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铖办公室出来，简鸽立马朝着周晓瑶的办公室快步走去。盛雪灵看到简鸽急匆匆的身影，忙起身追上她。
走近了才发现她一脸怒意，眼眶还有些红，气急了的模样。她转身看了眼徐铖的办公室，玻璃门敞开着，却看不见里面的场景，视线稍稍偏移，看到坐在离办公室最近的位置上的两个同事在悄悄议论着什么。
这是发生了什么？
盛雪灵紧紧跟着简鸽，大气不敢出，也不敢问她发生了什么，一路走到周晓瑶办公室门口，见她停下，她也停下，在她准备敲门前，终究还是没忍住先拉住了她的手。
简鸽回过头看盛雪灵，从她跟上来后她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有很多疑惑，可现在并不是把这些告诉她的时候。
“雪灵，我没事，你别担心。”她拍了拍盛雪灵的手，“等我和周总说完我再把发生的事告诉你。”
听简鸽这么说，盛雪灵越发有种不好的预感。“徐总是不是怎么你了？”她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小声问，“他不认可你的方案？”
简鸽抿着唇，沉默了会儿才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可以对我说真话。”
“当然！什么问题？”
“徐铖有没有对你说过或者做过一些超越上下级关系的话以及举动？”
简鸽的问题让盛雪灵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她紧张地抓住简鸽的手：“他是不是骚扰你了？”
简鸽点头。
一刹那，曾经发生过的场景从脑海中浮现……在简鸽来之前，她边上原来也坐着一个与她年龄相同的女生，两人前后脚进公司，兴趣爱好相同，每天一起吃饭，摸鱼的时候一起聊天，关系很快就亲密了起来。
但是八个月前，就在徐铖空降部门副总两个月的时候，那个女生突然告诉她，她已经提交了换部门申请，申请通过之后就要去分公司下的一个小部门工作。
事情发生得及其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她直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不管她怎么问，她的答案都是一句“没发生什么，就是我爸妈希望我找个离家近点的城市工作，刚好榕州离我家很近，有这个机会我就去申请了”。
可她说这些时的表情、语气，以及眼中的不舍、难过，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她离开并不简简单单是因为这个。
盛雪灵冷静下来，将简鸽拉进周晓瑶边上的会客间，关上门后依旧小声地说：“我和徐铖共事的时间不长，大概十个月，和他除了工作上有接触，私底下并没有任何接触，所以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工作上的。我一直觉得他很厉害，人也很好，但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她将半年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简鸽后说：“我记得有一回她从徐铖办公室出来，眼睛很红。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只说徐铖不满意她的工作，严厉批评了她。可是这很反常，毕竟就连周总那么严苛的人都认可她的工作能力，没道理徐铖会这么指责她，所以直觉告诉我她转部门肯定和徐铖脱不开关系。”她拉起简鸽的手，“我不确定鸯鸯是不是发生了和你一样的事，她没和我说，现在都是我的猜测。”
简鸽安静地听着盛雪灵将话说完，虽然她心底认可她的猜测，但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的猜测是真实的，所以这些只是让她更加相信徐铖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雪灵，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我先进去找周总。”
“你打算现在进去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周总？”
“对。”
“我可以陪你一起进去吗？”盛雪灵紧紧握着简鸽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简鸽摇了下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不想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她知道盛雪灵想陪着她，给她力量，支持她，但是她对徐铖的指控，顺利的话或许可以如她所愿将人开除。
但现实是，发生这样的事，公司总会尽可能压下来，让当事人私下调解，而且从徐铖那里得知的消息来看，老陈总无论如何都会保住他，那么被开刀的就只会是她以及……任何想要帮她的人。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惹上麻烦，”盛雪灵认真地看着简鸽，“但是你也应该听我说。”
“雪灵，徐铖是关系户，他大伯和老陈总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他能来这家公司就是因为他们。”简鸽将徐铖的关系简单说明。
闻言，盛雪灵眼中闪过意外，但很快就恢复平静，转而怒火升起：“我说呢！他敢做这些事，原来仗着有人撑腰不敢把他怎么样！”她双手包裹住简鸽的手，“鸟鸟，我不怕惹麻烦，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麻烦，我就不信他这样的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简鸽咬了咬下唇：“我手上的证据很少，顶多让周总知道有这样的事发生，而且我相信哪怕传出去了，徐铖也会倒打一耙。”
听到“证据”两个字，盛雪灵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有证据？”
“对，我进办公室之前开了手机的录音。”自从发生上次的事，只要是和徐铖单独处于一个空间，简鸽习惯性开手机录音将他们俩的所有对话都录下来。
“那就行了。”盛雪灵拿出自己的手机，“我问一下鸯鸯。”
简鸽想阻止，如果鸯鸯真的遭遇了和她一样的事，她选择逃离就说明她并不想和徐铖硬碰硬，以及她不想再提起她发生过这样的事。
可还没等她开口，盛雪灵就已经拨通了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被接起。
“雪灵？”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带着喜悦，似乎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
盛雪灵开门见山：“鸯鸯，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
“你还记得徐铖吗？”
话音落下，简鸽清楚听到对面倒抽了一口气，随后就是漫长的，死寂般的沉默。
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点跳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两分钟后，那边传来声音——
“记得。”
声音中不再有任何喜悦，平静而又冰冷，犹如坠入了冰窖。
漫长的等待让盛雪灵和简鸽都意识到不久前她们的猜测在此刻得到了证实。
盛雪灵深吸了口气：“我知道这个请求会让你觉得很为难，但是我的朋友鸟鸟遭遇了和你一样的事，她就坐在你以前坐过的那个位置。”
“她……”鸯鸯声音有些许颤抖，“她也有男朋友吗？”
闻言，简鸽和盛雪灵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有！”
鸯鸯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他还真是言行一致。”
盛雪灵追问：“徐铖？他和你说了什么？”
“我原以为到了这里就不会再听到任何关于徐铖的事，也不会再和他有接触，但是在同一家公司怎么可能会没有交集。”鸯鸯静了一瞬后问，“九月底他来榕州出差，和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莫名其妙的话？盛雪灵在鸯鸯停顿的瞬间问：“我可以录音吗？”
“可以。”
得到对方的同意，盛雪灵立即打开通话录音功能。
鸯鸯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他说公司来了一个和我很像的女孩子，坐在我以前的位置上。他说那个女生很漂亮，尤其笑起来的时候，而且她也和我一样，有一个很幼稚很不成熟的男朋友。”
听鸯鸯这么一说，盛雪灵倒是想起来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的确有男朋友，是她同校不同专业，还比她小一岁的学弟，学弟每周下午没课的日子都会来接她下班。
“他还说我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听他的话好好把握住机会，不然现在早就在总公司里混得风生水起，不会待在这个小小的分公司里面，熬再久都熬不出头。”
“他还说这次出差就是因为一直记着我，所以特意亲自过来。他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我同意就能把我调回总公司。”
“他说公司副总的职位一直空着，是因为老陈总在和董事长周旋，董事长想把位置交给周总，但老陈总不同意，因为他才是老陈总的人。”
“他说如果我跟了他，虽然给不了我名分，因为他父母和那个女孩子的父母是老相识，他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娶我，那个位置只能给那个女孩。但是除此之外，其他什么都会和她一样，她有的我也会有。”
鸯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着，中间时不时有停顿，传出闷重的呼吸声，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除了这个，我还有一份录音。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现在发给你。”
简鸽和盛雪灵沉浸在愤懑中，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才回过神来，压抑的情绪终于迎来一丝希望的曙光。
最后半个小时，简鸽敲响了周晓瑶办公室的门，和盛雪灵一起，走进她的办公室。
“其实你们不是第一个向我反映徐铖有问题的人。”
在听完所有发生的事，以及看完所有证据后，周晓瑶说了这么一句话。
简鸽和盛雪灵诧异地看着周晓瑶，周晓瑶眉心微蹙，起身走到自己办公桌后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银色的U盘：“这里面有两份录音文件，内容和你们刚刚给我听的差不多。”
盛雪灵脾气上来，忙追问：“那为什么还不开除他？”
周晓瑶摇头，似有百般无奈：“我向董事长反映过这个问题，他的意思是开除，但是老陈总坚决不同意。”
“就因为徐铖是他好友的侄子？”盛雪灵无法理解。
“有这方面关系，但是更重要的我想你们也听说了，老陈总虽然退居幕后，明面上把公司所有事务都交给董事长，但其实公司内部不少领导层都是他的眼线。”
盛雪灵唉声叹气：“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如果报警呢？”
简鸽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徐铖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清楚意识到想要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很难，但还是抱着些许希望。
她迫切地看着周晓瑶，周晓瑶在她们满含期待的目光中摇了下头：“暂时没有办法，就算是报警也不一定能认定他的言语以及行为是性骚扰，这些录音文件只能证明他花心滥情，而且他很有可能倒打一耙将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所以只能这样了是吗？
“我知道董事长很欣赏我，但是，”周晓瑶看着两人暗淡下去的目光，“我也很清楚他不会因为欣赏我而逆老陈总的意思，所以在这里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们，我在这家公司最高也只能到现在这个位置。”
简鸽和盛雪灵看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周晓瑶，一身利落干净的套装，大波浪配以红唇，干练中又有独特的成熟女人的魅力。
她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散发着除了一如既往的女强人气质，此刻还多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悲伤。
简鸽并不甘心，她站起来，目光坚韧地看着周晓瑶：“周总，虽然我不否认您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就算报警也没办法拿他怎么样，我还是会报警。至少要让他知道我并不是一个软柿子任人揉捏，而且我也要让他知道只要犯了错就一定会受到惩罚。”
“如果我今天选择逃避，其实一个月前我的确是逃避了。但是现在，我不能继续逃避，也不能继续沉默，沉默只会让他变本加厉，更加肆意妄为，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