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污染因子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整个污染场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进入帐篷的时候是太阳落山时,按照道理来讲,外面已经到了晚上,好在帐篷内灯火通明,明亮的光线是所有人的强心剂。
但是随着夜色愈深,帐篷内的灯光开始闪烁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污染因子的影响。
帐篷里,自从章丸出去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讲话了,所有人都像被定住了一样,一片寂静。
江静檀等人作为异能者无法准确判断出污染因子的走向,但长期的经验以及感觉让她脑中的警铃开始滴滴作响。
异能者们只有凝神静听才能听到外面狂风呼啸的声音,那些狂风卷起地上的沙砾和零散的树枝,沙沙作响。可是这些声音就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帐篷的布帘就像有千斤重,再狂再烈的风都动摇不了它一丝半点。
帐篷内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不对劲。
污染场内没办法远程联络,江静檀有种不妙的预感,这种预感在行动七队内部蔓延着,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口。
贝糍在帐篷门口踱来踱去,差点把门口的路都走出一个坑,反复几次之后,她忍不住停下脚步,走到江静檀面前开口:“队长,丸子不会有什么事吧......呸,不是,我不能乌鸦嘴,我是说,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贝糍声音不大,但是就像一道咒语,瞬间帐篷内开始响起无数的窃窃私语。
有人表情麻木,有人满脸绝望,有人愤怒至极,有人掩面而泣。
“是啊,那个女人好像挺厉害的,要是她都死了......”
“完了完了,都死吧,我们都死吧。”
“呵,没那个能力就别逞强了,还说要救我们,以为人人都是救世主呢。”
江静檀扫了一眼人群,她眯了眯眼,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嘱咐贝糍:“你和其他人在这盯着,我一个人去就够了。记住有什么事情,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江静檀掀开帐篷,外面吹来的一阵风立刻扬起了她的头发,有被风卷起的树枝不痛不痒地打在她的身上。
相比起灯火通明的帐篷内部,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她站在帐篷前静静感受了一下,没有犹豫地抬腿往红树林深处走。
章丸无论是作为她的队员来说,还是作为她的任务对象来说,她都有责任把她安全带回去。
不过她真的可能是污染物吗?
江静檀一边往树林内走,脑海中一边不由自主出神,一段被尘封的记忆不由自主从脑海深处浮上来。
她的父亲江功曾经是联邦政府后期部门的一个小小领导,专门管理联邦中央区域的保洁问题。这是一份轻松又安全的工作,得益于江家上几辈的英明,污染刚开始的时候,当时的江家老祖就把几辈子积累的财产全部捐给了现在的联邦政府,换得了几代人的安逸。
到了江功这一代,也是如此。
可是江功命不好,这个年代的污染愈发严重,他竟然在一次例行视察中不幸被一只藏在中央区域的污染物感染,然后被联邦政府带走。
几天后,政府派人通知了江静檀的母亲,江功因为变成了污染物被政府处决了。
当时只有十岁的江静檀清楚记得父亲被带走的眼神。
害怕、恐惧、又充满眷恋。
但是后来她加入行动队之后,突然有一次执行任务时,在墙外遇到过一个人型污染物。那个污染物和江功长得一模一样,除了脸上多出的三只眼睛。
那三只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一齐定在了江静檀的身上,下一秒江功嘴角扯了扯,猛烈的攻击突然到了江静檀的面前,她把已经到了咽喉的爸爸两个字硬生生咽了进去。
她差点死了,被变成污染物的江功杀死。
她逃跑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了身后江功的叹息:“可惜了,跑了,像老鼠一样的低等人类。”
人型污染物一直是联邦的高级机密,也是她到了这个级别才窥见到了其中的小小一角。
江静檀有点迷茫,她一直以为污染物和人类是完全对立的,就算那些人型污染物也是曾经人类的一员,但他们从变成污染物的那一刻,就好像突然被灌输了全然不同的思想。
人类在那一刻对于他们来讲是下水道的老鼠,是挥手就能拍死的蚊子。
像章丸这样的人型污染物真的存在吗?
这个污染场的污染因子四处乱窜,江静檀越靠近混乱的中心点,精神就越恍惚,她晃了晃头,头发随着头部的甩动打在脸上,微微有些刺痛和酥痒。
脸上细微的触感把江静檀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的面前是一片废墟,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深坑,这个坑深不见底,她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掉进坑底。
可是她在坑底感觉到了微弱得快没有的章丸的气息。
章丸没死,但是为什么会在坑底,气息又为什么那么微弱?
陷阱吗?
江静檀微微皱眉,但她没有犹豫,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踩着凹凸不平的坑壁往下滑去。
虽然坑很深,但是下滑的速度很快,没有几分钟江静檀就到达了坑底。
泥土的味道混杂着血液独有的铁锈味伴随着坑洞内的风窜进江静檀的鼻腔。
江静檀慢慢往前走,脚步声在坑洞里回响着,越走鼻尖的血腥气越浓重,直到地上的一滩血映入眼帘。
江静檀扫了一眼就发现了,这是血肉模糊的章丸。
哦不对,这已经不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章丸整个人除了脑袋完好无损,四肢已经七零八落,地上的一滩滩血迹混合着肢体的碎肉四散在地面,这些碎肉在地上不断蠕动着,像虫子一般,往章丸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汇聚。
章丸张着嘴,她睁着眼,眼神空洞,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已经凝固的血液。
但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怎么回事?
章丸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江静檀蹲在章丸面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皮肤柔软,还残留了一丝温度。
“章丸。”
江静檀思考了几秒,轻轻开口。
章丸此时感觉自己就像被封进了一个装满水的透明罐子里面。
罐子里面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而外面是不真实的明亮,身体在一直下沉,伴随着罐子外加速播放的画面。
画面中是躺在病床上的她,是刚穿越的她,是进入特别行动队的她。
身上累累伤痕的疼痛突然加剧又在她无法忍受的那一刻再次变得麻木,彩色的光圈和黑暗中水面泛起的波浪相互融合,就像梦一样。
这是梦吗?
难道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梦?
是重病垂死的那个章丸在临时之前做的一个美好而又残忍的梦,可惜在梦里面她还是没有实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这下是真的要死了吗?
章丸把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胸腔,但是微弱而坚定的心跳依然存在。
她不能死,她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