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檀汐坐上了回宫的马车,马车里如今只剩她自己了,身后没有跟着的影,亦没有人牵着她的手安慰自己。
她垂眸,一时之间没有任何话语想要说出口,醒来的时候,莺啼告诉她:“把许宸奕留在南疆吧,也许有一天他就醒来了。”
但是莺啼和楚檀汐都知道,这是一件近乎渺茫的事情,但楚檀汐想,万一呢,毕竟许宸奕总是能创造奇迹,他都能借尸还魂了,难道就不能再活一次吗?
只要莺啼说他没死,他还有活过来的可能,楚檀汐就愿意去等。
回帝京的马车少了许多温暖,楚檀汐难得地像个女孩一样抱住双膝看着车内的暖炉盆,跳跃闪烁的火星在她的眼眸中如同起舞一般,她将自己的头埋在臂弯里任由自己眼中的眼泪流了下来。
几日后,楚檀汐从马车上下来,她伸出手遮住眼前耀眼的光芒,眼前仍旧是再熟悉不过的宫阙,琼楼玉宇一般的繁华,却是她一次又一次失去所爱的地方。
许君韶看见楚檀汐回来,高兴地跑上前:“母后!”他围着楚檀汐转了几圈,却总觉得少了什么,“母后,沈侍臣呢?”
“沈侍臣......”楚檀汐长舒一口气,“他在南疆有些事。”
楚檀汐从来不避讳教许君韶看待生死问题,只是这一次,她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坚信许宸奕没有去世。
许君韶似乎是读懂了什么,没有多问,他只是牵起楚檀汐的手,仰着头看向女人:“母后,舟车劳顿,我们早些用膳吧。”
楚檀汐垂眸轻笑几声,这两年多的时光,就好像做梦一般恍如隔世,从一开始选秀时的四目相对,到他为了许君韶一次又一次的奋不顾身,再到如今,许宸奕成为了他心中最想成为的人。
可惜,这一次,许宸奕却不能在自己的身边了。
......
三年后。
时光荏苒,楚檀汐如往常一般偶尔陪着许君韶去上早朝,看着少年愈发熟稔老练,她亦放宽了心,时不时在宫中修剪新到的几束花枝,也算得上是忙里偷闲。
楚檀汐似乎是习惯了这种悠然自得的感觉,有时候去寿樟宫抄上几本佛经亦能感受到心中的清明,女人不由得嗤笑一声自己当初的浮躁。
如今朝政内外宫中上下都没有什么大的麻烦,许君韶稳重老成,如今年岁尚小便已经有帝京世家开始物色起来,楚檀汐时常拿这件事打趣许君韶,看着小人红着脸急着跺脚的模样,好像才能依稀觉得许君韶也只不过是个心智长得太快的小孩。
是日,她如往常一般剪裁着花枝。
“娘娘,陛下前来拜访,已经在门外徘徊许久了。”
“又没人拦着他,让他进来就好,自己家中他倒是还扭捏上了。”楚檀汐平静地剪下一片又一片叶子。
许君韶走近,他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少年身后跟着墨离,墨离也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看的楚檀汐莫名其妙的。
“你们师徒二人到底所为何事,这般扭捏可不像是学武之人。”
“母后,南疆那边说,万毒涧那似乎有异动,很可能是那个人要回来了。”
“......”楚檀汐手中的剪刀咔嚓一声,一整朵花朵径直落下,在桌岸上迸发出几滴露水。
楚檀汐不可思议地看向许君韶,这三年来,她从未得到任何关于南疆的消息,甚至也许某天告诉她许宸奕死在南疆了,她可能都能够去接受,如今,却告诉她,许宸奕很可能回来了,女人的手微微攥紧,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去想这三年她压抑在心中的种种。
再次坐上前往南疆的马车,楚檀汐心中前所未有地掀起波澜,想要见到他,想要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狠心才愿意割舍下她三年之久。
车程颠簸,将下马车,楚檀汐便直接飞奔万毒涧,莺啼说她来的时间很凑巧,今天似乎许宸奕将将苏醒。
楚檀汐提着裙摆,在草地上看见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她停下了脚步,阔别许久之后的再见,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
蝴蝶在周遭盘旋,楚檀汐露出笑容红了眼眶,她一步一步上前,看着愈发清晰的脸庞与身形,她张口就呼唤那人的名字:“许宸奕!”
楚檀汐向他奔赴而来,一把扑进许宸奕的怀中,许宸奕有些踉跄似乎没有接住女人,两人向后倒去,男人整个人被楚檀汐压在身下,楚檀汐的胸膛微微起伏,欣喜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似乎更白了些也更加瘦了。
许宸奕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这明艳动人的女子,几乎是心中本能地想要在刚才与她相拥,可是他看着她良久,却缓缓说出一句话:“你是......谁?”
楚檀汐忽然愣住,她的表情凝滞在脸上,她的神情忽然有些慌乱,不确定地开口:“你说......什么?许宸奕,你这三年是不是睡傻了!”
许宸奕缓缓起身,他双手扶住楚檀汐以防她受伤,然后收回了手缓缓起身,向眼前的人行礼道:“小生沈家之子,沈景初,虽不知姑娘的姓名,但确实不是姑娘口中的,许宸奕。”
楚檀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彬彬有礼的男子,她观察着这位自称沈景初的人,似乎所有举动和神态确实不像许宸奕,心中的希望又一次地落空,这一次的失望,是三年之后给她的又一箭。
楚檀汐脸色沉了下来,她转过身:“无所谓了,你就权当哀家是来接你回帝京的。”
“这里是?”
“南疆。”
“沈景初”一瞬间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他还想追问,但看着楚檀汐的模样,却还是忍住了不去问,楚檀汐不知道作何感想,她倒是希望许宸奕如果可以有这么乖巧懂事就好了。
女人找到了莺啼,莺啼沉思片刻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也确实第一次接触这种借尸还魂之人解蛊毒之后垂死挣扎了三年,或许真的就是灵魂死了原身回来了呢。
回帝京时,那人都没有选择和楚檀汐同坐,楚檀汐看着“沈景初”坐上马车的背影垂下了眼眸,是啊,把希望寄予在一个本就不靠谱的人她又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楚檀汐将“沈景初”暂时安置在宫中,她总是觉得自己抱着这虚无缥缈的想法是无比的可笑,却还是这么做了,既然是沈景初回来,她便通知了沈景云,为二人留下难得的姐弟叙旧时间。
沈景云看着眼前的男子:“你......”
“......”沈景初撇过眸子。
“呵,我懂了......”沈景云笑了笑,聊了几句便同楚檀汐告别了。
“娘娘,家弟似乎还有些不适应,再给他一些时间吧。”沈景云含笑道,楚檀汐却听着这称谓很不是滋味。
那日楚檀汐喝了很多酒,她酒品不差,却难得酣畅,若是换做以前喝闷酒,总会有人出来拦着点她,如今一个人都没有了。
入夜,满身酒气的楚檀汐推开沈景初的房门,她逆着月光而站,黑夜之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发觉她微醺的神态。
沈景初从床榻上一瞬间坐了起来,他警觉地环视着周围,却忽然在黑暗中对上了楚檀汐的眸子,他的眼光不由得软了下来。
“娘娘,你喝醉了。”男人声音沙哑开口。
楚檀汐坐到他的床边,两只手捧起眼前人的脸庞:“你说,你叫什么?”
“臣,沈景......”
楚檀汐摇了摇头,这不是她要的答案,她将怀中的酒盏嘭的一声打翻,玉壶四碎,这不由得让男人吓了一跳,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檀汐,只是没想到原来她真的喝醉的时候,脾气竟然这般大。
“你知道这三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楚檀汐看向许宸奕。
原来已经三年了吗?许宸奕垂眸,这么久对他来说却恍然如同一场梦,他再次看向楚檀汐,楚檀汐的模样依旧是那样的可人,她脸颊绯红带着些许蛮横,看似无理取闹却又让自己无法拒绝。
许宸奕刚要开口,就被楚檀汐堵住了双唇,带着酒气的侵蚀几乎让他无法反抗,“我习惯了你的离去,你却又突然出现。许宸奕,你欠我太多太多了。”
楚檀汐抱住眼前的人:“你甚至不给我一点点喘息的时机。”
“所以......檀汐,好久不见。”许宸奕开口撩起她耳边的头发,在她耳边缓缓开口说道。
楚檀汐恍然惊觉,她看向许宸奕,许宸奕似乎是在忍着笑容,楚檀汐反问道:“真的是你?”
“是我,我回来了,娘娘这次觉得,我演技如何?”许宸奕哑然失笑,下一秒就生生吃了楚檀汐的一巴掌,他讶然看向眼前的女子。
楚檀汐似乎有些被气清醒了,她看着眼前的许宸奕,从未这般气愤过,谁要他在这个时候演这出戏码。
“久别重逢,你就送我这么大的礼?”
“呵,不止如此,”楚檀汐轻笑一声,“我还要杀了你呢,陛下。”
楚檀汐俯身按倒许宸奕,她这三年的气愤与感情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许宸奕握住楚檀汐的手,带着这份力气顺势倒下,在黑夜之中,他将她罩在身下,发丝纠缠在一起,风将帷幔轻轻吹起,吹散了酒意,似乎有更加令人沉沦的事务裹挟着他们,床榻之上,是二人的抵死缠绵......
“好久不见,我的陛下。”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