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五六月的天气,很怪异,天空时而晴时而雨,潮湿天闹得人心情并不是很好。

    轰隆隆——

    青天白日里,闷声带来几道惊雷。

    边塞沙漠炎热闷热。

    这里是大赵。

    李神光最初是被雷声给惊醒的。

    她睁开眼的一瞬间,视线涣散而朦胧,随后在听到一声“阿贤”后,她猛然回头,虽不是在叫她,可她的身体竟似跳件反射对这个称呼有反应,但也仅是有反应而已,她仍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这是哪?她为什么会在这?

    这是李神光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

    她努力回想,似乎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开始想不清了,李神光这个名字变得遥远而陌生,她摸了自己的肚子,却似乎那里应该有个东西,但是,她一摸肚子,巨烈的疼痛感袭来。

    她努力回想,这个身体里经历的一切好像在她记忆里闪现,终于想起这个身体被人捅了一刀。

    所以,她现在在哪里?

    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入目一切让她觉得这里分外简陋,外边狂沙吹起,如果不是这沙漠中的客栈,只怕人也要被吹走吧?她私毫不会怀疑。

    狭窄的床榻,床帐虚挂,旁边还有桌椅板凳,周遭对于房间摆件一应具有,但和繁华的城中相比,这里是简单的。

    她…怎么了?

    …什么……李神光?…什么……张贤?她是…张贤才对,她心中升起一丝怪异,随后心中摁下那丝怪异。

    “我都说了边塞之地危险,好端端跑来这干什么,平白受这罪,”一道女声响起。

    客栈老板娘推开房门进来,身边还跟着两男一女,两男子中,一男子面如冠玉,相貌楚楚是二公子姬佑,还有另一男子俨然是以二公子姬佑为尊,是姬佑的随从,唤白金,而紧跟而来的除了客栈老板娘,还有一个头带笠纱女子,是崔婉。

    “阿贤受伤了,谁都不好受,她出了事我总得要看看吧。”

    就在这时,崔婉又说道。姬佑和白金跟在崔婉后面,姬佑是有些惭愧的,脸上挂着沉默。

    “你来见阿贤,阿贤不一定想见你。”姬佑嘴角微弯,讥讽。

    但在这些人进来那瞬间,看到坐起身的张贤后,崔婉拉开笠纱,惊喜道:“阿贤,你醒了!”

    “二公子,你不让我看望阿贤,你看,我一来阿贤就醒了,我简直是阿贤的福星,阿贤,你感觉怎么样了?”崔婉继续道。

    几双眼睛齐刷刷关切的看着她。

    这些人突然间一一在她心中都能叫得起名字,就好像自己跟他们很熟悉,她受伤了,她们来看她是很正常的,可是…她抬眼落向二公子姬佑。

    姬佑是夏国公的第二子,这次出行边塞是受了夏国公的吩咐,在漠北外内结交有才能的人,并且募兵。这次出行姬佑也带上了阿贤,对待阿贤这样的下官之女,却向来温温淑雅,像水一样柔情。

    看到姬佑向她笑的那一刻,她终于懂了为什么自己能躺在这间客栈了。

    所谓替人挡刀,姬佑对阿贤为他挡刀的行为深受震撼。

    阿贤因为沙匪拉道而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姬佑也不会丢下阿贤。

    床榻上的女人青丝如墨,披在肩头,脸蛋呈现病态的白,那双含水柔情眸,闪过一丝惊惶。

    看着眼前的崔婉,她觉得有些怪异,又分明说不出那丝怪异在哪?哦,是了,崔婉是另一个样子她好像看过,她不是在这里见过,似乎是…在一个更华美更璀璨的宫殿里见过……

    手指轻轻地攥住床褥,她深吸口气,颤声说:“阿婉你?娘子?”就连她也不知怎么脱口而出娘子的称呼。

    崔婉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阿贤,你刚醒说话也这么有意思吗?”小狐狸的脸闪过一丝耐人寻味,并且反复瞧了阿贤苍白的脸色,见对方脸色只是苍白些,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感觉,便松了口气。

    “我头昏昏沉沉的,涨得很。”她说了一句。

    姬佑在一旁只好说,“阿贤你要好好养着,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了,剩下的我会处理好的。”

    看到姬佑一脸真诚和善,她有些恍惚,总觉得这张脸带给她一种心灵上的十分很熟悉,但是毕竟是一起长大的,阿贤也没想那么多。

    阿贤问:“二公子,那些沙匪后来都赶走了吗?”

    倒是一旁的白金说:“漠北这一带沙匪甚是严重,只怕官匪勾结。”

    姬佑也是这样想的,这件事放在那是堆到一块,总归是要处理的。

    喉头犯痒,阿贤头又疼了,崔婉留意到阿贤惨白的面容,将众人赶了出去。

    沙漠里独存的客栈另类,又承受着风沙的吹打。

    她闭闭眸,耳边似乎从远方传来一声“神光”“神光”的叫唤,她心中莫名烦躁,直觉自己幻听挥了探脑袋,面对崔婉的出现,阿贤迷茫的眨眼睛,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真胆大,竟然跟着二公子出来,腹部那一刀被捅得不冤,我帮你换药罢。”崔婉在床榻前坐下,眼睛看着她苍白的面容,闪过怜惜,这么美丽的身体若是留疤那就是太可惜了。

    阿贤这才意识到崔婉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不太一样,但这位清河崔氏的大家小姐从来都很怪异,她也没有在意,腹部那一道伤仿佛被巨力拉扯一样,她很痛,阿贤想也没想,让崔婉手下留命。

    崔婉按住她,叫她别动。

    阿贤疼得吸口气,终于记起自己为什么要被砍这一刀了,她心里发慌,视线转了半圈说:“女子不困于后宅深闺中,二公子也愿意让我跟着,这有什么不好?那么你呢?阿婉,你一个大家小姐跑出来,家里人得担心了。”

    崔婉便眨眨眼,她随机应变道:“你还得多亏我和大公子,不然你就葬身在沙匪手上了。”

    阿贤是夏国公下官之女,从小就养在夏国公府,她的父母也喜闻乐见阿贤和二公子有所往来,平常阿贤也帮过很多二公子,因此二公子去那都会带上阿贤。

    “我看游记,羡慕江山万里,所以趁没有嫁人之前,我要到处走走啊。”崔婉又说。

    阿贤羡慕她的洒脱自由,但她现在头很沉,想睡觉了。

    在闭目前听到崔婉笑眯眯的说:“二公子会把那群沙匪都收拾掉的罢。”

    阿贤有些轻怪莫名,但沉意很快来袭。

    石门客栈是沙漠中一片中立的地方,须是再大的仇到客栈内都要化干戈为玉帛,莫不然客栈老板娘就要发飙了,发飙的老板娘没有人敢得罪。

    阿贤昏沉的脑子经历过那种极幻的虚浮感后,渐渐的在休息下沉稳回来。

    在梦中,阿贤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在她身上的沙匪被人一把拽起后,印下她眼帘的是一张戾气森然的脸。

    阿贤在万丈惊恐中,求生的本能被巨大惊惧无限放大,一个帽缨极高,铠甲精美,黑底红铁的身影高高举起红缨枪杆……

    只一眼,阿贤再一次被男人眉眼间的凶狠和戾气给吓到,却兜头罩脸盖来一件主帅的披风,仿佛是嫌恶她的脆弱,提枪落下就能要任何一个人的人命。

    阿贤轻喘,睁开了眼睛,后变成大口喘息。

    而后忍住爆开般的心跳,手指攥着胸口,身体还有些轻颤。

    她在夏国公府见过老谋深算大权在握的夏国公,也见过温润如玉的二公子姬佑,但都抵不得那人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吓人,鼻间是腥烈的血气,想到那个男人,阿贤忍不住发抖,其实夏国公府里最令人刺手的还是大公子姬炀啊。

    她恍恍惚惚想起来,他们遇到沙匪袭击拦道,是大公子和崔婉及时出现才救了他们的,那么现在呢?她看了眼自己腹部被包裹住的帛布,所以崔婉出现了,那大公子现在一样也在石门客栈里?可能也许现在就在楼下,也许正在商讨着如何灭了匪患,阿贤一想到这一点,或许是他气势太盛,她本能地怕他。

    又或者…是大公子看她的眼神…太过如狼似虎般的笃定,以及杀人时的无情,都让她害怕…………

    点了两盏油灯,二公子坐在楼下,大公子同样坐在楼下擦剑,石门客栈的大门紧闭,风沙四起,从门缝渗进来些,扫进了些许凄凉。

    阿贤摸了摸腹部,那里一刀,让她走动气息急促,脸色微白,半支着墙出来,脸色苍白,像是随时都要死掉一样。

    二楼的动静,二公子姬佑正好抬头看,就发现阿贤支起伤躯摇摇晃晃出来,忙站起身到她身边,语气微微紧张,“怎么不好好待着,你的伤该要裂开了。”

    看到二公子的脸,再看到客栈内各个桌子上坐的都是军爷,阿贤大概知道确实是大公子来了人救了他们,才慢慢的松下口气,她看着二公子,张合几下嘴,挤出几个字,“舆图,没有丢失罢?”

    她说的是这事。

    漠北这边一直有点乱,朝廷派人震压不止,可惜兵荒马乱之间,城中丢了边防舆图,阿贤一直跟在二公子身边,好不容易取回舆图后,又遇到沙匪伏击,阿贤为着护这关系到漠北城中几万百姓的性命舆图,在经历沙匪欺压大公子相救后,又被盯上,被刺中腰腹,当场流血昏迷。

    而后,大公子一力将沙匪杀的杀赶的赶,就是故意放跑了一个。沙漠地域,方圆百里罕渍人迹,所以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石门客栈。

    “女郎之伤幸好及时补救,莫不然有生命危险。”

    女郎张贤才十七岁,二公子怎能忍心她死于荒沙野地呢?倒是多亏那大公子胡乱止堵住了血,当即不顾既定路线,带着张贤和一众亲兵先后来到石门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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