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蹭早餐的一天，唐笑剥着鸡蛋对顾云深说：“顾总，我爸妈工作医院的体检优惠名额下来了，有两个，我们家除了我都已经体检过了，你今年体检了吗？没体检的话，另一个名额就留给你。”

    “不用，谢谢。”

    顾云深的拒绝在唐笑的预料之中，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个人并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恩惠。

    不过从这拒绝中唐笑GET到需要的信息——他的回答是“不用，谢谢”，而不是“我体检过了，谢谢”，说明他很大可能今年还没有体检。

    “用的，”唐笑咬了一口鸡蛋，被烫到，赶紧猛吸两口气才舒服了点，接着说：“这是回礼。”

    “我总是来你家蹭饭，给你钱，你肯定是不会要的，送礼物我也不知道送什么，所以我就想啊，反正我爸单位这个福利我们家也没人能用，不如送给你，还能还个人情，就当是对这天天日日一粥一饭的回礼。”

    既然不要恩惠，那就当做是交换。

    顾云深剑眉轻挑：“不如送给我，还能还个人情？”

    唐笑点头：“你没有体检，我没有饭吃。你把多余的饭给我吃，我把多余的体检名额给你，邻里之间，互助互惠，多好啊。”

    她趁热打铁：“那我们就这样定下了，下周六你有空吗？”

    顾云深不置可否，唐笑焉答答地看着他：“走吧，一起去吧，两个人一起抽血没那么害怕。”

    白粥氤氲的热气中，唐笑听见一个清晰的“有”字。

    她满意地一口吃掉手中剩下一小块蛋白。

    完美。

    不过，顾总居然吃可怜兮兮这一套，没想到啊。

    周六，两人一大早就乘着地铁去了济华医院。

    唐笑从小到大每年都会来这里做体检，整个流程驾轻就熟，领着顾云深很快就做完了全部项目。

    两人刚才出体检楼，就听见有人远远地在叫唐笑的名字。

    循声回头，不远处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满脸笑容地向两人走来。

    “蒋阿姨，好久不见啊，我都想你了！”

    唐笑挽上来人的胳膊，撒娇地摇晃。

    蒋爱民抬手弹了她一个爆栗，“小丫头又说好听话哄我，想我怎么不来看我呢？”

    唐笑捂着被“袭击”的脑门，嘿嘿笑，“我这不来了嘛。”

    两人寒暄几句，蒋爱民看向一旁的顾云深，揶揄道：“哟，小丫头都找男朋友了，这么帅的男朋友哪里找到的？给我女儿也介绍个。”

    这句并不是好听的客套话。

    方才隔地老远蒋爱民就注意到唐笑身边那位挺拔玉立的男生，在C市，这样的大高个属实稀缺，而且比例也优越，腰细腿长，以她医生专业的挑剔目光来看，都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蒋爱民直觉应该是个小帅哥，直到她看到对方的正脸，嚯，居然是个大帅哥，两人并排站在阳光里像演偶像剧似的。

    蒋爱民忍不住感叹，唐笑这小丫头平时审美奇奇怪怪，没想到关键时刻反而支棱起来了。

    “还没有追到呢。”唐笑叹了口气，戳戳顾云深手臂，“他太难追了。”

    “好东西都难获得，”蒋爱民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耐心教导唐笑：“你看武侠剧里的天山雪莲，好东西吧，要经过多少磨难才能得到啊。多一点耐心，啊。”

    “如果你实在追不到，有空来我科室玩玩，我有个博士生是恋爱专家，对这方面很在行。”

    唐笑点头，“哦哦，我知道了，如果我自己搞定不了，就来找你，到时候不准嫌我麻烦。”

    顾云深站在一旁目视唐笑蠢蠢欲动的表情，不知该作何反应。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本人就在这里……

    她们说的话他都能听见……

    这对顾云深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从小到大追他的女生很多，但从未有人“嚣张”到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地讨论应该如何成功追到他。

    莫名的，顾云深想起参加李童婚礼那天，唐笑说的那句霸道总裁语录——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对了，”蒋爱民突然压低声音说道：“笑笑，你还记得上次你介绍过来的那个帅哥吗？”

    “哪个？”

    唐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你说是同的帅哥，”蒋爱民拍拍她挽着自己的手背，“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只是单纯的痔疮，看样子应该是侵入方，你应该让被侵入方来看看。”

    唐笑怎么也没有想到蒋爱民会突然说起她当初误会顾云深和李童是一对后导致的糗事，待想起要阻止时，她一段话已经说完。

    不用转头唐笑都能感受到自顾云深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她觉得顾云深可能想刀了她……

    唐笑僵硬着脖子试图掩饰：“蒋阿姨，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不说了不说了。”

    “什么去年的事情，不就是上个月的事情吗？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记性就这么不好，等等，你这眼睛怎么在抽搐，怕不是伤到神经了吧？走，阿姨带你去神经科看看。”

    在蒋爱民的关切声中，唐笑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冲冲丢下一句“顾总你在这里等我，我找我妈有点事”后，拽着搞不清楚状况的蒋爱民向第一住院大楼奔去。

    走进大楼大门，感觉到背后那灼人的目光消失掉，唐笑长舒一口气。

    蒋爱民刚想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就被一名护士匆匆忙忙地拉走。

    唐笑同把她害惨了的蒋阿姨道别后，心有余悸地往她爸妈值班的楼层去。

    找爸妈其实也不算借口，她本就打算要去心外晃一圈，和爸妈打个招呼再走。

    刚上电梯，手机振动了一下，点开看是顾云深发来的消息。

    【快到中午了，你问问叔叔阿姨有没时间一起吃午饭。】

    唐笑：【这算见家长吗？】

    顾云深：【还是不要问了。】

    唐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等等啊，我马上就到了！马上问！】

    上了五楼从前台的护士姐姐处得知她妈还在台上，唐笑道谢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她爸的办公室。

    唐山海上午做了一台手术，刚得空休息，端起桌上泡好的绿茶，还没来得及喝，就被突如其来的撞门声吓得打翻了水杯。

    唐笑撞门进来时看到的场景就是老唐如同被针扎屁股一般，飞快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哟，老爸，你的裤子也渴了啊？”

    唐笑眼疾手快地从桌上的纸巾筒里抽出十几张纸铺到桌上被水浸湿的地方吸水。

    唐山海一边擦着裤子上的水迹，一边瞪她：“还不是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唐笑坦然接受来自她老父亲的指责。

    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唐笑大马金刀地坐下：“爸，我们体检完了。”

    唐山海还在擦裤子，语气不太美妙：“体检完了就回家，到这儿来干嘛，我能给你报告啊。”

    “我来看看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唐笑晃悠着脚，"哦，对了，我顾总还问你们中午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刚才在门口遇到小爱姐，她说我妈还在台上，你呢？中午有空吗？"

    “你见过哪个心外医生中午有空慢悠悠地去吃饭，那个姓顾的小子果然不靠谱。”

    嘴上这样说着，嘴角却不自觉从下弯慢慢变成了上弯，那小子还算懂点规矩。

    在老爸的办公室插科打诨好一会儿，规培生来敲门叫人，唐笑才苦着脸磨磨蹭蹭地离开。

    立秋已经过了一个来月，前段时间降温很厉害，街上一些行人都已经穿上厚毛衣，这两天又被秋老虎杀了个回马枪，温度蹭蹭往上爬，日日艳阳高照。

    此时顾云深站在住院大楼下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身上，平添几分少年感。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那落在唐笑身上晦暗不明的目光。

    心虚了一路的唐笑立马滑跪，“顾总我错了，你怎么会是gay呢？如此丰神俊朗长身玉立男性荷尔蒙爆炸，一看就是个大直男！直得不能再直，比钢筋还要直！比直尺还要直！比直升飞机还要直！”

    一直面上无甚表情听她胡扯的顾云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没有直升飞机这种说法，只有直升机。”

    收到警报解除的信号，唐笑暗松一口气，赶忙附和：“哦哦，那就比直升机还要直。”

    顾云深双手抱臂看她：“那你说说看，怎么比直升机还要直？”

    只是随口一说的话哪有什么答案，唐笑索性拽着他的胳膊往大门走，“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饿了，咱们吃饭去。”

    。

    一个星期后，刚下手术的唐山海收到唐笑发来的消息。

    【亲爱的老爸，我刚才收到消息说体检报告出来了，麻烦你今天下班帮我们带回来。】

    看完这条消息，唐山海也顾不上休息，捏着手机就往体检楼去。

    将唐笑发过来的验证码告诉给体检分部的护士，不一会儿她就拿着两份报告递给唐山海。

    面上的那份是唐笑的体检报告。

    唐山海没急着看，先把下面一本翻了上来。

    看着封面上顾云深三个字，唐山海想，如果他不行，自己是绝对不会让女儿和他在一起的。

    薄薄的体检册被一页页翻开，看到这些报告单，唐山海立即进入医生模式，评判着这位“患者”的身体状态——身体挺不错，除了有慢性胃炎，其他方面指标都是正常的。

    翻到□□常规分析，唐山海放慢速度，看着夸张的前向运动精子百分比率，以及其他相关的检查，唐山海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哪里是不行，这分明是太行了。

    心情复杂地合上顾云深的体检报告，唐山海起身走出体检大楼，往第一住院大楼走去。

    坐电梯上了5楼，唐山海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闪身进了林巧的办公室。

    抬头瞥了眼来人是唐山海，林巧重新低头整理手上的论文，随口问道：“你来干嘛？”

    唐山海抽出凳子坐下，压低声音：“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聊的关于姓顾那小子的事情吗？”

    林巧沉浸在论文的世界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事情？”

    唐山海“啧”了声：“就是姓顾那小子行不行的那个事。”

    林巧完全没想到唐山海居然还会提起这个事情，一脸无奈：“所以你现在有结论了吗？”

    唐山海将手上的体检报告递给她。

    看着封面上的顾云深三个字，林巧不解：“你怎么会有小顾的体检报告？”

    唐山海端起林巧桌上的茶水喝了口，呸出一小块茶叶，解释道：“我让笑笑带他来体检，刚才笑笑给我发消息让我帮忙拿一□□检报告。”

    林巧扶额：“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这行动力……”

    话说到一半，林巧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老唐，你这个事情做得不太对吧。”

    唐山海放下茶杯，茫然发问：“怎么不太对？”

    林巧的眉头拧出一条竖线：“你作为一个医生，怎么能够在没有经过患者允许的情况下偷看别人的体检报告呢？”

    “不不不，”唐山海连连摆手，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我可不是他的医生，看这份报告的时候，我只是担心笑笑的老父亲，虽然有一点点不太合适，但没有违反医生守则。”

    对上老婆大人投射过来的死亡眼波，唐山海察觉到晚上有睡沙发的危险，虽然心里觉得自己没错，行为上却立马缴枪投降：“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感受到老婆眼神中的压迫力减弱，唐山海立刻转移话题：“老婆，我刚才看了那个小子的报告，你肯定猜不出他的数值。”

    林巧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虽然批评了老唐不当行为，但好奇心嘛，人都有的，她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问：“什么什么数值，说话说清楚。”

    唐山海挪了挪椅子，更靠近林巧。

    “你猜他前向运动精子百分比率是多少？”

    看着唐山海表情里隐约透露出的兴奋，林巧猜了个数据：“5％”

    以他对小顾不待见的程度，只有足够低才会让他这么兴奋，毕竟这可以成为他旗帜鲜明反对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借口。

    林巧和唐笑的审美一直挺相像，她其实也很喜欢顾云深，但是年纪轻轻向前运动精子百分比率就这么低，以后要孩子肯定会很困难，说不定只能试管，到时候受罪的就会是笑笑。

    她虽然不是生殖科的，但以前轮转的时候，可见过不少因为做试管受大罪的女人。

    她是万万不会让她的宝贝女儿去受这个罪。

    有这一个缺点，再多的优点都等于零。

    小顾这孩子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怎么就不行呢。

    短短半秒钟，林巧已经开始考虑同事朋友家有没有年龄合适的男孩可以介绍给唐笑。

    “不对，再猜。”

    林巧对唐山海的幸灾乐祸很不爽，女儿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却是这么个情况，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一股说不清的火气涌上头，她冷哼一声，猜了个高地离谱的数值，“92％”

    唐山海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林巧也是一愣：“不会真的是92％吧？有几个男人能有92％？”

    毕竟前向运动精子百分比率的参考标准是大于32％就算是正常。

    林巧沉默半晌，感叹：“小顾厉害啊。”

    见老婆那惊讶中带着夸赞的表情，唐山海刚准备回忆一下自己年轻时的雄风，就听见林巧再次感叹：“选男人还是咱们笑笑眼光比较好，我这个当妈的，甘拜下风。”

    唐山海急了：“你怎么就甘拜下风了！你选男人的眼光明明比唐笑那小丫头片子好几百倍！不，好几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