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十一慌乱中随便抓了一件卫衣套上,着急地去敲段可溪的房门,眼看没有反应,她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房卡,前台肯定有房卡。
她打开自己的迷你手电快步下楼,闪身绕进前台,一边颤抖一边翻东西。除了好些本子和杂物,根本没有房卡,还剩下一个上锁的抽屉,她使了很大的劲也没有拉开,胡乱中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手电晃来晃去,照到前台旁边的房间,她瞬间停下不加思考跑过去,一下比一下猛地敲门:“荣哥!荣哥!快开门!”
她敲得又急又快,丝毫没感觉到手上的疼痛。门终于被打开了,黑黢黢的房间没开灯,她看见一个人影,便使劲抓住焦急地晃:“快,荣哥,把房卡给我,快啊!”
那人愣了片刻:“你有完没完,疯了吗,知道现在几点吗?”
这声音不大对,房灯随后被人按开,苏十一才看清眼前的人。
“叶...老板?”
顾不上别的,苏十一只惊讶了一秒,连忙说:“你有房卡吧!快!快给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
苏十一努力不让自己跳脚,一手推搡着他。
“大半夜要房卡干什么。” 叶栎莫名其妙,自己睡得好好的被吵起来,听到这种要求,火气直冲天灵盖。
“我现在没法解释,前台的抽屉是不是房卡?”苏十一急的眉毛紧促,脸皱成一团。
看叶栎站在原地不动,她不管不顾,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闪身从旁钻进房间,四处翻找。
叶栎追进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苏十一反手一使巧劲,灵活挣开。他突然想起来,上次在浊咖啡的时候,这人就警觉地用手肘拐他来着。
“抽屉钥匙,钥匙。”她像失去理智一般嘴里急促地念叨。
看苏十一急急忙忙到处翻东西,叶栎只好上前去抓她的手臂,紧紧压住苏十一的双肩:“你给我停下来,现在是凌晨,你发神经把别人闹起来,要房卡做什么?”
这次她的烦躁压过了着急,抬头盯着叶栎重重地说了一句:“闪开。”
苏十一下一秒想甩开叶栎。
比她动作先冒出来的是房门处一个柔柔的女声:“叶哥,你们在干什么?”
苏十一倒吸一口凉气,她连忙转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不可能......”苏十一不自觉轻吐几个字。
“可溪......”叶栎回头,双手随即从苏十一肩膀拿下来。
“把你闹醒了?”叶栎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
“我听见楼下动静很大,来看看怎么回事,你们?”
苏十一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门口站的人,完全没有听进去他们说的话,她迟疑了好一会,慢慢沉静下来。
苏十一走到段可溪面前,真诚地看着她:“可溪,你常戴的那个手串,能给我看看吗?”
叶栎对苏十一整个行为都摸不着头脑,刚刚还疯了一样,现在又关心什么手串。
段可溪也很不解:“手串有什么问题吗?你现在要看?”
“没问题,但我也有一个很相似的手串,对我非常重要,想确认一下。”苏十一脸上没有半点玩笑意味,沉静如水。
“拜托,虽然很突然,但很重要。”她用非常真挚的眼神望着段可溪,等着她回答。
段可溪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苏十一低声开口:“弄丢了?”
段可溪用很小的声音说:“给小江了。”段可溪不经意瞅了眼叶栎连忙解释:“他非要送我手镯,我只好把我那个手串退下来回礼。”
瞬间,苏十一感觉被一桶凉水浇透,她身上哆哆嗦嗦,脑海里升起一个疑问:小江昨天,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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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哥打开大门瞅了几眼,天已经快亮了,下着绵绵细雨,街上人影全无,各家都还紧闭门户。
苏十一出去好一会儿了,他转过身把大门虚掩,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十一到底出去干什么?街上连个鬼都没有!”
荣哥昨晚在二楼睡的,被敲门声搞得迷迷糊糊,过了会又听见楼下的动静,强撑着睡意和一肚子火,摸索着下楼想看是哪个小兔崽子在楼下吵吵。
下来后还以为眼屎眯了眼,怎么三个人在门口尴尬地站着,揉揉眼睛才看见确实都在房门口僵着,当下第一反应就是:坏了。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薅叶栎:“你小子,月黑风高,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
叶栎猝不及防被荣哥拽着衣领矮下来,叶栎把住荣哥的手惊道:“你脑子装的什么啊。”
他俩闹起来,苏十一才终于开口。
想到这荣哥看了眼叶栎,他抱着双臂靠在前台不语:“是十一投怀送抱,还是你忍辱负重多年终于兽性大发?”
叶栎语塞,无奈地挠挠眉心。
荣哥拍了下叶栎的肩头:“说话,她出去干啥?到底发生什么了?”
“想知道跟过去问她呗,你给开的门,出了事也跟我没关系。”
“不是,她那样子着急的。”荣哥话锋一转,反问:“怎么着,我可是帮你小子解围,你们仨人站那儿,我又不知道情况,就看可溪脸拉老长,我不得先说说你?你叶栎啥时候成那种跟姑娘拉拉扯扯的人了?”
“不是那么回事,苏十一她疯疯癫癫闯进来,我就是拉着她停下。” 叶栎从半倚着的姿势站直,为自己鸣不平。
“说你两句还不爱听,行行行,那你说怎么回事。”
“她大半夜的冲进来找房卡,不知道要进哪个房间,换了你不觉得奇怪?后来她看见可溪,又不发疯了,问什么手串,谁知道她要干嘛!”叶栎想着停顿了一下,脑子快速转动着幽幽地自言自语:“不对,之前怕是我想错了,她到底来干什么的。”
荣哥也一头雾水:“手串?难不成喜欢首饰,看着新鲜玩意儿感兴趣?”
“你看着新鲜玩意儿半夜想起来感兴趣了?”叶栎无语看着荣哥。
荣哥瘪瘪嘴唇:“我看啊,等十一回来再问她,兴许有什么难处,情绪起伏这么大,指不定是心理有问题,看她那会儿脸煞白的。”
“老荣,不用我提醒吧,做你的生意,人走了就桥归桥,路归路,她有难处你还能帮着解决了?”
“知道,就唠嗑,我又不多管闲事。”
二人坐在前台一时间没有言语,突然间木门被拉开,荣哥和叶栎闻声转头去看,发现苏十一身上几乎淋湿,她跨进门来,顺手把伞插进一旁的陶缸里。
荣哥忙说:“去哪儿了,打伞还淋成这样,赶紧擦擦。”
说罢连忙从前台拿了一包抽纸递给她。
苏十一摇头摆手:“不用,我回房。”
“没事儿吧?”荣哥关心地问。
苏十一抿唇微笑不答,往楼上走去。
荣哥没回头,看见苏十一上楼后冷不丁问叶栎:“那手串什么来历?
叶栎脸色沉沉,笼罩在前台的阴影处:“问过可溪,说可能是别人送的。”
“啥叫可能,送不送的她不知道?”荣哥皱眉。
“快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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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衣服扔在洗漱台,苏十一站在花洒下,让热水直直淋到身上,好几分钟后才感觉到体温上升,身体逐渐回暖。
荣哥给她开门后,她忙奔万福客栈去。客栈大门同样紧闭,她往后退几步,用小手电往二楼窗户照了一下。
万福一楼的大厅门向外凸出,上方是一块窄窄的露台,有扇窗刚好在露台上去一米左右。看样子是走廊,手电往那处照,她看见窗户没有关死,留了一个缝。
不行,不能翻进去。刚刚冒头的想法被苏十一摁下去。
虽然现在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只要手串在他身上,不会错的。真正接受这个事实后,苏十一呆在原地,握着手电的手顿感无力,颓然垂到身侧。
怎么会这样......
她设想过很多次段可溪死的原因,酒吧、同学,甚至小江她也不是没怀疑过。结果却狠狠摆了她一道。
苏十一想摆脱这种无力的情绪,抛开之前假设的一切,如果小江确实出事了,她着急也没用,她本来也不是可以救人于水火,没那么大本事。
如果他没事,虽然苏十一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她更应该冷静。
镇定下来一思考,她反而分外清晰了些。
小江在这里同样毫无社会关系,有什么理由被害?昨晚他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个梦突然闪过脑海。“和水有关?”她嘟囔道,这个想法陡然浮至心上。
因为梦里的窒息感,水乡到处都是水。
她自己摇摇头。太引人注目了,沿河都是重要商铺,先不说往来的游客,开店的总还是在铺子里坐着,但凡有人落水势必会引来人。
此外,好几座桥都是游玩景点,前后一望,一条水路就尽收眼底,这里面的水静得很,没理由注意不到。
那如果是再偏远一点,空间大一点,声响是不是就小得多,更可以悄无声息,不引人注目?
苏十一沿着水路走,一边想:小江出门走得急匆匆,什么都没带,绝对不是要走多远,周围大大小小的湖确实不少,但最近的只有一个——白水荡。
那岸边树木掩映,晚上暗影幢幢,深一点的犄角旮旯没人会往里走。她加快脚步,一路走一路观察着水里,得找到那个东西。
水乡一片寂静,没有先前的灯火灿烂,只余一些昏暗的路灯稀疏地照在路上,垂下的光影中,看得到丝丝细雨。
周围的明清建筑黑洞洞的,苏十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那些阴影处正看着她,她紧紧攥着手电,心里打着鼓,疾步往前走,一边小声念叨着壮胆:“没人不可怕,有人才可怕。”
河道都很平常,波澜不惊,终于到了白水荡,长桥的灯没亮,她之前体会到的壮阔感全然消失,取而代之是没来由地心里发毛,看着漆黑的水面下暗波汹涌,深不见底,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在岸边来回走了三遍,终于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个闪光的透明东西,苏十一急忙过去,把伞放到一边,全身暴露在雨里,然后她挽起衣袖,略微犹豫片刻,便壮着胆子伸手去捞,水波一点点地推涌着,她急忙站起来在周围拿了个树枝,把那东西向自己勾,还不等拿起来,苏十一看清楚之后,整个人像是一下泄了气,恼怒地把树枝往水里一扔:“谁tm乱扔塑料瓶!”
庙宇后面的小径更寂静,一步步走到寺庙偏门的位置,身上淋湿的冷意逐渐袭来,苏十一喘了口气,咬着下唇,她身子发颤。这时更深处的草堆里发出扑哧扑哧的怪声,握住伞柄的手收得更紧,苏十一用手电到处扫了一遍,却发现这个声音像是贴着她的背脊划过,揪住她内心深处存留的那些恐惧。
苏十一尽力控制自己,慢慢往后退,现在还是太暗,有些细节,得暴露在阳光之下。
就这样,苏十一回了清居。
从浴室出来,她身上皮肤泛红,却终于从麻木中返还了些暖意。换好干爽的衣服,她把柜子上放的那张蝶纸折起来,放进衣服的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