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得到了这个答案,不管对错,她也要去碰碰运气,俞冬捧着东西在大街上晃悠了半天,她连往哪个方向走都不知道,她只能随机抓着一个人就问,每个被问的人不是一脸茫然就是一脸厌恶,没有人停留下来听她说完整句话。

    “你去那地方做什么啊,那地方在京城呢,要赶一天的路。”

    一旁赶马车的伙计满脸疑惑,俞冬只喃喃自语道:“我要找人。”她好几天没睡好,今天又急急忙忙的赶路,一张嘴,声音嘶哑尖锐,伙计打量着她,好奇的多嘴问一句:“你有亲戚在哪儿?”

    俞冬只是摇头,小伙计干脆地伸出手说:“一块银元,我带你过去。”

    伙计说着撩开帘子,马车里坐满了人,应该都是拼活儿去京城谋生的,俞冬思索片刻,慢慢地上了马车。

    伙计看人够了,一扬鞭子就赶着马,摇摇晃晃地往京城驶去,马车很颠,俞冬有些昏昏欲睡,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又回了京城。

    车上的人基本都睡着了,俞冬觉得自己好像又听见了元池的声音,他说:“格格,你靠着我吧。”

    天蒙蒙亮,她被伙计推醒了,小伙计催她下车说:“你的地方到了,我们还要走好一段路去京郊那边,你下车吧,再不下车就要走很远了。”

    灰蒙蒙的天,睡眼惺忪的俞冬下了马车,被冷空气一激,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那小伙计还算是个人,给她放在了燕翅楼门口。

    雁翅楼在墙根底下,大门紧闭,她有些不敢贸然前去,直到等着天大亮了,俞冬才壮着胆子上去打招呼,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却都绕着雁翅楼的门走。

    俞冬上前敲敲门,开门的人见是个女人,还有点意外,他神情古怪地问来干嘛,俞冬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说找人。他觉得好笑就反问:“你找谁啊?”

    俞冬扶着门说:“叫元池的,不知道最近有没有这个人来这儿投奔你们。”

    应门的那位又笑了一下:“天天都有人来,我哪儿知道名儿,这是你什么人啊。”

    俞冬被问得答不出来,她和元池,到底也是没有个正经的关系,充其量就是个同乡,俞冬只能说:“他是我同乡。”

    看人的人烦躁的摆摆手说:“那走吧,这儿不让人随便进,你说是就是,我还说我是神仙呢。”

    说着就要合上门,俞冬死死扒着门,她今天必须进去找找,那人被俞冬吓了一哆嗦,气焰也小了:“你,你要干嘛,我们这儿也是正经地方,你敢硬闯?”

    俞冬铁了心就要进,她硬挤出来一个善意的笑:“求求您,行行好,我家男人在这。”

    原本吊儿郎当的人,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暴跳如雷,他抻着脖子看俞冬,气得青筋暴起,一脸不相信:“你家男人在这儿住?”

    俞冬其实拿不准,但眼下她得进去找找,只要能找到元池,一丝丝的希望她也不想错过:“是他自己走了,我也是四处打听才来到这里的。”

    应门的人抬眼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打开了门让她进来了。

    俞冬抱着行李小心地踏进了门。里面是个很宽敞的空地,和她说话的那个已经找了个空地坐下了,俞冬谁也不认识,尴尬的要命,她只能去问刚刚那个人。

    “请问,应该怎么找他啊。”

    那个人坐在石凳上,一条腿屈膝踩在凳子上,一条腿耷拉着。胳膊垂在腿上。笑着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你总记得他的样子吧,就看着找呗。这找人,也没别的招儿。”

    俞冬道了谢,转身打算开始慢慢找,后面有人凑上来问话:“欸,她来干嘛。”刚刚的看门人低着头玩石子儿,满不在乎地答:“吃撑了,上阉人窝里找男人。”

    俞冬忍着尴尬开始一张脸一张脸的看,免不得要和那些人对视,以及听见各种话。

    “真厉害,她也是不怕。”

    “怕个屁,一堆太监能怎么的。又不是男人。”

    俞冬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太监们集体养老的地方。怪不得荣生会让她来这里。

    最开始看门的人本以为俞冬是来笑话他们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认认真真地在找人,他突然意识到俞冬不是来恶心人的,赶紧冲着她喊:“欸,别真的这么找啊,去长石头桌子那儿找,那都是新来的。”

    有了个指路的就是不一样,俞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长石头桌子。一堆人都在哪儿吃饭。幸亏元池的发型和那堆半秃子不一样,俞冬一眼就看到他了。

    元池抱着饭碗,蹲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扒了半天的白米饭,小心翼翼地夹起来了一片菜,有个老太监注意到了,立马把所有的菜都推倒了他面前,半笑半不笑:“来来来,给你给你都给你,这么爱吃。”

    元池狠狠白了他们一眼,立马撤了筷子,阴阳怪气地嘲讽:“谁没交钱似的,明天要挨活剐啊,你现在捧着不撒手。”

    他把凳子踢得天响,又变成了扒着饭啃馒头的样子,身上挨打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其余的太监则慢慢腾腾地挪远了菜,傲慢地瞥人一眼说:“就知道吃,交了钱怎么了,这寺院里有一片砖瓦是你的么,就交那么几个钱就想着什么都吃啊。”

    俞冬心里有种被针扎着的感觉,不声不响地坐在了元池身边。

    “你走的也太突然了。”

    俞冬轻飘飘地一句话,让元池忘了扒拉饭,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俞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第一反应就是俞冬被他连累了,被赶出来了。

    他撂下碗,慌里慌张地问:“他欺负你了?还是怎么你了。你没事吧。”

    俞冬默不作声,把自己的包裹轻手轻脚的放下——她里面放着不少怕碎的东西,然后转身结结实实地把元池搂在了怀里。

    元池瞪大了眼睛,僵硬地捧着碗筷,胳膊悬在半空,手脚也不知道怎么放,俞冬搂着失而复得的人,全然不顾旁边人的目光,她只说了一句:“元池,没有我你怎么办呢。”

    元池一愣,他手指紧扣着碗沿儿,生怕摔了碗,他抠的手指发疼,又怕人议论,只敢低声的啜泣,眼泪一落下就止不住,他撂下碗,自己笑着抹了把眼泪,眼泪却越抹越多,他擦着擦着就止不住了,元池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有这么多眼泪,第一次心安地蜷缩在俞冬的怀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的时候,元池突然开始发高烧,烧得浑身滚烫,俞冬惊慌失措的闯出门,求大家帮帮忙,有经验的老太监探头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挨打了。

    其中一个好心告诉俞冬:“应该是挨了打又没好好养,这儿又潮湿又阴暗才发热的。先看看他伤哪儿了处理一下,再打发人去买药。”

    元池上半身穿的单薄,有没有大伤口一眼就看得出来,那也只可能是在下半身伤了的,她知道这可能是发炎了,这时候消炎药可不好找,不处理好丢了命都是有可能的。她慌里慌张地去外面的药铺里抓了外敷的伤药,调好了药就要去掀开元池的被子。

    元池猛地睁眼,死死按住俞冬的手,俞冬急得六神无主,她只想着找到他到底伤那儿了,元池“哇“的一声哭了,他嚎啕大哭:”格格,别看我别看我。你出去吧。求你出去。“

    元池歇斯底里的模样让俞冬不敢动了,元池发着高烧,手却用着吃奶的劲儿按着被子,他憋着气,管不得疼还是恶心,现在就想把俞冬撵出去。

    旁边帮忙的太监心有灵犀地劝她:“是啊,姑娘,你先出去,咱们会处理好的,以前搁宫里头这事儿多了去了。”俞冬只好呆滞地出了门,坐在墙根下,等着那扇门再打开。一个老太监慢慢吞吞地挪到了俞冬身边,老太监晒着太阳,笑眯眯的跟俞冬搭话:“今儿可还冷,来一杯热茶吧,暖暖身子。”

    老太监给了她一杯茶,还冒着热气,俞冬微微颔首算是道谢,接过了茶,茶还有些烫,不能进嘴,俞冬就借着被子传递来的热意捂着手。她呆呆地看着屋外光秃秃的树木,上面还落着雪。

    老太监吹了吹茶杯上的茶沫子,淡淡地开口:“别怪他,我太懂这种感觉了,正是因为他最喜欢你,所以他不愿让你看见最不堪的那面儿。”

    俞冬无声地叹气,喝了一大口,她其实隐约能知道元池的想法,她又摇摇头说:“你不明白,我是要陪他一辈子的人,为什么连我也要避着,说明他还是没有把心放下,他怕我走,怕我只是一时糊涂,见了他的伤被吓到了就走了。可我怎么会离开呢 ,元池啊元池。

    老太监听见这些话沉默了很久,他连茶都忘了喝,只是想着俞冬这句话,末了,笑着说:“他哪儿来的好福气啊?真是让人牙酸。”

    “你去和他聊聊天吧,直接进去就行,应该都处理完了,该说的话,还是说出来吧。”

    老太监见俞冬手里的茶凉了,顺手给她换了个新的,俞冬接了回来,习惯性地说了句:“谢谢。”

    老太监听见这俩字笑了一脸的褶子说:“你当真是与众不同,和这儿的人都不一样。”俞冬也笑了,她打趣说:“怎么,因为大家都不说谢谢?”

    老太监拎着自己的小壶,慢慢悠悠地说:“不,没有人愿意接太监递过来的茶杯。”

    说完,他自己晃着走了。

    俞冬在门口,轻轻扣了两下门,等着里面传来细声细气地回答才敢进来。屋子里站在三四个太监,元池面色苍白的趴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俞冬知道这是在装睡。

    帮忙的那几个小太监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现在场面,交换了一下咽神,很懂眼色的出门了。

    俞冬走到床边儿坐下,她一言不发的帮他把药收拾好,元池仍旧装睡,一动不敢动,俞冬把手伸进棉被里,她明显感觉元池哆嗦了一下,这搁以前,她一定是惊慌的把手抽出来,可今天,她没有撤手的意思,反手牢牢攥着元池的手腕。

    她大拇指正好放在了元池的脉搏处,她的语气里有些笑意:“元池,你心跳这么快,都一起睡过了,你紧张什么?”

    元池被这些话激得装不住了,他结巴地反驳:“哪儿有,我们。”

    “怎么?我们不是睡在一个床上过么?”

    俞冬故意歪曲这些话的意思,她的手还在握着他的手腕,元池虽然紧张,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温顺的趴在榻上,红着脸反驳俞冬的话。

    “为什么要躲着我。”

    元池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他只好说:“因为怕你觉得脏。”俞冬咄咄逼人的接一句:“哪里脏?我们走到这一步了,你还是觉得我会厌弃你?元池,你回答我。”

    元池觉得被俞冬攥着的地方隐隐发烫,俞冬从来都是温柔的,只有今天,她坚定的,一步一步的入侵到他的身边。元池咬着嘴角,他没办法回答了,他只知道不能让俞冬看到自己最不堪的那个部分,那个连他自己都厌弃的部分。

    元池抿着嘴摇头:“不,我不觉得,我只是不让让你看到,很丑,很恶心。”

    俞冬的手沿着他的手腕摸上了元池的手臂,她低声嘟囔:“你身上真的很滑。”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