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天穹晦暗无比,狂风自上而下呼啸,穿越厚重密集的乌云裹挟而下,仿佛宣示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亚洲,遂溪市。
遂溪市察行部办公室。
一个清瘦缄默的黑色背影笔直挺拔立在落地窗前,赫然是个身穿西装的女人。严肃整齐的衣领上,是她修长白皙的脖颈。那双背在身后的手精致白皙,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被另右手轻微握住的左手正半握着拳。乌黑长直的头发被整齐简单地盘在脑后。
三声轻响倏地响起——那是身后的门被人敲响。
“进。”她未回头,声音有些轻,带着宛如藏地雪山之巅融化的一滩雪水,干净之余透露出疏远的冷淡。
来人是一个身穿灰色制服的男察行员,二十五岁左右,看起来却很年轻。
闻言便利落地轻轻推开门进来,望向站在落地窗外的人。
后者仍保持着方才的站姿。
“察行官,”他走到对方身后,手里拿着个类似遥控器的物品,“遂翮市的大察行官沈隰发起了会议,邀请着您与其他辖区的几位大察行官一同进行会议商讨要事。”
“嗯。”她的语气仍是如被寒气裹着般的清冷疏离。
她未转身,只侧着那双白瓷般的脸向后望过去,左眼眼尾下一颗棕色的痣和一副多严肃的银色细框眼镜共同衬托着她那双沉静冷漠的眼睛。黑色的西装外套内搭一件白衬衣,白衬衣领口上整齐地系着一条黑色领带,白衬衣下摆部分则被收进下身的黑色西装小脚裤,因为过细的腰线而配了条灰色腰带,衬得她皮肤冷白透明、身形纤细,活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美丽冷艳却易碎。
察行员忐忑不安看了一眼那双眼睛后,迅速移开了视线,而后便毕恭毕敬地将手里拿着的物品放至办公桌上。
“察行官,”察行员又看向她,脸上流露出一种犹豫不定的神情,半晌才听见他的声音响起,“还有一件事……可能得跟您说。”
她脸上没有情绪。
她薄雾般的灰色眼眸中映出察行员那张竭力维持镇定的脸。
“就是……”察行员两手无声地放于身后,袖口中乍现一丝寒光,匕首迅速冲向前方,“千缇,暴风雨就要来了!永别了!”
锵!
冰凉的匕首落地,与地面触碰的一瞬间生出清脆的一响。
被握过是刀柄尚留有温热气息。
千缇眨眼间便握住对方的手腕,看似纤细得仿佛稍一用力便破碎的手却施压出钢铁般的气力,那只手腕随着空气中的清脆一响而脱臼。
肖扆的那只手顿时失去了控制,只得用另一只手去握着,好似这样便能减轻疼痛。
“是吗?”千缇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冰冷透出冷漠与平静,“你未免太过自负了。”
“我是该叫你季忘荃,还是肖扆?”她面无表情,仿佛一尊静心雕刻的雕像。
闻言,他愣怔在原地,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千缇,他在千缇覆盖着冰冷寒气般冷漠的灰色眼眸中看见了自己惊愕的倒影。
沉寂下来的空气仿佛挤压着他的心脏,令他连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愈来愈急促。良久肖扆听见自己战栗的声音响起,“你……你早就知道了。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像你那样想法简单、漏洞百出?”千缇语气不乏讥诮,嘴角绽开一个弧度不大的笑,并轻笑出了一声,揶揄道,“你这几个月的破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肖扆桀桀怪笑起来,表情可怖、扭曲,眼睛里布满血丝,“就算这样又怎样?我还是会杀了你!”
同一时刻,落地窗外厚重的乌云愈加密布,一条条雷蛇穿云蜿蜒而行,时不时发出凶狠的咆哮。雷声气势汹汹,愈靠愈近,仿佛近在咫尺。
风驰电掣间,肖扆另一只未被制服的手向千缇扑去,宛如一条贪婪邪恶的巨蟒,“千大察行官,说再见吧!”
再一次,雷声轰鸣在穿越天际,侵袭人间,响彻整个繁华都市。
蓝紫色的光辉随着轰鸣而亮起,映在玻璃窗上,宛若一条带电的长鞭。
千缇无声地转到肖扆身后,将那只手向后抓起。
又是一声脆响,两条手臂已然脱臼。
“你……”肖扆吃痛,半跪在地上,眉头紧拧。本想转头看她,却不料下一个瞬间,冰凉的触感使他不得不保持这个姿势。
“你说这把匕首若是穿破你的喉咙,”身后千缇力度不大不下地握着方才肖扆掉落的匕首的刀身,她手上的鲜血已顺着纤细手指流至肖扆沁出冷汗的脖子和刀身上,只听她冷冷道,“你觉你是否还能有机会跟我道别,是否还能亲眼看见这场暴风雨?”
一丝寒意深入骨髓,恐惧占据了他的身体。
“千察行,那你……想怎样,”肖扆的声音不住颤抖,冷汗自额角流下,“才能放过我?”
“怎样?放过你?”千缇手中匕首上的力度又是一加,“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肖扆迟钝地回答,“只……只要你放过我。”
“可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千缇俯下身,声音似轻,实则淡漠。
“你……”肖扆瞳孔霎时紧缩,但还是强作镇定,令自己声音听起来尽量坚定、平稳,“那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不可能会为你做事的!”
“刚才明明还求饶我放过你,现在倒是嘴硬起来了?”千缇很快便看穿他的伪装轻微一哂,那双迷人的眼里却毫无笑意,眼底尽是冷漠的讥讽,“你先前求饶的姿态伪装得实在是破洞百出。你嘴里的话是半真半假,还是谎话连篇?”
“你的信誉似乎毫无可信度。”千缇站直身体,戏谑道,“真是符合你这人——”
后方办公桌上,倒计时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千缇话音随之顿住,继而望向身后。
“呵,千察行你可玩儿完了。这个定时爆炸可是一开启就无法关闭的,”身前那人却是嘴角轻微勾起,嘲讽道,“所以就算你现在过去也是枉然。既然我走不了,那咱们就一块儿吧!你也不至于如此地孤独冷清!我是怕,但只要杀了你又有何惧!”
“凭你吗?”千缇冷冷地盯着肖扆的后脑,似乎是听见了一个荒诞不经的笑话般,语气却是不容置喙,“你有这能力和资格吗?”
“有没有咱们都是一块儿在这儿身死的尸体了,”肖扆不以为意,嗤笑了声,“察行官又何必再费口舌。”
嘀——
“结束了!”肖扆面目狰狞,亢奋地喊,仿佛面对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归途。
统共十声后,办公室内响起震耳欲聋的轰炸声,视野全白,千缇却始终镇定自若。
“凭你?”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音色偏温和,此刻却带有强烈不屑的意味,“你这个卧底做得可真不够格啊,还敢来行刺我们察行官,还真是可笑。”
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随着说话者的声音猝然而止。
千缇将那把占了些许血迹的匕首扔至地面,半侧过身去看身后之人。
后者面对着那个炸弹,身前立着一个半透明的无形屏障,将爆开的火花与冲击完全挡住。
“察行官,”待火焰熄灭他才转过身,年轻英俊的脸庞上挂着些许水珠,圆形眼眶下千缇看清楚了那双温驯忠诚的眼睛,“解决好了。”
那个炸弹已然消失,办公桌也恢复原状、完好无损,地面上因匕首掉落而染上的血痕也恢复洁净。
“嗯。”千缇简短地点头回答。
“那他怎么处理?我先带他到监闭室,之后挑个合适的时间带审讯室里审讯去?”
千缇只凝视着他而未作答。
对方却已了然,“好,我这就去。”
旋即肖扆便感受到一股如钢筋般的强大力量将按住自己的胳膊向上扯起来,那只手毫不留情地将他拎了起来。
“辛纪。”
辛纪刚把手铐铐在肖扆双手上,随后正将人拎出办公室,自己还在门旁正打算出去,却听到千缇叫自己名字,便回头向她看过去,惊奇道,“怎么了察行官?”
“下次办公事时不准喝饮料,哪怕是柠檬茶或者其他什么果茶饮料,除了白开水统统禁止在办公室出现。”千缇平静地盯着他嘴角周边的水珠,嘱咐道。
似乎觉得并不准确,千缇又补充道,“至少在我办公室里不可以。”
辛纪心道这都被看出来了,嘴上却承认,“是,察行官。下次我一定注意。”
“去吧。”千缇向门那边抬抬下巴示意他,“待会儿办完事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明白。”辛纪温驯地点头,推了推肖扆,语气瞬间变凶狠,“快走!”
门被辛纪轻轻带上后,办公室里的空气重归安静,除了窗外的雷声鼓鼓。
千缇无声无息地走回方才站在落地窗前的位置,眼底映射出蓝紫色的闪电,冷白的脸被闪电光辉映照着。
良久之后,千缇才无声呼出一口气,眉头微微地蹙起来,随即转身走到办公桌后一扇不易察觉的门前。
这扇门后有一条甬道。她时常因为工作而留在办公室里,所以造了个简单的起居室,而这条甬道则通向她的起居室。
输入密码指纹后,门自动打开,千缇轻车熟路走进不大不小的起居室中的淋浴室,打开了水龙头,将手上上下下多次地清洗后,才关上水龙头抽出一旁的纸巾擦干了手,顺手将浸湿的纸巾丢进纸篓。
出了起居室,她瞥向办公桌上的深黑色冰丝防晒手套,便动作娴熟地戴上。
这时,身后传来两声轻响,赫然是敲门声,伴随而来的是辛纪的声音,“察行官?”
“进。”千缇转过身,简短回应。
“老师,那个……你找我什么事?”辛纪轻声问,生怕对方又苛责自己方才偷喝饮料的事。
千缇看穿他的担忧,看着他淡淡道,“怎么,你没罚够,还想我说刚才的事?”
一听此话,辛纪的心终于放下,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没有没有,老师你可吓死我了!”
“——说正事。”千缇肃然道。
“哦,”辛纪走过来,凑到千缇身旁,“什么正事?”
千缇看着他脸上还沾着饮料的水珠,从办公桌上中拿了包纸巾扔给对方,“在那之前,先把你脸上的水擦擦。”
“啊?”辛纪看向手里那包因尚未开过而十分崭新的纸巾,才慢慢有了动作,“哦,好的。”
“再有下次,你的季度奖就没了。”
辛纪的表情仿佛面对末日般,旋即便眼神坚定地许下承诺,“别啊老师,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肖扆的事处理好了?”千缇没再搭理他无关紧要的保证,而是平静地问,语调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嗯,”辛纪擦着脸,点了下头,终于转向正题,“都处理好了,职位什么的都撤掉了——啊,这就是正事?”
千缇未说话,只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睛,但跟着千缇有过一段时间的辛纪对她一些动作和微表情却是早已了然于心。
“那到底是什么事啊,老师?”辛纪握着手中尚未用完的纸巾,也看向千缇。
“我几天前安排你的事——”
“哦——明白!”辛纪一听这话,便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凑到千缇身旁,谨慎地望了望四周,随后俯身在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果不其然,我们在三公里左右外一条叫‘二日河’的河里发现了那种物质。”
千缇面色不改地往后退了两三步,提醒道,“办公室里有防监听系统,别像之前那么提防。人已经走了。”
“是啊,差点忘了。”闻言,辛纪也退后几步,这才放心地将音量放大了些。
“经过侦查组秘密调查和证实,月亮山脱不了干系。”辛纪年轻温和的脸上是面对工作所显露出严肃的神情,“一切线索都指向月亮山。”
千缇仍保持背着手的动作,视线落在辛纪脸上,并未对其露出惊愕之色,只是缄默不语地越过辛纪走到窗边,似乎是意料之内。
玻璃窗上不知何时落了许多雨珠,暴雨已然降临。窗外的世界浸泡在暴雨当中,一切都被打湿。
雷蛇藏匿于云层之间,发出比方才更为狠戾的咆哮,时而遁形,时而沉默,似在酝酿着一场不得而知的巨大阴谋。
良久沉寂过后,在雷雨交加如碎石滚落的声音中,辛纪听见千缇淡然如水的声音响起,“下去吧,通知他们别查了,即刻启程回来。”
辛纪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千缇棱角分明、线条流畅、明显瘦削的侧脸,“啊,为什么?”
“危险离他们不远了。”千缇声音有些微低,如清澈溪流中偶尔泛起的涟漪般轻清冷悦耳,“安排专车。”
辛纪明了,手明眼快地从裤袋里拿出手机,一个手指娴熟地拨了个电话。
“对,”辛纪对着电话那头确认,“目标是遂翮市旁池镇沟落村的月亮山。”
“具体到镇就好。”千缇突然补充。
“哦,”辛纪立刻纠正,“啊不是,我刚说错了,目标是那个旁池镇。”
“啊,时间?”辛纪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千缇。
“今天下午,两点。”千缇注意到了辛纪的视线,又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腕表,平静回复复道,“另外,行程不可对第四个人透露。”
“今天下午两点。”辛纪点头表示明白,结束了通话,“行,那就这样。”
“老师,”辛纪收回手机,向千缇确认,“我也跟着去吧?”
千缇只淡淡看了辛纪一言,旋即便又侧过脸看向落地窗外,颇大的雨珠滴滴答答地落在玻璃窗上。
辛纪清楚千缇的意思,“老师,那你打算——”
“我一个人去。”未等辛纪将话说完,千缇便已回答,“你管好所有人,这件事对所有人保密。”
“可是……”辛纪眼神焦灼,“老师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
“这件事你别操心,”千缇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自有安排。”
辛纪便不好再过问,“好,那我先走了。”
千缇微微点头。
办公桌那边,设置成振动模式的手机振动起来。
千缇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看了眼来电人是沈隰,便按了接听键。
“请问您是千察行吗?”对面传来冷静且礼貌的声音,明显是沈隰下属的声音。
“是的。”千缇并未感到惊讶,反而简短回答对方。
“我们察行官吩咐我问问您,这个时间点或者半小时后能否抽空参与他的线上会议就那件事进行商议?”
“可以,”千缇仍保持着平静,语调仍未有情绪,“我现在就有空。沈察行现在得空吗?”
“是这样的,察行官他在开一场小组会议,”对面沈隰下属从容具体地回答,“就快结束了,一分钟左右之后,他会向您发出邀请。请您稍等一下。”
“好,多谢告知,随时等候着。”千缇挂断电话。
由于暴雨天,天色昏沉,光线偏暗,办公之内一片漆黑。
千缇凭借着记忆,走到控制灯的开关,将开关一按,亮度恰好柔和的灯光瞬间充斥整个空间,仿佛是个晴天。
时间不到一分钟,办公室门右侧沙发旁桌上形状大小类似于电视遥控器的线连器倏地振动起来,响起了嘀嘀声。
千缇拿起线连器摁下接入键,眼前一个半透明的全息投影在眼前出现。
千缇一言便认出,这是靠近自己辖区的另一个辖区的大察行官——沈隰。
她背在身后的双手礼貌地交叠在身前,微微颔首表示欢迎。
那个身影笔直地立着,一双修长的手被黑色手套裹着,且礼貌地交叠在身前,戴了一副没戴过的银色双梁眼镜,眼镜是那双寒潭般深沉的眼睛,右眼眼尾下一颗棕色的痣点缀着。一身同千缇同样的着装,除了徽章西装上那个徽章的图案与千缇不同的是,千缇的徽章图案是溪字与察行二字的结合,而沈隰的徽章图案则是翮字与察行二字的结合。
“千察行,许久不见。”沈隰淡淡开口道。
“许久不见,沈察行。”千缇客套回应。
“想必千察行也清楚我此次发起会议的目的。”暴雨中,沈隰的语调带着一种似乎碾压所有的平静自然,看向千缇的眼神看似毫无波澜,又似饱含深意。
“嗯,”千缇十分清楚沈隰的眼神,“看来我们想到一起了。”
“是的,”对方自然而然地点头,“我已派人秘密探访过,那个地方地势极其复杂——况且,那个小村的居民也极度排斥外来人,更危险的是,在《异变者登记录》中显示,这个村没有一位异变者,但当年登记时有一部分的居民拒不登记,由于当时局势乱荡,当地政府并不重视。究竟是灾难还是平静,我们无法知晓。”
“这些我清楚。”千缇脸色仍是淡然自若,那双沉静的眼睛中映着沈隰始终笔直的身影。
沈隰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向对方确认什么,却没出声,因为他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不可改变的决然。
他们相望良久,沈隰才简短地开口,“再会。”
“谢谢。我也期待着。”千缇礼貌回应他,“也许我们不久就见面了。”
“察行官,一路平安。”沈隰扯出一抹笑,尽管笑意很浅。
“多谢祝福。”千缇也露出极浅的笑颜,仿佛平静水面中泛起一层小小的涟漪。
全息投影瞬间消失,只剩下窗外雷雨交加的狂热欢呼。
千缇摘下眼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身侧不远处,雷声再度传来,仿佛一头巨大野兽杀气腾腾的嗥鸣,向周遭示威。
千缇喝了杯桌上将凉的半杯咖啡,随后便坐回办公桌前的转椅上继续将肖扆来之前没完成的工作。
今天这场暴雨下了整整一个上午,十二点左右变得断断续续,到了中午一点多才有点停息的意思。
一点三十过几分,雨彻底地停了,千缇恰好停下手头事,扯下领带放在桌上,换了件没有任何任何标志的黑色西装外套并拿着先前让辛纪准备好的黑胶伞,这才好整以暇地推开门走出去。
这个点都是察行部食堂用餐的时候,千缇避开了与员工碰面的机会。
下到一楼,她推开推拉门后,抬脚正要踏出大门,一道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师!”
千缇佯装并未听见,径直走向前方。
后面那人也不顾她这反应,只加快脚步走到她身旁,熟络热情而又担忧的语气掩在那嘴角抹灿烂的笑容中,“老师,你真不用找几个人保护一下?”
“辛纪。”千缇猝然站定脚步,看向辛纪的眼神里尽是毫无情感的冷漠。
“啊?”辛纪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来,垂眸看向千缇,“怎么了老师?”
“你有察行官的权力和职责吗?”千缇淡淡开口问。
辛纪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回复什么,愣在原地。
“看好他们。”千缇别过视线不再看他,抬脚走几步后只扔下这一句话。
辛纪还想再跟上去,前方那个身影忽地转过来,黑伞遥遥地对着他的脸,“你如果敢偷偷跟过来,不仅季度奖金,还有职位你也别想要了,以后也不用面对我这位上司了。”
辛纪连忙摆摆手,悻悻回复,“是是是!老师,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干涉你的安排了。”
“回去吧,别忘了你的话。”千缇不再看他,冷淡道。
“唉,行吧。”辛纪无奈地喃喃,年轻俊俏的脸上好几秒才出现平日里亲近温和的笑,视线落在千缇纤细的背影上。
“车别停得靠察行部太近。”千缇嘱咐过司机陈铭,正要按下蓝牙耳机上的按钮结束通话,却听见对方的声音在离自己不远处响起。
“察行官,这里!”陈铭在车内向千缇招手压低音量喊。
千缇很快看见了他,没有走过去,而是继续按着耳机,“你回去,我自己开车。”
“啊?”陈铭明显没有理解过来,只疑惑地继续盯着她,“察行官,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开车,一个人去。”千缇望向陈铭的眼神平静如水,“这事保密。”
“哦,好。”纵使仍然不明白千察行此次安排的用意,陈铭选择假装了然,便后知后觉地下了车。
汽车发动,在水洼中溅起水花,逐渐地便远离了陈铭的视野。
积水的水洼宛如一堆堆漆黑的窟窿,也如一双双狡猾的眼睛。
陈铭正考虑着回家还是监察部,在要转身时却看见几个快到看不清的黑色身影从自己眼前掠过。
他只看到几个交叠在一起的模糊虚影。
他本想瞪大眼睛看清楚,可眨眼间无车路过的一小片地面溅起晶莹的水花,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他们早已没入远处公路旁的深绿色树影中。
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陈铭差点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天马行空的幻觉。
他不禁心里一个哆嗦,既感慨又敬畏那几个人的身手可真好。
他想,异变者真是厉害。
由于敬畏大于感慨,陈铭来不及思考,便动作快于理智地跑进察行部。
“怎么了这是?”一位刚吃完饭回来的察行员眼见陈铭气喘吁吁,不禁疑惑,“陈铭,你怎么跑得这么累?没开车过来?”
“我原本——”陈铭忽然想起千缇提醒的“保密”,便生硬地改口,“我原本车是好的,但是……那个引擎控制什么的有些坏了,就找人帮我修,可能最快得……明天修好。”
“陈铭,你过来一下。”辛纪不知何时在不远处出现,视线落在陈铭身上。
“啊?”陈铭有些猝不及防地抬眼望过去,一身黑色的装扮更让他看起来有些冷淡。
“好,来了。”陈铭赶忙跟先前那个察行员结束对话,三步并两步走到前面的辛纪身旁,“怎么了?”
“到办公室说。”一向温和热情的辛纪此刻脸色严肃而平静。
陈铭双手紧握着,手心冒汗,紧紧盯着身旁的辛纪。
一个不好的预感突然地涌进他脑海。
他心里遽然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