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裙，内衣，袜子，洗面奶我都拿了，还有别的吗？”倪晓耸起肩膀歪头夹住手机，一边在化妆桌抽屉里翻找着东西。
乔娜躺在病床上，面前的小桌子上支了个平板电脑，正在放《蜡笔小新》。
因为行动不便，就让倪晓回家帮忙拿些东西过来。
“嗯……再帮我把素颜霜拿来吧。”
“素颜霜？”倪晓不解，“要那玩意干嘛？”
乔娜笑了笑：“怎么了？住院就不能美美的吗？”
“美，美。”倪晓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我帮你把所有化妆品都拿去哈，毕竟你老公天天来医院照顾你，一盒素颜霜咋够啊。”
乔娜啧了一声：“谁说我为了他才化妆啊？”
“我懂我懂。”倪晓挂了电话，把桌子上的口红粉底通通装进包里，一并打包带走。
……
医生说腿伤得比较严重，起码要住一个月院，乔娜无聊要命，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坐着轮椅去楼下花园里溜达一圈。
倪晓拿来了一堆生活用品，坐在床边削苹果：“今天感觉怎么样？”
乔娜手肘用力撑起身体坐起来：“唉，说真的，我以前天天希望躺平，现在真的躺平了，总觉得身上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每根筋都像搭错位置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嗯，”倪晓说，“残疾人都很不容易的。”
乔娜叹了口气，心里闷闷的，一阵酸楚：“所以你说，我这才坐了半个月的轮椅，就已经快疯了，江屿清那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倪晓把苹果切成小瓣：“你现在心疼他啦？”
乔娜垂下眸，盯着被洗得发旧的白色被套：“人永远无法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感受别人的感受，除非经历了一样的苦难，一样的痛苦。”
她吸吸鼻子：“我只是感受到了，他所受到的痛苦的万分之一，毕竟我知道我的腿上迟早能好起来，就像看到了天气预报，今天虽然下了雨，但我知道明天就是晴天……可是江屿清的世界，永远都在下雨，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能出现。”
倪晓抿唇，轻轻拍了拍乔娜肩膀：“恭喜你啊，知道了什么是爱。”
“什么？”
倪晓笑：“只有真正爱上一个人，才会愿意去感受他。”
乔娜扭开脸，咬着唇不说话。
倪晓安慰她：“好啦，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江屿清能站起来了，虽然装了个假腿，但能蹲能跑的，和正常人没两样，你也别墨迹了，赶紧原谅他吧。”
乔娜撇嘴：“我考虑考虑。”
……
傍晚五点整，江屿清准时推门进来，就好像定了闹钟似的，一分不差，每日准时来打卡。
怕多人病房太吵，影响到乔娜休息，江屿清自作主张给她换了个单人病房，里面高级得像单人公寓。
乔娜觉得不住白不住，也不能浪费他的一片好心，老老实实过来了。
江屿清走到床边，弯下腰捏乔娜的脸：“今天有没有按时喝水？”
乔娜去打他的手：“喝了！疼不疼啊！”
江屿清满意地笑着，松开手，把脸凑过去，鼻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低声夸赞：“乖，真棒。”
“肉麻。”
江屿清打开饭盒：“今天有你最爱的糖醋排骨。”
乔娜突然逗他：“我最爱的不是你吗？”
“嗯？”江屿清轻笑一声，“那我躺进去，给你吃。”
“不稀罕，你太老了。”
“我太老了？”江屿清放下筷子，神色凝重侧坐在病床旁，慢慢靠近乔娜，一字一句重复：“我太老了？”
他抬起手，在乔娜疑惑的目光中，突然加速去挠她的腰和咯吱窝：“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乔娜惊叫一声，夹紧手臂躲他：“你干嘛！”
江屿清完全是压在她身上了，乔娜动弹不得，痒得不行，一边笑一边骂：“你滚啊，讨厌死了哈哈哈哈。”
江屿清也被逗笑，继续问她：“说啊，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我错了……”乔娜赶紧认输，“对不起……”
江屿清这才收回挠她的手，但上半身依旧压住她，目光柔和缱绻：“说句好听的，我就饶了你。”
乔娜脸涨得通红，胸口不断起伏，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别开脸望向窗外：“我嗯嗯。”
江屿清皱眉：“什么？”
乔娜继续含糊不清：“我嗯你。”
江屿清啧一声，假装不耐烦：“我要动手了哦。”
“哎呀！”乔娜转回头，看向江屿清的眼睛，只一瞬间，便如跌入了一汪充满温柔的深潭。
心跳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她张开嘴，这次说得很清楚，三个字：“我爱你。”
江屿清嘴角忍不住上扬，其实他早就听清楚了，但不满足，想要多几遍，最好她能一直说。
他没说话，低下头，用一个漫长的热吻回应，我也爱你。
……
吃完饭，江屿清陪着乔娜看动漫，看着笨蛋小新露出屁屁唱歌，又去捏乔娜的脸：“和你一样笨笨的。”
乔娜白他一眼：“再捏我的脸我就揍你了啊。”
“不怕，我抗揍。”
乔娜深深叹气，真是个无赖啊。
继续看了一会儿，江屿清突然问她：“要不要出去转转？”
乔娜来了兴致：“去哪？”
“江边。”
乔娜狠狠心动了，天知道她有多想逃出医院。
“去！”
江屿清起身，把轮椅推到床边，乔娜挪动着身体，准备单腿蹦过去，还没等使劲，整个人瞬间悬空，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了起来，转换位置，稳稳坐在了轮椅上。
乔娜：“……”
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儿羞耻。
江屿清从衣柜里找了件薄外套，罩在她面前：“江边风大，别着凉了。”
乔娜握紧衣角：“嗯。”
……
江屿清说的果然对，江边风很大，但是很凉快，很舒服。
自由的风扑在身上，让她的身体异常放松，乔娜深呼吸，享受这短暂的放纵。
医院的轮椅是手动的，必须要人推着，不然就自己转，江屿清站在乔娜身后，单手缓慢推着走，另一只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长发理顺。
天色变暗，路灯亮起，长长的一排看不到尽头。
就像这人生，很长很长，爱意没有尽头，他们在慢慢地走。
乔娜突然说：“我好像做了一场梦。”
江屿清停下脚步，弯着腰听她讲：“什么梦？”
“很离谱的梦。”乔娜望向水面，渡轮行驶过的地方，一层层水波荡漾开，倒映着灯光，波光粼粼，更像是虚幻的梦。
她说：“从前我推着你，现在反过来了，变成你推着我了。”
江屿清也回想以前，乔娜从一开始冷言冷语，到后来贴心的照顾，还有生日的那晚，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娜娜。”
耳边传来江屿清低沉的声音。
乔娜嗯了声。
江屿清说：“还有半个月，你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手挽手，肩并肩，一起走了。”
手挽手，肩并肩。
这些事情，也许对于别的情侣来说，是极其简单的。就像此时此刻，江边小道上，时不时就能看见秀恩爱的情侣走过，太平常了。
可是对于江屿清来说，这么平常的肩并肩，是经历过多少风雨和伤痛才能实现的。
乔娜看向江屿清，他的眼睛里有光，这样的光，也许也是救赎了她的曙光。
江屿清给她的爱，足以弥补往日的苦难，让她知道，原来被爱是这种滋味，原来日子真的可以是甜的。
她轻轻笑着：“好。”
江屿清蹭了蹭她的颈窝，似是乞求，低声温语：“娜娜，我们复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