以……所以我想安排你们去兖州,那里是我的家乡,州郡里不少官员都是我的亲朋故旧,照顾二哥一官半职不成问题,有大哥在背后出谋划策,用不了几年便可掌控地方上的权力,我也多了个外援,多份底气!”
段松“明白”赵遵的用意,赵遵是二皇子的表哥,二皇子又是自己的仇敌,这个死结解不开。段松也不想赵遵夹在中间为难,点点头:“大哥听你的,只是你我兄弟又要分离了。”
刘永和段松之间有杀妻之恨这件事,段松隐瞒了所有人,江无盐和刘贞这么亲近的人都不知情。江无盐对赵遵突然让他们离开感到很奇怪,却也没有反对,毕竟这里有她很多不愿回忆的人和事,换个地方只要有段松陪伴又有何妨。
刘贞突然站起身来,吼道:“你凭什么赶大哥大嫂走,我们的事不用你管,大哥,嫂子,你们明天就跟我走,我养得起你们!”
江无盐道:“妹子,赵将军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孩子们会长大,总不能每天都待在家里不见世面啊!”
“可……可你们都走了,剩下我一个人……”
“哪里是一个人,不是有人陪你吗?”江无盐扯了扯赵遵的衣袖,让他说句话。
“是啊,三妹嫁人之后相夫教子,一家其乐融融怎会孤单寂寞呢?”() ()
“啪!”赵遵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刘贞一巴掌,“赵遵,你没良心!”然后哭着跑了出去。
“你呀你,贞儿为了你不知哭过多少次,听闻你出了意外险些也跟你去了,你怎么能……,快去追上她啊!”江无盐又急又气。
赵遵却坐了下来:“让她去吧,这样也许更好。”
“你……”江无盐气的甩袖子去追刘贞了。
“三弟,你不能瞒哥哥,到底出什么事了!”段松已经感觉出赵遵安排自己离开不想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大哥,兄弟我厌倦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公卿贵族披着华丽的外皮,暗地里净干些腌臜龌龊之事,反而是我一直以为野蛮成性的匈奴人,他们率直憨厚,真诚待人。说真的草原上这半年是我最自在的时光……”
“别说了!”段松叹了口气,“哥哥最怕的就是这个,当初不让你入仕为官就是因为你太有正义感了,朝堂是片浑水,而你终究难于他们同流合污。也罢!哥哥们去给你打前站,现在不是时候,你找机会再脱身吧!”
段松看到了赵遵颓然的样子,却没有注意他最后坚毅的眼神,“只是……只是,真的要撇下刘贞吗?你舍得?”段松最后给赵遵来了个灵魂拷问。
赵遵走到了窗前,看着即将破晓的东方:“也许我很爱她,但……但也许我不是一个好归宿……”
“啊,终于又回来了!”赵遵坐的官船抵达了码头,他放弃大队先到了长安城外的老镇河观见到了老观主和小道士。在小道士的指引下,赵遵在竹林中找到了一个小丹房。
虽然有了赵遵这个大金主的资助,但老观主却没有张扬,只是添置了一些日用之物,并没有花钱整修庙宇。即便如此比起从前两天饿三顿的日子,师徒二人也很满足了。
丹房也是放弃的老屋改造的,比镇河观更不起眼。吴兰早先去信给赵遵已经确认了老道的身份,他的确是黄裳真人的师兄,道号一平。不过一平老道身中剧毒侥幸活下来,但神志已丧,头脑昏聩与三岁孩童无异,记不得自己的一切,连照顾自己的徒弟也不认得了。
“主公!”吴兰见到赵遵第一反应就是下跪。赵遵的出现让他绝望的眼神中又有了神采。
赵遵忙上前一步搀住了他:“吴道长,你一身出家人的打扮,我凡胎肉体可禁不住你一拜啊!”说着望了望院子里只剩下半只的烤野兔和一面墙的酒坛子,“吴道长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啊!”
吴兰脸一红:“您还不了解我吗,这身衣服只是个幌子罢了!”
“老道爷怎样了?”
吴兰叹了口气:“身子倒还健朗,可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赵遵打量了一下破烂的丹房皱眉道:“这也太寒酸了清苦了,不如回观上和观主他们一同居住,加盖间房子并不难啊!”
吴兰道:“我发现师父还保存着对丹药之术的记忆,我问他配方他不记得,但我炼药的时候故意放错一两味药或搞错顺序,师父却立刻能指出来,我以为可以借着炼丹帮他恢复神志,于是才搬来旧丹房,每天炼药刺激师父。”
“有效果吗?”
“唉,毫无起色!”
赵遵拍了拍吴兰的肩膀:“都已经好几年了,你要慢慢接受老道长再也不会痊愈这个现实。”
吴兰道:“我早就有觉悟了,只是尽人事罢了!其实这样对师父也未必是件坏事,忘记那些背叛伤害安稳的度过余生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赵遵道:“黄裳老道死后你的变化挺大啊。”
吴兰道:“师叔一生精明,却被家仇所累,师父一世痴迷炉火之术,最后却落得中毒险丧的下场,为恶之人终不得善终!”
“老道长交给观主他们师徒照看,吴兰,你跟我走!”吴兰就等他这句话了,道袍一脱回屋换上早已准备多时的俗家衣服。
进城之后吴兰像换了个人,走路也有劲了,眼也有神了,“哈哈,吴兰啊,幸亏你师父糊涂了,不然看到你这样非打断腿不可!”赵遵摇头苦笑。
吴兰道:“我入道是为了生计,吃不了那苦!”过了一会儿,吴兰低声问:“主公,你刚回长安呐?”
赵遵道:“是啊,午后才下船。”
吴兰一愣:“您去道观是为了专程请我?”
赵遵看着他:“不然呢?”
吴兰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吴兰何德何能啊!”
赵遵道:“你这个人胆小怕事,是非不明,身为出家人“酒色财”你样样都爱,当真是道德败坏!”
吴兰顿感无地自容,嘟囔道:“我也没那么不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