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莲城的冬天比往年都冷。
李想想站在汹涌的人潮中,各家店里放着迎新年的歌曲,为迎接新年活推出的活动层出不穷,年味越来越浓,整条街都充斥着着欢声笑语。
她看着徐停支起小摊,又从麻皮袋里拿出各式小物件一一排列摆放,不时吆两声,吸引顾客。
他对自己说,晚上要回去公司加班,要不是她前一天下楼丢垃圾碰到来给他们送土鸡蛋的李澍,李澍说漏了嘴,说最近都不见徐停和蒋恒洲同一个时间出现,引起了她的怀疑,她怕是一直都要被蒙在鼓里。
徐停说要去加班,但往常加班都是和蒋恒洲一起的,李澍又说给她送了鸡蛋后,就去给蒋恒洲送,还说蒋恒洲这段时间没住在家里,他专门租了间公寓,白天就窝在公寓里当咸鱼,晚上回家继续当咸鱼。
徐停又从袋里拿出物件补货,手机就响了。
“喂,想想。”徐停冻的忍不住哈了口气捂手。
“你在干嘛?”
“我在加班,”徐停话说得心虚,听见顾客问价格,赶忙将手机捂住,冲顾客比了个手势,“喂,想想,有个项目技术正在攻克,我得多盯着点。”
外头声音太闹了,他怕露馅:“想想,你自己好好休息,不用等我,我向你保证,我明天早上准时回来给你做早饭。”
“你就是在这里加班?”
听到想想电话外的声音,徐停身子一怔,机械地转过身,就对上想想泛红的眼眶。
“想想。”徐停不知该作何解释,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不是故意骗她的,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你说得加班就是在步行街摆摊吗?”李想想挂了电话。
“想想,我……”不等他说完,李想想将新买来的围巾给他围上。
“晚上冷,要穿戴暖和点,”她手触上他冰凉的脸,“很冷吧。”
“不冷,想想,”徐停上前,轻轻抱住她,缓缓收力:“想想,别生我的气。”
李想想红了眼眶,回应着他的拥抱,她不生气,她只是心疼他,自己一个人承受着压力,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肚子饿不饿?”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只关心他肚子饱不饱。之前他在公司加班,忙到很晚,晚饭都是凑合,有时候熬到午夜,才赶一顿夜宵,饿得胃都有点问题了。
“我不饿。”徐停轻摇着头。
“但我饿了,”李想想退出他的怀抱,“我刚路过一个卖桂花糖藕的小摊,被扑鼻的香味搀到了。”
“我去买。”
李想想拉住徐停:“不要摊子了?”她眼神示意面前的摊子,这卖的物件她可不知道价格,要是别人来买,她卖亏了怎么办,“你在这等我,我去买。”
“想想。”
“放心,在步行街我还能丢了啊,”李想想看着他,“我很快回来。”
“可是……”
“老板,这针织的向日葵怎么卖?”碰巧有顾客来了。
李想想示意:“来生意了。”
徐停一步二回头,在李想想一催再催下,徐停才挪到摊位前,一一回答问价格的顾客。
徐停脱不开身,李想想和他打了声招呼后,就朝卖糖藕的小摊去,很快就淹没在人群中了。
李想想走到徐停看不见的拐角,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消下来。
她的黯然与周边热闹的情景格格不入,她想帮他做点什么,可她现在能帮他的,就是不给他拖后腿,做他的后盾,给予他鼓励,让他可以放手去做他现下要做的事。
她不知道徐停在公司发生了什么,但这件事毫无预兆,一定有隐情,看李澍的样子,李澍应该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师哥,对,师哥一定知道……
李想想打来电话,蒋恒洲刚洗漱好,从浴室出来,他将擦头发的毛巾随意搭在脖子上,看了眼来电,接起来:“喂,想想。”
“师哥,我有事想问你。”李想想开门见山。
蒋恒洲单手擦湿发:“嗯,你问。”
“徐停和公司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这话,蒋恒洲心里咯噔一声,神色慌了,但语气仍是平静:“发生什么事?想想,你是不是从哪儿听到闲言了啊,我们在公司加班呢,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我让徐停给你回个电话……”
“师哥,你就别瞒着我了。”
“嗐,想想,我能瞒着你什么啊,”蒋恒洲强装镇定,将擦头发的毛巾往边上一扔,单手叉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真没有。”
“我见到徐停了。”
蒋恒洲耳边响起来啪啪的耳光声,被打脸了。
“你和徐停在一起?”蒋恒洲小心试探地问。
“嗯,我知道师哥你和徐停都离开公司了。”但她不知道他们离开公司的理由。
蒋恒洲轻叹口气,果然纸包不住火啊。
现在临近年关,和他们专业对口的工作不太好找,特别是徐停,他被人断了后路,不许他进入这个行业,他和徐停本想瞒到年后,再做具体打算的。
“想想,我们不是故意瞒你的。”
……
他们为公司卖力,为公司做出的每一个项目都赚了钱,但对公司来说,他们不过是拉磨的驴,只要给粮,多的是前仆后继来拉磨的。他们被逼走,心里的疑虑多过怨言,至于他们离开公司的理由,说来话长了……
李想想站在远处,看着徐停卖力地推销着摊上的物件,想到徐停在公司受的委屈,她都替他生气,要不是蒋恒洲告诉她,她都不会知道他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从她认识他的那天起,他都是在卖力地往前跑,从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就在他们以为日子越来越好的时候,上天就向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
徐停将摊上的物件整理好,一转头就看见了想想,眼睛一下就亮了:“想想。”
想想对上他的目光,冲他扬了扬手里拎着的吃的,缓缓走过去:“我买了桂花糖藕,还买了炒糕和烤红薯。”
“大老远我就闻到香味了,”徐停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将吃的悉数放在折叠小桌子上,这是他从隔壁摊老板那儿借来的,还多借了一张马扎。
徐停测试好马扎的质量,才让想想坐下。
想想刚坐下,他又将自己脖上的围巾拿下来给她围上。
“徐停。”李想想看着他。
“我不冷,”徐停在她身边蹲下,“只要你暖和了,我就暖和。”
“这是我给你买的。”
“我的就是你的,”徐停将围巾掖好,“戴着,别着凉了。”
“……想想,等吃完东西,你就先回去休息,别陪我熬着。”
“我想在这儿陪你。”
“你现在怀着孕,白天上了一天班,晚上还要陪我在这摆摊,我心疼,”徐停看向她的肚子,“想想,孩子也会心疼的,心疼自己的妈妈怎么还不休息。”
李想想捧起他的脸:“我想你了,就想和你多呆一会儿,”她笑得皱了皱鼻子,“我们先吃东西,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
李想想用一次性筷子夹起一片桂花糖藕,喂到徐停嘴里:“尝尝。”桂花糖藕的摊位前排着长队,一看就是味道很好的小摊。
徐停一口咬下糖藕,桂花香味弥漫在嘴巴里,夜里的冷风都带着甜了:“好吃。”
“还有炒糕,”李想想打开盒盖,又夹起炒糕喂他,生怕他饿着了,“你也尝尝。”
“小伙子,你女朋友对你真好。”借他们马扎的隔壁摊位老板看着他们笑,年轻真好啊。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李想想笑着回答。
听到结婚这两个字,徐停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闪着熠熠的光。
看着徐停这副表情,李想想又塞了一片糖藕到他嘴巴里:“甜不甜。”
徐停下意识点头:“甜。”目光仍停留在她的脸上,一刻都不移开。
李想想注视着他:“徐停,我们明天去领证,好不好?”
徐停愣住了,他想和想想结婚,非常想。
可他现在的处境没办法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他想给她一个很美的婚礼,他想让她成为世上最美丽的新娘。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什么婚礼,也不在乎有没有礼服,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形式对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她身边。
他们的婚礼不需要办得隆重,只要有对他们重要的人参加,见证他们幸福的一刻就够了。
“想想,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领证,但是,”徐停握住李想想的手,“我想在领证前,先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儿?”
“想想,我想改名字。”
“改名字?”
“嗯。”他其实早就想改名字了,在他所谓的父亲对他和母亲做出那样不负责任的事后,他就想改名字了,但是当时母亲去世,他还未成年,他的监护人不同意,所以才一直耽搁。
后来,他的父亲徐亭也死了,他就一直想去改名字,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又一直耽搁,才拖到了现在。
今天想想说去领证,他才又想起来这件事,他不想以这个名字和想想出现在他们的结婚证上。
“我想随我妈的姓,姓许。”
李想想回握住他的手,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他,就像他无条件相信她,支持她一样。
“我尊重并支持你的决定,”李想想看着他,“那你有没有想好改什么名字?”
“许暮想。”这是他想改的名字,朝朝暮暮想想,和她有关。
“许暮想,”李想想念了一遍,“好听。”
徐停回握住她的手:“想想,等我改了名,我们就去领证,到时我们再办个婚礼,”怕想想拒绝婚礼,他赶忙开口,“我们的婚礼不用太繁琐,到时我们去掉接亲敬茶等环节,就只在他们的见证下互许诺言,好不好。”
“好。”她答应。
……
一年轻妈妈收了摊,路过摊位前,想给自己的女儿买个发饰,趴在小板车上的小女孩本来困的不行,一看见好看的发饰,立刻醒了。
“妈妈,我想要那个草莓发夹。”小女孩指着蝴蝶发箍旁边的草莓发夹。
“老板,这个发夹多少钱啊。”
“三块钱一对。”
妈妈付了钱,将草莓发夹递给自己女儿:“宝贝,给你的礼物。”
“谢谢妈妈。”
“明天晚上就不要陪妈妈出来摆摊了,让姥姥给你讲故事早点睡……”
“不,我要陪妈妈出来,这样妈妈就不孤单……”
看着母女俩渐远的身影,李想想缓缓敛回目光,看到那个小女孩那么懂事,她忍不住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小孩子真的可爱。”
她以前不喜欢小孩子,也不喜欢小时候的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活得也不开心,只会招人厌。
可现在她怀了孕,要做一个母亲了,她就觉得,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她也相信,有那么好几个瞬间,自己的存在也让父母开心过,哪怕后来闹成那样的死局。
“我们的孩子也会这么可爱的。”徐停牵住她的手。
李想想看向他,满脸笑意:“可是我们的孩子还没取名字。”
“小名我已经想好了,大名还没想好。”徐停给她的手搓热。
“小名叫什么啊。”
“相相,相信的相。”也是取自想想的想字,是将相放在心上的意思。
“相相?”李想想反应过来,“和我的名字有关。”
“嗯,”徐停一脸温柔地看着她,“你和孩子都是我要放在心上守护的宝物。”
“我很喜欢这个小名,我们的孩子也会很喜欢。”
哪怕现在身处冷风中,她也不怕,因为她知道冬天会过去的,春天,会来的。
她开始期待来年开春了,来年,他们就会从两个人,变成一家三口了。
相相,爸爸和妈妈很期待你的出生。
……
-
“给我钱!我要钱!”王品兴嘶吼道。
梁韫将手机拿远点,他的耳朵都要被吵炸了,要不是为了他的母亲不受他的骚扰,他都懒得接他的电话。
如果他只是一个拿钱就安分的人,那会很好摆平,可惜,他不是。他是要钱不要命,为了赌,三天三夜都可以不睡觉,赌钱赌到眼红,钱赌没了就要钱,他现在跟个人人避之不及的赌鬼有什么区别。
“梁韫,你听见没有!我说我要钱!钱!”王品兴无法冷静,他本来都赢钱了,结果一下全输没了,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必须得返回去掰回本钱。但想追回本钱,就得手上先有钱。
“钱没了,就想起我了。”梁韫对他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怎么,不想给钱了?”王品兴被冻得吸了吸鼻子,“我不想起你,难道要想起梁韦芳?”王品兴故意这么说的。
他知道梁韫这个孝子是不会任由他去找梁韦芳的,只要他一直握着这个把柄,就可以一直拿捏他,哪怕他再不想给钱,也只得乖乖给钱。
“那你可以试试,试试你能不能找到我母亲。”
王品兴心里咯噔一声,梁韫这么说,说明他已经做出对策了,为了他不去骚扰梁韦芳,他把梁韦芳藏起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梁韦芳在哪儿?”
“你觉得我会不堤防你这颗定时炸弹吗?”梁韫冷笑,他知道王品兴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难道还会给他机会去打扰他母亲的生活?
“王品兴,该结束了。”他们之间的羁绊在他和自己母亲遭到背叛的时候就该彻底结束了,他们早该和王家的人断绝一切关系了。
王品兴愣了半响,突然笑出了声:“梁韫,你以为你把梁韦芳藏起来了,我就没办法了?我告诉你,你别小看了我!我,可是王品兴!”王品兴笑得更大声了。
梁韫冷着脸,不理会他的狂言狂语:“以后,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那我可找别人了啊。”
梁韫没空听他扯,正要挂了电话,王品兴脱口而出:“我知道你喜欢的女人是谁!”
一句话,彻底引爆了梁韫的脾气。
“王品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急了,你看,你急了,梁韫!”看他这样的反应,王品兴可太高兴了!他这样的反应,说明他没说错。
“梁韫,没想到你现在堂堂大老板,还搞跟踪人那一套啊。”
“你说什么。”梁韫手攥成拳。
“干嘛那么紧张啊,”王品兴像是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笑得眼角皱纹都跑出来了,“难不成你是有爱跟踪人的癖好?不想被人知道?我的好侄子啊,你说你,堂堂正正追人家不就好了,背后偷偷摸摸跟踪人家,这算什么事啊,要不要我这个堂叔帮你去说啊。”
“王品兴!”梁韫愠怒。
“别那么激动啊,万事都有商有量的嘛,”王品兴笑意一敛,沉下脸,“你说是不是,我的好侄子。”
“你要是敢去打扰他,我保证,你有钱没命花。”
“哟,这话听着瘆人啊,大侄子,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别动不动就学那种杀人啊打人那种,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斯文一点,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王品兴嘴角扬起,“只要给我钱,我保证,不会出现在你不想让我出现的人面前。”
梁韫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你得向我保证,不许去打扰不该打扰的人,要是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除了拿不到一分钱,你还会因赌被抓。”
“放心,我没人品也有牌品,”只要能拿到钱,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你给钱,我保证,绝对不会做你不让我做的事。”
“不过,这次能不能比上次给的再多一点,”王品兴眼珠子乱转,上次给的钱数目不算小,但还是很快就输光了。
见梁韫没回应,王品兴见好就收:“行吧行吧,和上次一样也行,但绝不能比上次少。”他已经做了让步。
虽然他想多得到点钱,但他可不能真的得罪了梁韫这样的取款机,他还指着他给自己送钱呢,只要有钱,他干嘛自讨没趣去找别人。
不过,他今天只是提了这么一嘴,梁韫就这么激动失控,看来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就算找不到梁韦芳又怎么样,只要那个女人对梁韫还是很重要,那他以后只要提去找这个女人,那梁韫都会将钱给他乖乖奉上。
这可比他发狠犯贱耍无赖要钱容易得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