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笑-19

    赵若楠愣了半晌,笑道:“蓝金对喜欢的人挺好。”

    胡琅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赵若楠抿了抿嘴角,侧脸去看窗外,忽然又转回来,“噫,那你以后会不会朝三暮四···不不,朝千暮万?”

    胡琅笑得直拍腿,“这句才有点吃醋意思!”

    车子一路轰鸣,很快来到学校门口,正好母亲来电话,就一路打电话一路回宿舍。

    范文诚非常满意胡琅:“中国男人嫁不得!嘴上说什么民族、什么传承,大道理可以用车拉,反正是占女人便宜。”

    “欸。”

    “尤其蓝金,那种干公安的,简直绝了。给国家干活,要老婆埋单。”

    这当然是私房话,范文诚只对女儿说,对外范文诚不这么说,对外范文诚说有国才有家,她为蓝金的选择而骄傲,赵若楠根本配不上这个干儿子。

    ···

    三瓶酒下去,陆慎平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

    刚从机场出来,白卫衣稍微汗湿,陆慎平一手扯卫衣领子,另一只手运筷如飞,“来来来,再来盘黄河鲤鱼。”

    蓝金后靠椅背,一只手滴溜溜地转杯子,“就鲤鱼啊?别回头说我亏待你了啊。”

    陆慎平点头:“那再来三客极品官燕吧!”

    蓝金哈哈笑:“你可真够损的,我这才毕业多久啊?你可这槽狠吃。”

    陆慎平一摊手,眼看蓝望,“你我是没钱,你弟不在这里?无良资本家啊。该让出出血了。”

    天花板上,水晶灯光密如星,璀璨饱满。

    蓝望很克制自己不翻白眼,“我资本家,做的好歹有本买卖,你们呢,红色江山代代传,子子孙孙无穷匮!”

    “哪儿到哪儿,我伯父也做生意呢,苦啊,我们江苏有句方言,‘苦钱’,知道什么意思不?钱不是赚出来的,是苦出来的。”

    毕竟年少,喝一场酒,气氛一下热络起来。陆慎平兴高采烈地说,他哥资助过这边一个农村女孩子。

    蓝望大着舌头笑他,“正规渠道的路比天堂还难走。你哥见色起意吧?”

    陆慎平点点头,“是。我哥见色起意,人之常情嘛,”又问,“蓝金,老赵家有个闺女是不?你见色起意了没?”

    蓝金眉毛跳了几跳。

    蓝望抢过话头,“没有,没有!那女的两百多斤,喘口气脸上肉直哆嗦,我戴个假发都比她像女人,还乱搞男女关系,还脾气大,···”

    陆慎平将信将疑,“两百多斤——这怎么乱搞男女关系?”

    “嗨,不图她,图赵成栋呗,”蓝望摆摆手,“别提了,糟心。”

    因为家里公司在香港上市,蓝望对于大陆官|僚态度微妙;陆慎平不算根正苗红,至少也算根正苗粉,向来不大看得上生意人。

    彼此都是看在蓝金份上,屈尊相交。

    蓝金只笑着喝酒。

    喝多的时候,偶尔会梦到赵若楠。

    ···

    胡琅没想到,为了追女孩子,竟然把国内本科又读了一遍。

    临近期末,大考一门又一门,大学生恨不得把书吃掉。赵若楠平时又不上进,不免临阵磨刀。

    于是,被拒绝第三场约会后,胡琅愤怒了,这恋爱谈得比佛法都冷清。

    一路杀到学校,图书馆密密麻麻都是人头,胡琅绕了好几遍,才把赵若楠从人海里扯出来。

    赵若楠一只胳膊被他拽着,另一只手还抓着打印笔记,边缘花花绿绿都是分页条。

    走廊里到处都是大声背书的学生,胡琅说话都得扯嗓子,“吃饭去!”

    赵若楠哗啦啦抖笔记,“不行,这是开卷考,得熟悉笔记,不然都不知道往哪儿抄。”

    胡琅没辙,只好取消烛光晚餐,换了家灯火通明的,两人凑一块堆,死背往年试题。

    赵若楠考完最后一门,胡琅也落一对黑眼圈。

    这几天,胡琅从前的狐朋狗友接风,见胡琅都哈哈笑,问是何方狐狸精,折腾得胡琅花容憔悴。话没说完,胡琅就累趴在桌上。

    谁也没想到胡琅这么正经,一众狐朋狗友对赵若楠肃然起敬。搞得赵若楠老大不好意思,红了脸。

    朋友们轰然取笑,早散了饭局,坏笑着告别,“悠着点啊,二位。”

    等走到停车场,胡琅忽然不打哈欠了,笑着坐进驾驶座。

    “诶,好了?”

    “开玩笑,我赶论文的时候,那才叫忙,饿极了下楼吃碗牛肉面,回去继续。”

    赵若楠打开车门,把胡琅拽出来,“别疲劳驾驶,我开车。”

    胡琅唔唔点头,口齿含混地跟她解释,“我一间公寓在CBD,离很近就有家牛肉面店,全安省最好吃的牛肉面店,店主就咱们兰州人,偷渡过去的,不过他儿子已经不怎么会中国话了。···一碗牛肉面折人民币八十多,又便宜又好吃,我赶论文的时候,最喜欢吃牛肉面。”

    赵若楠点点头,忽然听他说:

    “一口气吃完,特想回来,但在中国,我已经没有家了。”

    赵若楠不敢说话,余光瞥见胡琅凝视着自己。

    赵若楠扭过头看他,却被路边一个身影吸引了注意,“诶,你看!”她把车停在路边,“李成!”

    “李成有什么稀奇?”

    胡琅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后,忽然拔起脊梁,“旁边那女的是他女朋友?”

    晚上七点,天色雾蓝蓝,路灯又还没开,能见度不高。

    赵若楠说:“嗯···挨那么近,是女朋友吧。”

    赵若楠心说:这女孩子怎么想的,李成家里,祖传的婆媳相斗大法,嫁过去能有什么快乐?转念又想:要是没背景,女孩子在机关里,最好的出路,也只有官太太。

    赵若楠摇头,“哎,可怜。”

    “···”

    胡琅好像没听到,打开车门就出去了。

    赵若楠愣了,胡乱停好车,“喂,喂,你干什么去!”快走两步,抓住胡琅胳膊,“是你前女友吗?想叙旧的话,你两个人私底下联系好不好?”

    胡琅抹开她的手,阴沉着脸就往前走。

    李成的威胁言犹在耳。赵若楠唯恐胡琅吃亏,急得蹦蹦跳,在旁跟着胡琅一路小跑。

    赵若楠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人好歹是你前女友,不要给她难堪,——在她现任跟前!好不好?好不好?”

    忽然眼前大亮,路灯骤明,就像一串橘灯笼,悬在半空,把街上照得清楚分明。

    胡琅立住脚,“是她。”

    赵若楠敷衍,“对对,你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清清爽爽见她吧?”

    “她不是我前女友。”

    人来人往,隔着一个十字路口,交织的人流很快淹没了李成。

    胡琅眯眼,朝李成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脸上是一种故作的漠然。

    赵若楠看他颊肉一直哆嗦,拿出根烟,背转过身,点上,手抖得厉害。

    赵若楠忍不住伸手,轻轻掰开他手指,取过烟盒,放进自己口袋,不让他继续抽。

    “反正我们先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赵若楠一直很不安心,那个女孩和胡琅什么关系,能让胡琅这么失态,这里面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爱情,难道他俩深深相爱,又发现其实是兄妹关系?

    这倒不是不可能,就凭胡琅爷爷的流氓做派。

    还是不放心,赵若楠一路跟到公寓,从冰箱里取出草莓,洗好控干,按照胡琅的习惯,喷一层厚厚奶油。

    端着果盘出去,见胡琅还僵坐在沙发上。

    赵若楠凑到胡琅旁边,“吃点。”

    “···”

    “其实,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赵若楠劝他,“我帮你,我帮你去给她说说,她要脑子没坏,肯定选你,不选李成。”

    胡琅好像笑了下,“为什么?”

    “因为你比李成高点。”

    “···”

    赵若楠挠挠头,“还有啊,选了李成,有多少好处不知道,婆婆脸子肯定不会少看,但是选了你呢,哗,一下加拿大人了,加拿大移民局局长也不会给她脸子看···”

    “她不稀罕这个。”胡琅说,“八年前,她爸就是河北省发|改|委一把手,现在,怎么着也在中央了。”

    原来是太子女?赵若楠井底之蛙了。

    赵若楠讷讷点头,拿了只巴掌大的草莓,沾满了奶油。

    赵若楠一边啃草莓,一边和胡琅分析,分析来分析去,赵若楠胡搅蛮缠,“反正选你!选你!”

    胡琅正摘草莓蒂,手下一滑,掐破了一只草莓,满手红汁,于是俯身去抽纸巾,侧过脸看她,“选我什么?”

    “你前女友啊,她肯定选你,不选李成。”

    赵若楠本想加一句:除非你俩是兄妹。幸亏忍住了,不能戳人伤疤。

    胡琅擦干净手,把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别胡说八道,我哪有那种前女友。”

    他不自觉皱眉,“我眼光没那么差。”

    赵若楠找到最大的草莓,摘去蒂子,递到胡琅嘴边,“喂喂喂,君子断交,不出呃恶言!就算你追求未遂,也不可以随便说女孩子坏话!”

    胡琅张嘴吃了草莓。末了在她指尖一吮,

    浑身血液都往指头上涌。

    胡琅抬起眼看她,目光含混暗沉,“你记得我和你说过,最丢人的那件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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