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杏林村,灌溉排水沟附近,漂浮着4具仿真童模,还有2具,是在村子新建的小水库前发现的。
幸好,浮筒船全程紧随,晚一步打捞这些模特,只怕村里又要出流言。
城西崔家村也是如此,六具童模,悉数都漂在接壤的各家藕田里。
只剩下城南澜湖,由澜银河以西,支流汇入。六具仿真模特,无措地四散在偌大的湖面。
浮筒船减速,盛繁倾身拽着树脂小臂,林晓搭手,挨个把浸满水的仿真模特拉上船,船舱底部已成小水塘。
老吴头晕沉沉,全程半靠船舷,努力咽下,上涌喉头的酸水。
虽然这些树脂模特,在澜湖分布得毫无规律,但作为4 A级景区,湖面宽阔,一览无余。往来游船,岸边游客,加上公园管理人员,如果当年还有另一具尸体,应当不会错过。
天上墨色乌云聚拢,林晓拧着衣角,皮肤带着湿意,“澜银河市区以东、西,加上支流的城南,都排除了可能性。”
察觉她的沮丧,盛繁升高语调,故作兴奋搓手,“那陆家人胆子可真大,竟敢直接在市区水域抛尸。”
老吴垮着脸,摆手倒油, “不太可能,市区澜银河两边,当年都住着不少人家,我两套河景房收益最好,租客不断。”
三人不再言语,浮筒船卸了动力,混在澜湖游船里,赏景一般。
澜湖西面霞客亭,一对情侣拥坐,互相喂对方剥好的橘瓣,橘皮顺手朝湖面一扔。水下聚起黑色风暴,大量游鱼前来抢食。
林晓看着呈抛物线落下的橘皮,有了主意,“也许,我们搞错了顺序?找不到的最后那具尸体,实际上是第一具被处理的。没有经验,又出于方便,最有可能的抛尸地点,就在起点?”
“坐稳~”盛繁重启马达,卷起一道激浪。
“红日”民间救援团体,应邀在陆家祠堂西侧澜银河,开展搜索工作。一行十多人,各式打捞工具齐全,救生衣后背统一印有logo。
老吴两腿盘坐在岸,手边是冷掉的肉夹馍,“盛繁这小子,人脉可以,半小时内叫动‘红日’!”
林晓转头,瞧见某人蹲坐在地,无聊拔草,电话那端的人似乎火气有点旺。
“知道啦~上次梁律托我约你,这次又是‘红日’队长,长公主魅力,不减当年!”他马屁拍得,大姨心里美。
“盛繁,”不妙,连名带姓,危险信号。
“你以前连微信都没有,第一条朋友圈,竟然问哪里给你爸买墓地!”Fiona幸灾乐祸,八字法令纹加深,“在你删除那条状态前,我就截图保存了。”
“你—— ” 从小他就斗不过这位大姨,“说吧,什么条件?”
市区澜银河水,均深5米,岸上救援人员换上特制潜水服,一个猛子扎入。
电话那头,Fiona微微张口,抚平嘴角法令纹,这个月的美容项目得再加一项,“记得你让我去警局鉴别真假画那次?”
原本可以揭露汉明山罪行的8幅画,结果悉数为假,他当然记得,“嗯。”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那位临摹枪手大材小用,太可惜了。”
“所以?”
“你不是侦探么?帮我找到TA,”
“我试试。”
“尽全力,否则我就转发你朋友圈的截图,给我妹夫~”长公主威武,捏侄儿七寸。
岸边一阵骚动,潜水员从河底打捞出了尸体。只是,十八年过去,肉身早已腐烂,只剩白骨一具。
很快,岸边拉出一圈警戒线,法医入场,对骸骨进行初步勘探。刑队跳下吉普车,一身皮衣,飒爽而来。
“做得不错~”他朝林晓三人竖大拇指,心情大好。
死者,男性,年龄约9-10岁,肋骨、胫骨多处击打伤,后脑勺凹陷处为致命伤,伤口椭圆形,边缘不规则,应是钝器造成。
根据法医验尸报告,刑队宣布正式立案调查。
——————
十五的满月当空,加班圣地一支队办公室,八幅少女油画在入口处成一字排开。
颜料来源、画布质地还有绘画技法,鉴定科同事都一一分析过,未有实质性进展。
油画对面,办公椅上的盛繁翘着二郎腿,一杯手冲咖啡,就是今日晚餐。
Fiona要找临摹的人;警方要找藏匿真画的人,也算是殊途同归。
街上,林晓遥望警局三楼,灯火通明,知道他还在。
今晚刑队请客老街烧烤,只有盛繁没来。她不放心,特地提前开溜,还给他打包了一盒烤牛肉串,现在还热乎着。
“师兄今晚聚餐也不来,原来在这努力~。”
“Fiona有我把柄,我得为他做牛马,” 看着关心自己的林晓,他右眉上挑,自我攻略,金镯子太物质,师妹才拒绝的。
“我家长公主眼光一向毒辣,她看中的人,艺术造诣不低,照理应当不屑做枪手,除非有不得不的理由。”
他婉拒烤串,又小泯了口意式。昨日洗澡,低头时惊觉,他引以为傲的八块状腹肌,竟然没了!“我得控制饮食。”
“没事,我拿回去当宵夜,” 林晓蹲下,两手举起《水边的小林》,向盛繁确认,“它是赝品,便算不上证物咯?”
“嗯~鉴定科小王说,我们可以直接处理。”
闻言,她徒手拆木质外画框,撬开周围汽钉,最终得到一张麻布画芯。
仔细检查画芯前后上下,她发现端倪,“诶——这似乎是个标记?”
画布反面右下角,有一处黑色蝌蚪状,线条蜿蜒。
不是巧合,其他几张画作,在相同位置,都有几乎相同的标记。
面对散落一地的画框木条,盛繁弯腰收拾,“难道这是枪手,出于道德压力,隐晦暗示此画为假?”
“或者,枪手作画有个人习惯,这是TA的署名?”林晓低头,一起拣掉落的汽钉。
两个脑袋相撞,她朝后跌,腰间有只手,后脑勺也有手掌垫住。
眼前是他疾速靠近的脸,听说这种偶像剧式摔倒吻会磕到牙,她闭眼,有点怕疼。
鼻尖有咖啡醇香,唇上却空空,她睁眼。
俊眉朗目,盛繁笑眼融融,双肘撑地,在她身上弯成拱形,“林晓,你没躲。”
“你给我起来!” 脸颊、耳垂都是热意,她两手推他胸膛。
“需要我帮忙么?” 门外徐朗,进不可,退也不可。
今晚烧烤局,林晓走得匆忙,手机落在桌上,他回警局就是碰碰运气。
“要——”
“不用。”
盛繁有些烦躁,徐朗这家伙捉摸不定,前几日找各种借口,避开林晓,今晚怎么又主动出击?
一阵沉默后,三人并肩而立,端详黑色蝌蚪状线条,这艺术签名抽象得很。
不知怎的,比赛暗暗开始。
盛繁挨个电联搞艺术的朋友,企图在圈层内部搜索;徐朗联系笔迹鉴定科同事,打算利用科学,破解含义。
可怜的林晓,没有人脉,只能借助互联网。她在国内外各大美术学院论坛,广撒网。
一开始寻人的帖子,无人问津。她不气馁,浏览了各站热帖后,迅速润色修改成几个不同版本。
一说自己课程设计作业被人抄袭,求大家帮忙揪出蝌蚪形签名的人;
二是校园恋爱,被恋人劈腿,画作还被抢了署名权,求曝光;
三是表白墙,学校自习室,对某人一见钟情,只记得他的签名,希望大家帮忙牵红线。
果然,大学生最是热心,润色后的帖子下,讨论热烈。国外滨洲艺术学院的论坛里,有一个人的名字点赞数最高。
Peter沈,原名沈君,研三在读,政府艺术奖学金获得者。在学院官网里,还有关于最近他画展的报道。
徐朗那边,鉴定科同事在羽毛球馆休息区,给他回消息,因为没有其他文字资料,他只能猜测是两个英文字母,大概率是S和J的花笔。
正好,和沈君的首字母缩写一致。
盛繁黑脸,搞艺术的朋友,果然不可信。有用的信息一句没提,尽是伤春悲秋,哀叹人生无趣。
“户籍信息里,沈君的父亲,叫沈三文,是青甲码头负责人,因涉嫌运输毒/品罪,被关押在虹城派出所,”屏幕蓝光映在徐朗脸上,“而青甲码头,是陆家的。”
“所以,藏起汉明山八幅少女画作的,应该就是陆家掌事人,陆亭正~” 林晓下巴拉长,望着盛繁,“我们未来的师婶。”
“听说,今日咱师叔冯豫还带队,围了金橘码头——陆家生意的心脏,”盛繁把手机调成免打扰,防止那些艺术家半夜找他喝酒。
“不好!” 林晓发现滨洲艺术学院的论坛置顶,变成一则讣告,就在美国时间13点,沈君在校园画室内,遭枪击,身重十二弹,不治身亡,目前嫌犯在逃。
糟糕,未来师婶可能还是枪击案的主谋。
“我现在就通知冯豫探长,”徐朗拿手机拨号。
可惜,一直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