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台拉响了滴溜溜的铃声,弹射出去的列车行驶过轨道,带来了整面狂风的呼啸。
不绝于耳的尖叫传至四面八方,行径喷泉的弦乐裹湿了全乐园滚烫到干巴的喇叭,一浪盖过一浪的声音在天旋地转的牵引下匆匆坠落上浮。
天地间纷杂的色彩被揉乱成了废弃的纸团,如同漩涡般卷入晴空的无底洞。
……亚弥……
……亚弥。
好吵啊,风声嚷嚷的,我在哪儿呢。
“醒醒,该跑第三圈了。”
高速碰擦起的寒战仓促地赶跑掉夏日懒散的闷热,五木亚弥睁着眼回过神来,啄木鸟伍迪主题装潢的车厢映入眼帘,简笔风格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这里,反射着太阳银光的安全压制横杆下搁着界贼伸展不开的二郎腿。
过山车而已,没必要这么视死如归吧。
佐克斯抱着手臂神清气爽地靠坐在椅背,由于被铁面无私的工作人员强制执行不能独占座位的规定,他迫不得已跟五木亚弥挤在了一个车厢。
这些一脚就能踢开的制动装置对他来说基本没什么用,像来宇宙观光的界贼牢牢保持着屁股黏在坐凳的定力,死亡垂直俯冲外加三百六十度螺旋倒吊,他服帖的头发和衣服都呈现出一股反重力的淡定,呃,忽略他额头新加印的一行带框小字的话。
——真理之剑特产,永不磨灭的痕迹。
“佐克斯先生,你头上的门牌标记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要不是得到织女瓦尔多在游乐园出没的消息赶来制裁,他至于刚踏进售票处大门就又被迎头痛击吗。
虽说小说家他们很地解释了能到处传送开箱的功能是基于真理之剑特有的书之门机制,但不知道五木亚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打开的门板上金灿灿的金属标牌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他的前额。
好不容易消掉了华夫饼印,现在又来一个产品认证标签,贴纸妆容就没断过的界贼凉凉地开了口。
“多亏了你,每次出现不是在我前面就是在我侧面。”
是我干的?这段我怎么没印象?
不及深究被过山车颠簸至和四周景色一样混乱的记忆,五木亚弥在又一轮忏悔之路的升空中终于费劲地看清了地面。
底下游人如织,可爱的卡通气球摇晃过丛丛树叶的娑影,搞事的瓦尔多似乎学乖了,不光明正大制造骚动,人群的掩护成了它做好的保护伞。
“这里能眺望到大部分游乐设施,一旦看见就动手,中了两次愿签的招,绝不会让它跑掉第三次。”
园区不大,只是附近的小型儿童主题公园,高处俯瞰好过在地上人挤人地乱找,毕竟他们总不可能声势浩荡地来到广播站对瓦尔多小朋友播放走失寻多广播。
“嗯,是挺视野开阔的——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坐摩天轮呢?”
“摩天轮封闭性太强,即使在高空发现了目标也没法及时打破玻璃跳下去行动。”
“佐克斯特工先生,请尊重重力基本法以及车载安全杠,过山车也好不到哪儿去吧!这么天旋地转景色糊作一团真的看得清吗。”
“身为宇宙海贼,我的太空飞船经验不容置疑。”
“说实话你就是想坐过山车吧。”
“……”
“你没有看到栏杆旁小朋友仇视的眼神吗?”
“……”
“顺便再问一句,项目的票是谁买的?”
这还用说么,你看像他付的吗。
屏蔽集中在发车起始点成吨的小朋友射线,状似自然撇过头的佐克斯不着痕迹地抬眼瞄了瞄前后小说家他们所在的座位。
三圈的威力不是盖的,后排脸色缺氧的新堂伦太郎如临大敌紧抓着把手一动不动,就差口吐白沫了,须藤芽依兴奋地举高了双手,游刃有余的样子和旁边的人型石化雕塑形成了鲜明对比。
难得来游乐园放次松,虽是侦查敌情,但前排的小说家与其竹马倒是久违地找回了坐过山车的感觉。好歹被尤里物理带飞了好几次,凭借着真理之剑内战时期肉身飞跃南极的超人钢铁之躯事迹经验,神山飞羽真在保持平衡这方面早掌握了精髓,出于警惕和关心,他会时不时和富加宫贤人转过来一齐观望后方的境况。
当然,这些挤满了四人的前后排在五木亚弥眼里只是空空的座位而已。
但愿别再出现什么该死的意外了。
车厢滑升到了顶点的缓坡,再下就是过山车的始发点站台,来不及变换一个舒服的造型,佐克斯的目光刚从前排转移到四处熙熙攘攘移动的人群,胳膊就遭探头过来紧盯着远方的五木亚弥一掌拍中。
这隐隐后背发毛的感觉为何似曾相识。
他抖了抖手肘处的衣服,顺着手指的方位被掰向了广场喷泉旁占卜屋的位置。
树叶与街道相接的房屋外,无数流浪在风中的腾空彩球钩住了一个笨重的身体,依稀可辨认出同款的四脚乱磴姿势,交错的绳线淹没了它不太聪明的脑袋,宛若提线木偶操纵着唯一能动的手脚。
庆典的气球挤得它看不见也不能呼吸,它一怒之下用手持的愿笺铲戳破了这些五颜六色脆弱的外壳,伴随着小孩子的哇哇大哭,刚脱离憋闷牢房的脚一滑,重重缠绕的线就像放在口袋里拿出来后就打出了全世界最复杂结的耳机线圈,它的脸在烘烤逼近的热浪中光荣坠地。
五木亚弥使出了pp值为4/10的远程绊倒,效果拔群。
“佐克斯先生,你觉得那个扎在气球堆里走不出去的两脚兽看上去像我们在找的目标吗?”
……
不愧是你。
这次的界贼连五秒都没有犹豫,一阵噼里啪啦的亮光在厢壁上打雷般闪过几道光影后,啄木鸟的尖嘴装饰旁踏出一个效率极高的身影。
反正第三圈正好开完全程,他也不用真施展半空蹦极了,痛快凯撒潇洒地跳下车,经过一大串小朋友从仇视到星星眼的光速变脸队伍,快速飞奔出了五木亚弥的技能范围。
趁瓦尔多还没起来可以减少很多麻烦,他才不是唯恐波及到自己呢。
占卜屋的场景越来越近,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跑步声和隐隐约约的呼喊。
“诶,佐克斯先生,你的便携式抽奖盘落在座位上了。”
不是抽奖盘,是变身器!
**
许愿的时候,我们总带着不可言说的私欲,原始的欲望不仅怪物拥有,就连人类自己都不能免俗,从古至今的大小战争与冲突或多或少都是为了实现一些个人不能落定的所谓理想世界才去搞破坏。
织女瓦尔多悬空着悬吊的脚趾匍匐在地,身边经过的急促的脚步让它在视野逼仄的罅隙间瞧见了一双双大人与孩子紧挨的鞋。
不公平,凭什么它就得和牛郎分开,要不是天上划拉出什么多此一举的银河,它用得着满世界乱窜么。偏偏哪里都这样成双成对还有家庭,这些人天天在一起腻歪到辣眼,哼,就让大家都互相见不到对方好了。
积攒着冲天的怨念,它挣扎地拔出愿签,只是还没摸索到笔就被射出的能量打落下沾染硝烟的纸。
“你以为我们会在同一套招数上栽三次跟头吗?”
枪体形态的痛快□□膛口还冒着未尽的热气,手持变身器的界贼大步走来踢掉了它赖以生存的假冒伪劣许愿武器。
“怎么样,小说家,找到你们的书了吗?”
“嗯,这家伙的许愿能力只是影响表象心理的纸老虎而已。”
“消失的东西没有丢,看不见的宝物其实一直都在。”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那位质疑我变身为什么一定要跳舞的呢?”
“你说伦太郎?他被过山车转晕了,芽依酱正在照顾他。”
“噢是吗,欢迎之后来体验我的飞船,如果还有机会再见的话。”
小心地感受着封边轮廓取出了看不见的驱动书,神山飞羽真和富加宫贤人一左一右站到了五木亚弥前面,兜头照下的四面阴影仿佛围拢在弱小可怜无助小怪兽边的带恶人,充满了黑恶势力的气息。
可恶的decade…啊不是,可恶的全开者又来搅局!
“我一定会——”
回来的。
没感慨这物理制造的阴凉氛围几秒,到点领盒饭的织女瓦尔多在五木亚弥的强制绊倒技能以及特效满天飞的密集炫光攻击中说出了本次第一句台词后毫无悬念地杀青了。
沉甸的重量一松,无所附依的气球浮游而起,慢悠悠地飞往了银河所在的天际。
十柄圣剑融合的力量到底恐怖,齿轮也是有极限的物件,此刻它已在刃王剑书写的结局下彻底化为了蒸汽,连半搓轮灰都没剩,揪着空气的佐克斯摊了摊手,第一次正视起了神山飞羽真所说的作家强大的笔与他笔下牵系起的羁绊。
由故事编织的世界吗。不论是金钱衡量的定价,还是名人效应带来的光环,再普通的珠玉也会产生其独一无二的年代经历,被岁月磋磨的名画自有它描绘的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光景,了解一点大大小小的背景故事看来也不算坏事。
“如果是关乎宝物的人文价值,我想我会对阅读起兴趣的。”
飞船从云层低空行驶过临地接近的黑点,临街的花坛散发着不大不小青草调剂的花香,将神山飞羽真赠与的《遗失的记忆》收好,摸着额头印子的佐克斯打算打个合作愉快的招呼就回家洗脸。
时间不等人,人与人之间的“看不见误会”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危机解除后的游乐园恢复了它原本的秩序,随处可见的零食小摊排起了长队,嗅着加入热狗烤串气息的香气,他警觉地皱了皱眉。
不对啊,这个季节怎么会有鸢尾花的味道。
佐克斯倏地转过身来,背后的园区依旧游人如织,五木亚弥早已不见,神山飞羽真与富加宫贤人保持着想要拧开锁的动作,在一扇快要消失的门前拼命用圣剑阻隔开亟待紧闭起来的裂隙。
你们的书之门还能凌空开在地上的?
他还未发出疑问,四周的画景就于剥裂的星夜底部陷入了停滞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