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针拨扫开后一轮夜幕时,星云仍在回旋。
极度深渊凝视着台阶上错综复杂的围墙走道,倒转的门扉紧闭如故,几颗渺小的石子从伫立在门的双脚间滚落下不连贯的轨迹。
似乎原来的结局就是如此,事物的命运终结在回忆虚设的游乐园,寻找消失朋友的戏码将重新于真理之剑的二楼书柜处开始新的循环。
是啊,为了寻回丢失的记忆,我该打开这扇位于中心处重要的门了。
……亚弥……
天空传来遥远的呼唤,仿若耳边亲切的呢喃,五木亚弥向前伸出了手,触碰到的不是温热的指尖,而是冰冷木板上弯迂的浅纹。
重重迷雾遮挡着精神着力点下内心的深处,由一道道门锁构筑成遗忘与铭记分隔的银河。在踏入这道门之前,她好像找了大家很久,很久。
星月的画布寂静无声,萧索游荡过沉眠无人的王国,月蚀将形色的倒影拉得老长,它就那么充斥了梵高窗外的孤景,令人不禁猜想这位孤独的画家是以怎样的心情画出了这片忧郁迷幻的深蓝。
我在这里哦,亚弥。
念及她名字的语调忽远忽近,不得来源的声音携来了远方的书信,轻柔有力地弹奏在吹拂山风的旷野。
“……她会听见的。”
“一直以来,亚弥都是这么倾听着圣剑的心声,从生疏怯步到努力承担起连接的命运。”
“……作为一本画册,你却根本不明白画作独立于鉴赏性之上寓意传达的作用。”
“心意的传递外物无法限制……即使相隔遥远,我们也能透过任何承载着寄托的媒介思念着另一个人。”
镶嵌着黄月的漩涡越来越亮,共鸣的金光照耀着画纸剪裁的灯罩,如晨曦般沁透了茫茫黑夜孱薄的身躯。
『并非全知全能选中了你哦,而是我觉得你会听到啊。』
『很高兴,你有了持剑的理由。』
『圣剑之所以和选中的使用者有很深的羁绊,那是因为我们心灵相连。』
亚弥,看不见的宝物其实一直都在。
抬头看看这片星空吧,你会在上面找到答案。
温柔安定的声音在深蓝的夜色中点滴下墨水的涟漪,昏黄的笔尖蘸过遮挡的尘雾,月亮爬呀爬呀,而后调皮地拽住了星星的末尾。
你瞧见那只复活节兔子了吗?月亮是它圆滚滚的肚子,星星连起来的星座组成了它的尖耳与脚。
我们说好了哦,总会再次相见的,这是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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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继续打开这道门呢?那不是你渴求的东西吗?
或许你想明白了,放弃掉这些,你可以毫无阻碍地脱离永远见不到朋友的轮回,不必在原地徒劳地寻找根本抓不住的东西。
“我和你不一样,你说得对,我不能活在过去,所以我要自己决定将来。”
梵高的笔触挥洒浓烈的色彩,那一瞬间她看见天上挂满了星辰的肖像,在月球可见之外栽种着满溢的回忆,一帧帧闪回的画面凝聚成熟悉怀念的笑脸,与星光中眨着眼睛,在边缘不起眼的肖似宇宙飞船的星体上,唷嗬嗬的界贼一脸不爽地跳完了他的加倍速变身舞。
别傻了,所有人都不会在原地等你的。
创造我的人直至死亡都孑然一身,画出了这样的星空又如何,那不是美梦,可怜的人啊,他只是在找寻孤独慰藉的不断绘画中做垂死挣扎。
“如果生活的遗憾不可避免,那就走出自己该走的路,过去的一切造就了现在的我,不管前方是快乐还是痛苦,人都会在绝境里找到自我的出路。”
“说到底,你也有遗憾留恋的东西吧。”
留恋的东西,你在说什么玩笑话。
“不是吗?在开办梵高纪念展的美术馆,你明明可以做到无差别破坏的,却只是在休闲区划出了奇幻世界范围的地界,除了抓我和芽依,还有别的原因。”
“你避开了那些得到迟来赞美的画作。”
举办展览的内厅很大,休闲区只占据了小小一部分,巴黎的风光,阿尔勒的乡野,圣雷米的窗外,描绘自然之景的作品排布在延伸的墙壁,串联起了他的一生。
究竟需要多久,生命才会迎来它的终点呢?如我们所想的一样,由于精神疾病的作乱,倍感彷徨的画家在年纪轻轻的时刻就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白昼夜晚交替的重复日子悲惨潦倒,绘画成了他唯一渴望阐述世间万物无穷生命轨迹的治愈剂。
“梵高并没有甘于受困精神的牢笼,残缺的定义是有失偏颇的,你不该只是他画作微观的虚影。”
“对了,你是不是说过,这座迷宫是为我量身定制的?”
“多亏你告知的信息,我想我已经知道打破精神世界迷宫的方法了。”
纵然厌恶海市蜃楼的瞬间,事物仍然会追寻永恒性,相对的变化中存在着不变的东西,无论米吉多吞下去的人是谁,内心世界呈现的场景都会根据每个人的情感回忆做到不一样的建筑场景,迷宫可以变换制造,但只有一个地方是固定的,从内部打破的重点不在迷宫本身,而在这片梵高绘制的《星月夜》的背景。
比拼精神力的话,我可是不会输的。
这里是我的内心世界,用一句比较老套又中二的话来说,创造或者毁灭,我的地盘我做主。
“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在五木亚弥存在于《奇幻世界与剑士物语》的日子,就是一个经常被米吉多追杀精神方面已经锤炼到抗打的意识体。
“谢谢你还给我的记忆。”
地面从脚下中心呈现出裂纹,蔓延开源源不断爬上夜色背景的破败,五木亚弥撸起袖子,随机一口气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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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轰然坍塌,解体的画页翩飞在空中撕扯开无数张拥有回忆的梦。雷鸣剑共鸣的清辉好似月光,飞散的星星循着熟睡中梦主人的方向,一个个归乡远去。
在属于自己小小回忆的光团中,米吉多在画布上张开了眼,星夜深邃,画家的脸在颜料间闪动。
“好啦,这也许是我的最后一幅画了。”
“不知道之后,你的命运会怎么样。”
绘笔浅浅搁置,画家平静地坐在麦田浸染的晚乡,鸦声扑腾起黑羽,横肆过大片茂密的树林。他露出了难得轻松的表情,仰望着星空的目光倒映出一片清澈透明的向往。
好黑漆漆的地方啊,偏又只有一点亮光的死气沉沉,有什么可看的呢?
初生新奇,懵懂的它不解地抬起了头。
“我在注视着天空啊,那里有一个绚烂奇特的世界,是我的归宿。”
“选择死亡对我来说并非难事,但我对死亡一无所知。”
“比起厌倦孤独地生活,我更向往探讨生命在世间的每时每刻,它散发着光,就像这片星海里每个独一无二的个体。”
“生命是很奇特的啊,他生长出自己的外形,拥有不同交流的沟通力,散发着酸甜苦辣的味道,总展现着那么一刻的年轻。”
“……那么再见了,我的孩子,愿你也能抵达那片闪耀着自由幸福的星海。”
十九世纪已经过去了,新的时代近在眼前。
希望你所在的时间有人能善待你,希望你也能爱着这个世界,爱着这个不完美甚至可以说人心自私到糟糕,但我们仍在努力生活的世界。这是我创造你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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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赐予我名字和声音。
破碎的纸页凝聚起星光,化为了一本深蓝之海上缀满稻田色的驱动书。
雷之剑士接住了从中脱出的女孩子,在紧紧的失而复得的怀抱中吻了吻她的头发。
进入永久的长眠前,它的脑海里闪过窥见的内心世界不远未来的画面。
吟唱着塞壬之歌的海底,月暗长剑将预言虚妄之章。
我已经脱离了束缚自己的画框,但愿你也能脱离旁观者看待世界的态度,否则,期望的结果仍然会是悲剧。
不过,也许有转圜的可能性不是吗。
仰面朝上回归了驱动书的它楼房之上流苏挽饰的风向袋经过庆典之地七夕斜挂的愿签。
“我听见了哦,贤人的表白,再加上之前的,让我数数,有几次呢……”
“那我的表白算是成功了吗?”
“诶,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亚弥,在花火大会的现场——”
“停,这段我记得,真是的,平时怎么不见你那么能说。”
“是是是,是我的错。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再说一次。”
……
好啦,现在,我该去往那片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