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战在即,前一刻还在吃饭的客人已经纷纷逃散,如意楼掌柜的看着乱成一团的场景,脸上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拦也不是,劝也不是。
关三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仍向掌柜的,“这些当我赔你的,其他人要么赶紧滚,要么躲远点!”
顷刻间,方才还熙熙攘攘的如意楼只剩下三桌客人,坐在大堂中央的唐门弟子,坐在东南角的一对男女,还有风璇儿这一桌四人。
初入江湖竟能遇上这样一场重量级的比试,风璇儿自然打算留下来观摩。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那个白衣少年为何能提前知晓黑衣刀客的到来。
风璇儿余光打量四周,现在除了这一对奇怪的主仆,所有人都已放下碗筷。这对外形南辕北辙的主仆连吃饭也是两极,白衣少年碗里的面还剩半碗,老巴手上捧着的第五碗面汤已经见底。
好戏终于开场。
“既然关兄早已谋划好,看来这一场唐某只能奉陪到底了。”
唐凡示意唐门其他三人退到身后,脸上维持的笑意瞬间消散,“那我先敬关兄一杯吧!”
话音刚落,唐凡拿起桌上的酒杯向对面的刀客泼去,那一盏酒在空中幻化成五根透明状圆锥,刹那间出现在刀客眼前。
那把刀接下了这五根圆锥,看着刀身上出现意料之内的黑色印记,关三刀不无嘲讽地说道:“果然是唐门!”
唐凡似乎把这话当作夸奖,眼睛里竟有一丝得意,“关兄,我不知道你对唐门了解多少,可我得提醒你一句,方才我这毒并没有下在酒里,而是下在酒化气的一瞬间。也就是说,你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吸入了毒气。”
好一个唐凡!风璇儿终于知道为何他会成为唐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算好了对手接下来的动作,酒接触刀面的一瞬间自然释放毒气,关三刀必定会放松警惕。
“废话真多!”随着一声呵斥,关三刀原地起势,手里的刀对着唐凡直直劈了下去。瞬间聚集的刀气汇在刀刃处,这一刀竟有劈山的气势!
唐凡两手一挥,身前出现几十只飞镖,它们按方正排列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这堵墙替他挡下了那一刀,而他面前的桌椅被刀气震得四分五裂,如断臂残肢般散落一地。
“中了断魂香你竟然没事?!”唐凡此时已失去了平静,一脸不可置信。
断魂香是他研制的独门毒药,毒气能顺着人的口鼻进入身体,一息之间麻痹人的神经,然后立刻侵入五脏六腑,中毒之人先是内力尽失,最后失心断魂。
“你刚刚问我对唐门了解多少,现在你已清楚我的回答了。”刀客又举起了他的刀,“我说过我叫关三刀,我杀人,只出三刀。刚刚那一刀叫‘斩’,接下来这一刀,叫‘杀’。”
“故弄玄虚!”唐凡双手于丹田上方运气,整间客栈忽然如同地震来临般剧烈晃动起来,伴随着桌上碗筷纷纷碎落的声响,十几种暗器凭空出现,它们围绕着刀客行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瞬间又如疾风暴雨般向着刀客冲去!
“师傅,这是?!”此情此景太过震撼,风璇儿感觉到那道暗器筑成的漩涡中间有巨大的气流,若不是她靠内力支撑恐怕也会被卷入其中。
“天降银河,唐门至高功法。唐门功法大多以进攻为主,而天降银河这一招的妙处在于进可攻,退可守。”江月白脸上的神情有说不出的凝重。漠北关三刀这号人物百人榜中并未出现过,而这样不知名的角色竟然能将已进入宗师境界的唐凡在几招之内逼入绝境,实在是恐怖如斯。
“唐凡并不占优势。”
白衣少年幽幽开口,而接下来的情形几乎印证了他的话。漩涡之中出现一道闪着白光的刀气,那一刀似有排山倒海之意!风璇儿似乎听到耳边有亡魂的嘶吼声,一瞬间寒意遍布全身,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直击心底!
恐怖至极!那道由暗器组成的银河被生生劈开了一道口子,强大的刀气由此处崩发,直冲唐凡!
唐凡连退三步,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我败了。”
银河跌落,风璇儿看到唐凡苦涩失意的脸。少年天才恐怕是第一次品尝如此意想不到的失败,唐凡陷入颓废,摆了摆手表示不再继续。
“我说过,我杀人只出三刀,还有第三刀。”刀客看着唐凡,眼神像在看濒死的猎物。
“你不要欺人太甚!”唐凡背后的唐门弟子一拥而上挡在了他的身前,其中一人看着比唐凡大上几岁,此时已经怒气冲天,“就算武林大会比试也是点到为止,你已经赢得了入场券,为何还要纠缠?!”
关三刀刀刃转向说话的唐门弟子,表情甚是挑衅:“那不如,这第三刀由你来接?”
风璇儿双手握拳,她在拼命控制心中那股无处安放的怒火。原来这就是娘亲和师傅口中的江湖险恶,关三刀的出现并不仅仅为了夺取武林大会入场券,他是为了杀人!为了杀人而杀人,师出无名,毫无理由!
师傅的剑已经握在手上,风璇儿知道师傅也在忍,为了顺利到达少林,他们不能在这里暴露自己。
“你们都让开!!”唐凡突然大喊,“这是属于我的比试,不需要你们插手。”
唐凡越过师兄弟走到了关三刀面前,神情凛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关三刀。第三刀我会接下,若我不死,他日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
唐凡并非赴死,他调动了自身所有的精气覆盖全身,这是他最后的盔甲。
“第三刀——寂!”
这一刀很静,风璇儿一瞬间仿佛无感全失,眼前只有一道白光,听不到一点声音。而当她恢复视觉,却发现老巴不知何时站到了唐凡身前。
是老巴接下了那一刀!老巴身后的唐凡安然无恙,而在关三刀周围密密麻麻掉落一地的,正是他在刚刚一瞬间发出的暴雨梨花针!
老巴的衣服破了,胸口有一道细长的伤口,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就好像只是碰巧站在那里。
风璇儿与师傅对视一眼,二人的眼中是同样的震惊。关三刀的刀突破了唐门的天降银河,却只让老巴受了皮外伤!
关三刀也察觉到了异样,这个大个子竟然能用肉身挡下自己全力砍下的最后一刀,这不可能!
刀客震怒,咬牙问道:“你是谁?!”
“他是老巴,我的仆从。”白衣少年出现在老巴身边,笑盈盈地解释。他拍了拍老巴的肩膀,像是赞许,像是安慰。
“你又是谁?!”少年似是而非的回答让关三刀很是不悦,这对主仆竟然坏他好事,若不是他们横插一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关兄你方才说的三刀已经结束了。言而有信是一个人重要的品质,若再纠缠,恐怕对你不利。”少年和颜悦色,说的话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哼!江湖再见!”关三刀拂袖而去。
“为什么救我?”唐凡终于开口,只有他知道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若不是大个子突然出现,他已经成为刀下亡魂。
“因为你值得救。”白衣少年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瓶药递给唐凡,“你的内伤需要调理,服下这瓶药会好得快些。”
“你们究竟是谁?!”唐凡虽然才二十五岁,却已经踏入江湖十年,江湖之中叫得上名号的高手他几乎都交过手。可偏偏今天出现的几个人他都未曾听说过,关三刀如此,这对主仆亦是如此。
他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谁。”
少年拉着老巴走出如意楼大门,现在他可无心和唐凡攀谈,因为他发现那对师徒已经消失了!幸好少年掐指一算,心下了然。
“老巴你没事吧?”
走出客栈老巴才得到少爷关心,心里不免有些委屈。虽然只是配合少爷的戏法受了点皮外伤,可他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痛!老巴要休息。”
老巴看到前面有个包子铺,立刻就想买上十个,刚走两步又被少爷拉住,“老巴再忍忍,等下少爷给你买二十个大肉包,个个肥得流油!我们现在要去追那对师徒,得往北边走。”
“又追!追了一天!老巴累!”
“不用背我,我们一起追。”少爷还是给老巴买了二十个包子,谁叫老巴是自己亲手喂大的呢。
等主仆二人和唐门师兄弟离开,那对一直戴着斗笠的男女才终于走出客栈。
女人摘下斗笠,急声问道:“哥,你说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男人看着主仆离去的方向似乎在思考些什么,顿了一会儿才回答:“不着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样子刚刚出现在客栈的这些人都会去武林大会,既然已经有人拿到了天轮碎片,我们只需要在大会现场一网打尽。”
男人也摘下斗笠,斗笠之下那张脸竟与女人一模一样,而他胸前挂着的贝壳与风璇儿的护身符有八分相似。
暮色昏黄,江月白和风璇儿一路跟踪关三刀来到了荣城后山,他们与关三刀还有一笔账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