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叶,回头。”
“啊?”我摘下耳机,回头寻找一个陌生的声音,却只看见了后座诧异的眼神。
这是发生在我高三的一件事。
夏天的晚自习,我埋在堆起来的卷子里,耳边回荡着火葬场天后的某首歌,听歌写数学计算题会让我觉得自己踩在t台,一种无法形容的酷炫感,绝对不会令自己怀疑做的题目的错与对。
突然,嘈杂的耳机里,传来呼唤我声音的女人声音,我没有多想就应了一声,回过头,低头写着试题的所有同学就像静止的坟墓,我愣住了,直到后座的男生晃了晃手,把我从错愕中拯救出来。
“怎么?”
“感觉有个人叫我,你有没有听到,好像是叫我回头。”我告诉后座的薛韩。
“没有啊,是不是音乐声音太大,产生错觉了。”他指了指我的耳机。
“不会啊,确实是叫我的名字。”
这时,薛韩的同桌苗海用一种诡异的声音对我说:“如果突然有人叫你的名字的话,千万不要轻易答应,那是喊魂,要是被盯上了,你很快就会被杀死的。”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我,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尽管我嘴上说着无所谓,但回过头之后,发觉自己抓着铅笔的手已经渗出冷汗。
“她说了回头,下次可千万不要随便回头呀,”苗海抵了抵我的后背,令我全身僵硬“千万不要。”
晚自习结束之后,薛韩和我一起回家,我们的家挨着,都在住在一条路,那条路有个从我记事以来就存在的名字——阳明路,传说这条路是我们城市的鬼街,即便在我们活着的人看来这不过是比较人烟稀少的街道,但四面围绕着学校,以前都是停尸间。
我家住在政府的院子里,房间对着卫校的围墙,我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窗户是正对着卫校最后面的杂物间,我的房间在二楼,可以很清晰看见杂物间的屋顶。
那些是很旧很旧的方块瓦片,杂物间是几十年前的建筑,平时用来堆砌居民不要的旧物,屋顶总会躺着一些晒太阳的猫。
那天,在阳明路,我和薛韩走到十字路口,我突然不知为什么眼泪往外淌,心跳加速,站在原地,走不动道,虽然脑子还很清楚,但身体就像不是我自己的一般。
“我送你回去吧,怎么,还哭起来了。”
“你送我到大门口,就好了,估计是沙眼作怪,我习惯了。”
“对啦,你今天问我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别害怕,苗海这个人神经兮兮的,你不要听她的话,早点睡。”
“她才不神经呢,我知道她奶奶在乾清寺工作,爷爷还是有名的算命先生,我对她说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后背“到了,回去吧。”
站在大门口,政府前楼的led屏上一堆红色的字体闪闪发亮,除此之外整栋大楼都是静谧的黑。
我走在路灯还没有手机显示屏亮的路上,通过操场和食堂夹住的那条路,头顶的葡萄藤遮住了漫天星辰,我怀着每一步都很不安的心情往前走。
十点左右,我走到公寓的楼下,因为害怕,巷子的声控灯被我大声咳嗽了两三次也没有亮,我只好给爸爸打电话,叫他下来接我。
可祸不单行,他的号码无法接通,我只好利用手电筒的按键,走向通往楼梯的那条巷子。
一楼的住户已经睡着了,我从他家的玻璃看见我的脸孔,吓得险些失去魂魄,大叫一声,即使这样,声控灯就像是死机一般,没有一丝反应。
我跑向楼梯,走到一楼到二楼的拐角口时,从那个狭窄的楼梯窗户处,我看到巷子口站着一个人影,绝对是人的影子,然后,声控灯啪地亮了……没有任何声音就这样亮了。
我翻遍全身找门的钥匙,一边找一一边不停大叫,希望爸爸或者妈妈谁能开个门,巷口那个人影却在灯亮起的那一瞬间没了踪影,我颤抖地把钥匙插进缩孔,瘫了一般坐到地上,锁上门。
“爸 ,妈,我那么叫你们,你们一个都没有听到吗?”
回到家,我看见父母坐在沙发,吃着葡萄,看着电视,一副置身事外的超脱感,和我眼泪汗水挂满全脸的凄惨感想比……
“没有听见啊,你这是怎么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有个变态跟踪我……”我随口编了一个理由,然后回到卧室。
大概十一点左右,我躺倒床上,父母也熄灯睡觉了,窗帘拉了一半,我昏昏欲睡的眼睛盯着卫校的杂物间楼顶。
突然,一阵翻滚的声音,噼里啪啦,瓦片掉下……我以为是猫,但却没看见猫的影子。
因为那杂物间的楼顶挨着围墙,一边围墙和我的卧室相邻,一边围墙挨着外边的一条小道,那小道上的路灯照在屋顶,格外清晰。
我的眼睛刷地睁大,因为在我的视线里,有一个人影站在屋顶,跳着往前……每跳一步,就会有瓦片翻滚下去,幸运的是,那个人是朝着远离我的方向,我才没办法看见正脸。
“徐叶,回头。”
“徐叶,回头。”
“徐叶,快回头。”
那个声音,又响起,几乎是贴着耳朵轮廓的声音……我……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侧躺着的身子如千斤重,我动弹不了,连手指也动不了,僵硬。
但我可以察觉到的是身后有个人……那绝对不能称之为人的某个物体。
跳跃着往前的怪物突然停下,原地不停地跳,我感觉有一只手不停地按着心脏,快要窒息……透不过气……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我的心脏不好,总是去医院检查,一周前还因为高压的学习,在医院检查……现在又因为受到惊吓而休克过去。
妈妈出于一种母亲的直觉,在昨夜十二点多的时候,来我的房间查看,看见我已经掉到床下,昏死过去。
我把前后始末告诉了妈妈,她也一筹莫展,除了和爸爸商量,她几乎是不相信我的,跳跃在楼顶的人,躲在我身后的人,他们一个都不相信。
但当我给苗海打电话之后,她却十分相信我的话,她曾经告诉我她有一双阴阳眼。
她说那天,她在晚自习看见教室门口有个拖着脐带的惨死的女人打量教室的一切,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选中了我作为她……的寄身,死去的孕妇肯定太过思念自己的孩子。
她的话令我不寒而栗,在医院里痛哭起来,不管父母是否不相信我的话,我都恳请他们能相信我一次,我说那个试图杀死我的孕妇一定死在某个医院,查查几个大医院的事故记录,一定可以找到那个人……
我的妈妈找到在医药局工作的嫂子,嫂子十分信这些东西,瞒着哥哥询问所有可以接生的医院的情况,最后查到了六天前的一则消息——在市四医院因为大出血而死去的一位产妇的消息。
妈妈带着我去了那个死去的产妇家里,祭拜了坟墓和照片,那张在客厅的壁龛里的照片,年轻又慈祥,实在想象不出这么一个温柔的女人会想要杀掉我。
临走之时,我的母亲又抓着我的手臂去给孕妇的家人一一告别,然后给那个尚在襁褓的孩子一笔钱,作为安抚费。
那孩子似乎很喜欢我,抓住我的手指笑呵呵地,我庄严的心情一下被他融化。
就在事情结束后的一周,我返回了教室,成为了名人的我,面临着撞鬼者的种种采访,他们带着嘲笑的姿态看待我,高三请了一周的假,却因为是撞鬼,谁都会觉得我是在偷懒吧…….
“苗海,你告诉大家了?“我质问她,满怀愤怒。
“给你,我奶奶给你的,护身符。”
她给我递了一个红色的刺绣的小袋,一个松紧绳系着蝴蝶结,我将信将疑地打开,看见了里面的护身佛卡,然后,愧疚的心情让我不好意思看她。
“我的奶奶告诉我,真正想要杀死你的并不是孕妇,而是跳着接近你的鬼,”
“可那不是接近,而是越来越远啊,你记错了吧。”
“没有,是你看错了,或者说他给你造成的错觉……跳着的要杀掉你,孕妇想要救你,才会一直让你回头……你昏死过后,担心跳着的鬼杀害你,而叫醒你的妈妈,”她指着门口那个位置说:“至于那天打量所有的人,估计是在临死的时候,看见在医院检查心脏的你被跳鬼缠住,才会想要提醒你,来教室找上你,若不是她,你就死了哦。”
“为什么?”我不解。
“出于母性吧,或者天性就是善良过头的人。”
可是跳着的鬼,苗海却无从解释,我想也许是在医院检查时碰上的孤魂野鬼,在医院里失去生命之后,想要借住活着的人的躯体活下去,医院大概是最能触发求生意识的地方。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奇怪的东西,也没有经历过灵异的事情,偶尔那个声音在记忆里依稀响起,那是个渴望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吧,即使面对不认识的人,也能拉我一把,让我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