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让我去修仙》
文/米玙
【正文】：
……
“亲爱的姐姐，早上好呀~！”
“欢迎来到人类历2035，环星，灵气复苏一年。今天是5月18日，星期五，农历四月十一。X市晴转多云，气温24~32℃，东南风3-4级，午后13时至15时局部地区有暴雨，相对湿度…”
“今日行程预定：一、早餐必吃第六食堂鲜肉烧麦；二、下楼别忘带交通卡；三、体育中心亲和度检测；四、市南区专场招聘会…”
清晨明媚的阳光从鲸鱼星月床帘缝隙间钻入，等宋桑桑慢吞吞从床上爬下来，电子助手已经播报到了本市早间新闻。
“自去年末，一场突如其来的剧变——灵气复苏，短短数分钟内席卷了全球。对我们日常的生产和生活，造成巨大影响。”
“经过长达半年时间的共同努力。上月底，玄学部与应急管理部联合发布公告，将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全民灵气亲和度检测…”
“我市积极响应号召，第一时间开放设点，集中进行本市全民灵气亲和度的检测……”
简单洗漱完毕下楼，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迎面见隔壁寝室的小汶和董华。打包盒里同样是烧麦，腕表式终端传出同样的声音：“…广大市民朋友们也可登录本市生活APP抢先预约…”
于是点点头，错身而过。
随身拖着大行李箱有点笨重，在经过电梯口时，略微磕绊了下。
走左侧的小汶手疾眼快，帮忙扶住将倾倒的行李箱角。
“多谢了。”宋桑桑笑了下。
“哈哈，不客气。”小汶个性活泛，热衷向各路人马分享本院系内最新出炉的八卦。正巧逮着个说话机会，“哎715的郭婷你晓得没，听说她们宿舍，居然全员上岸！”
“听说导员那边第三批就业情况统计单也出来了。”表面上的数据，显然并不乐观。
一旁董华只摇头叹，“我们这天坑学，别说就业，除了考研，公考都没得几家收要的本科生。”
“真好啊…”
宋桑桑诚心感叹，这是发自肺腑的羡慕。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眼睛里的泪，全是当初报填志愿时脑子里进的水！”
俩姐妹花一前一后抱怨着走远了。
宋桑桑也步入电梯。
前往一楼按键被点亮，电梯门缓缓合上。
本就有些濡湿的大行李箱底部，几滴淡淡砖红色不明液体落在地面，缓缓绽开。
七楼走廊道，高个子的董华停驻脚步，面带困惑。
她问小汶：“刚刚，那是谁啊？”
“我们班的桑桑啊。”小汶随口：“住719寝的，有点内向社恐，不怎么说话。经常独来独往的，也不知道走哪家的offer…”
话到一半，忽然觉得奇怪，“我们这栋楼，有19室？”
本院女主所住的笃行楼，是十多年前建成老楼。突出特点叫一个楼内每层，每间寝室大门敞开，全是窗对着窗，门对着门的轴对称。
既然对称，就不可能出现有尽头单数号的寝室……
“……？？”
两人面面相觑，相互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
不存在的719。
那——
刚刚过去的，是…谁来着？！
大清早的，莫名让人背后生出三分凉意。
……
大学城所在兰湖区到事先预约进行检测的体育中心，有不长不短六站二十五分钟的路程。
刚出地下轨道交通站。
街面熙熙攘攘潮水般的人群，从三百米外路口天桥处开始汇聚，穿行道，转街角，一路拥堵直到前方不远的体育中心。
市电视台采访车更横亘在列。年轻的记者手持话筒，正激情饱满直播连线。随机抓取得到一位路人老爷子进行提问：“大爷您今天预约的几点？”
“哈？你说啥！”
老大爷似乎有些耳背。
数架无人机悬停在半空，电子广播进行着引导：
“预约序号：D258801—D258810，请到C区15号检测间前等候检测。”
“预约序号：D258811—D258820，请到A区06号检测间前等候检测。”
“预约序号：D258…”
宋桑桑跟随指引，挤出人海后进入体育中心大厅。
尽管已经尽可能的实行错区分流。
场馆内还是有些嘈杂。
两位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边走还边在加紧复习：“初心和使命是什么？”
“为辰国人民幸福，为我辰…”
“御剑术的基本操作？”
“先使用悬浮术，辅助以操控术，二者结合…”
转地下通道，负二层原本可容纳八场赛事同时开球的开阔场地，也被移动挡板重隔开成许多小间。
上方平时用来体育播报的电子大屏，则切分成为密密麻麻数个窗口。每个小窗所链接的，都是目前正进行检测隔间内的监控直播。
视频录像全程公开，由在场人员共同见证。
身旁箱体突然被轻撞了下。
宋桑桑低下头。
“这位女士，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小巧轻便，容易穿梭的导航机器人，正跟她对话。
“那个…”
手指在过时的手机触屏间戳点，宋桑桑出示预约码页面。
小机器人两颗红点的‘眼睛’扫描后，很快闪了两闪，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
“预约序号：D259987，检测间A区12号，请跟我来。”
有导航机器人带领，穿过一个个门前排满等候者的隔间，宋桑桑一路张望。
类似ct机一样的灵气亲和检测仪。
人躺在移动台上，缓慢通过后，门上硕大红绿两色的指示灯，很快会给出检测结果。
一般绿灯。表示谢谢光临，下次再来。
而红色灯亮，则证明本人对于环境中灵气的亲和度达到划定水平。即可能学习操控灵气，拥有修仙的潜质。
如果志向所在，力图深造。进一步申领‘仙民证’的话，除随机抽查几条的修仙基础、公基常识外，审核员同志还会加问一句——
“你，为什么要修仙？”
“为了理想，为了信念，为了爱与和平。为了辰国人民美好幸福的生活，为了全人类的共同解放！”
透过一人之高的可拆卸挡板。
一看就像传说中学霸模样的高瘦青年，昂首挺胸，声音洪亮道。
这是标准答案。
审核员眉头不动。
面无表情点下确认键：“合格。”
“哦，我妈让我来的。”
A12号隔间门前。
站着位矮胖平头的中年男，给出回答。
“具体一点。个人方面上的原因呢？”敲了敲面前桌上的审核终端，检测仪旁，圆圆脸的小年轻审核员追加提问。
“一定要说？”
这种摆明着走过场的好听话……
中年男人小眼眯起，脸上满是不屑。
“一定要说的。”
审核员重复：“你，为什么修仙？”
“那…就当是为了长生不老，飞天遁地。为了大杀四方，万众臣服，一统天下！”
一统天下。这四个字，到底说得豪情万丈。
“……”
门外等候的乐子人们都沉默了下，继而发出窸窣窃笑。
“嘿…”
“哈哈哈…”
“不合格！”态度不端，思想觉悟不够。
审核同志皱着眉头，十分干脆开出了张红灯之后，却‘不合格’的证明。
小机器人完成了它的引导任务，脚底小轮飞转，去寻找下一位它需要帮助的人。宋桑桑下意识拉紧大行李箱，排在队尾，默默数着半空中电子大屏上。
红灯，红灯，绿灯，红灯，绿灯，绿灯，红灯……
无论男女老少，小中青年，红灯率都基本维持在百分之四、五十左右。
二分之一的概率。
很高。
短暂静候，轮到她时。
深呼吸，躺平，等一点点地通过门后。
诚如期待般。
红灯。
还来不及窃喜。
这台活见了鬼的检测机，突然发出‘滴滴’的不连续警报声。
“滴滴、滴滴、滴滴…”
在这忽然凝固，如时间骤停般安静下来的大场馆内，就显得格外刺耳。
“滴滴、滴滴、滴滴…”
面前这件安放至今，数十几年以来，从未发出过一丝声息的巨大‘龟甲’——
像龟甲壳一样。高达数米，六叠纹路，层层嵌套，每层均以不同速率缓慢旋转着的，材质不明，用途不明的古怪仪器。
在这个并不知晓外界是黑夜白天的时段。
突然间，有了轻微颤动。
这里是在辰国西南，大山深处地下，有着号称‘幽冥地底’的神秘区域。据说，潜藏都是某些最高级别的机密。
军部直属的某个研究部门。
一直紧盯屏幕不敢放松的研究员们，纷纷露出惶恐的表情。
所有人都知道，没人会希望，眼前这台机器，发出它应有的声音……
反应最快的年轻人小张，一把抄起桌前控制终端，带头冲出探测室大门。
“主任，大事不好，出、出现了！”
“出现了？”
楼上办公室内主任，是位秃头多年的老学者。正在和一份多改未定的报告作斗争。几天未合眼的脸上，写满了疲累。
人看着精神不济，反应就稍显慢了一瞬。
“那个‘蟑螂’，不是，传说中的，魔种，出现了。”
“能力数值呢？”门前乌泱泱地聚集起来一群人，主任当即才缓过精神。赤红的眼和枯瘦的脸，很难不让人将他同某些行动僵硬的异类生物，联系起来。
“远超人类。”
“坐标定位？”
“X市，我看看…”小张急忙翻出平板同步数据，「六叠龟甲」结合卫星初步定位，H省，X市，体育中心。”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隔间外，有人小声议论。
“系统故障？”
喧闹着的声音刹那间又恢复。场馆内部四散游走，维持秩序的巡警同志很快挤进隔间，询问起变故原因。
“哦，没事。大概是这小破系统。”
圆脸审核轻敲了下检测仪所配套的终端屏幕示意。眼神微撩，单手却在虚拟键前飞快地戳点输入。
他开口问：
“你，你为什么要修仙？”
长时间过度枯燥的重复工作，使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呃…为了理想信念，远大抱负。为了坚定扎实的迈向未来，抵达人类从未探知过的神秘领域…为了辰国地质研究，生物领域，和科技创新的发展…”
宋桑桑认真道。
说话语速有点卡壳，原本背熟练过不下几十百遍的标准答案。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过好在，见多不怪的审核同志并不为难她。
点了点头。
给出两个字评价：“很好。”
“…很好？？”
宋桑桑诧异，难道不应该说些其它……
左右两手间突然一酸。
来不及回头，整个人已经被按头趴地无法动弹。是身后巡警。
趁她回答审核同志所提出问题时，一左一右，从侧后包抄，将她彻底压制。
“就她！身上准有事儿，带走！”
小审核员嗖地站起身来，明显高亢八度的尖叫。
周围人也目瞪口呆同时……诶？
“诶——？！”
直到被人拖出隔间，拖出场馆。连同行李箱也一起丢进车里。关门，锁车，左右夹击，绝尘而去。
宋桑桑还始终满头问号。
我是谁？我在哪？
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
“姓名？”三面软包小房间内，面前人一脸严肃问。
“宋桑桑。”宋桑桑答。
“曾用名宋桑，身份证号14XXX…，J省Y城市人？”
“是的。”
“年22，这边是应届大学毕业？”
“是的。”
“确定？”
“肯定啊。”
宋桑桑坐姿端正，一脸乖巧。
有谁能够告诉她。前一刻钟，她还挤在人山人海中，担心自己能否顺利取得修仙凭证。
下一刻，居然坐在派出所的坦白椅上，和专业审讯的叔叔二位相互对视？！
“行李箱里是什么？”
相隔一道完全密封的玻璃窗外。
一位护镜口罩，全身防护的检验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她行李箱打开，从中挑出一团红艳艳、滑颤颤、呈圆块状的猩红色软物。那玩意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
检验员取小块样品，进行一个初步成分分析。
右边负责审讯的警察叔叔，把玩着手头签字笔，戳了戳桌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应聘简历中的个人作品。”
宋桑桑如是答。
左边低头记录叔叔似乎怔了下，旋即反应，“…你说是指，这箱东西，它们的名字？”
“…不，都说了是个人作品的啊。”
宋桑桑强调更正。
左右叔叔对视一眼。
然后，回到了起点：
“好的，让我们继续上一个问题，姓名？”
“…宋桑桑。”
“曾用名宋桑，身份证号1XXXX…，J省Y城人…”看，她都学会抢答了。
“年龄。”
叔叔们却不打算放过她。
“二十二啊…”
这种简单易查的基本信息，有必要来来回回地问？话说已经第五还是第六遍了？
“确认无误？”
“确认无误。”
“嗯，不错。”
左边叔叔终于点头。
接着语出惊人，“那么…毫无疑问了。”
“你目前现在应当肯定百分百的是已经死了。”
“……”
啊？？
“宋桑桑小姐，你的身份信息，显示已注销为死亡。”
右边叔叔也放下他的签字笔。
直视宋桑桑，再次重复了遍：“你确实应该已经死亡的。早在四年前，2031。”
“……”
短暂沉默后，宋桑桑：“你在开玩笑？”
“谁有空跟你开玩笑？！”
这位大概是唱黑脸的，猛地一拍桌子。
左边唱白脸的则浓眉轻挑，一副‘我就静静等着看你想玩什么花招’的表情。
“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宋桑桑提出质疑。
“总不可能身份证号也完全一致？”
“也有没有可能，你们户籍系统…出错了？”
“你当这是九十年前？”
唯独能够想到的两条可能性，当即全被否认。
“这位…不知名的小姐。”
“J省Y城的宋桑桑，早已确认死亡。”
警察同志异常严肃说：“我们现在明确告诉你，你已涉嫌非法冒用他人身份信息。将面临的，是必须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真正的宋桑桑，早在四年前，已经死了。
四年前，死了……
死了……
宋桑桑：……
啊……
诶？？！
可就算坐上‘后悔椅’。
毫无厘头的事，意志坚定宋桑桑也坚决不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