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过去出版社了,你一个人可以拿得动吗?”
公寓楼内打开的房门前,换下一身山区防风装束的富加宫贤人正被身后人敲打着领子套上了日常大衣,急切到访的早春捎来了一丝匆忙,树芽隐约冒头,万物复苏的迹象在光秃秃的林地间开始播撒绿意与温馨。
拂去鞋上半干的雪屑,他从门内接过递来的文件袋,不忘看了眼客厅茶几上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咔嚓摔碎从而割伤手的玻璃制纪念品。
“呆胶布呆胶布,又不是全搬过去,以我的臂力来说刚刚好。”
“喔,既然这样我相信亚弥的臂力,不过积雪还没化完,路上还是要注意安全。”
“贤人总是抢先一步把我的台词说了呢,好啦好啦,快走吧,不然待会暴躁尽责的七河桑要轰炸到家里来了。”
干这行的都是大忙人啊,旅游归来躺平还没喘口几口气,贤人就被责编的电话叫走了。
作为协调和联系译者的统筹编辑,七河一叶是所有合作的出版社中最好说话但又最说一不二的存在,被她发现摸鱼的话绝对逃不了和善的微笑,不知道飞羽真是怎么招架住芽依的编辑帕瓦的。
邻居家的收音机正在播报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屋外的冷风顺着阳台敞开的窗户吹散了积淀几天的闷气,情真意切安抚了雷鸣剑黄雷前辈因空巢留守而散发的怨念,五木亚弥锁好公寓门,拎上几件轻便的纪念品前往了目的地。
说起来由于要稳定工作和准备订婚的原因,她不能经常往真理之剑跑了,久而久之可以说信息滞后,缺勤率堪比野外生存的绯道莲,莲是在为组织的未来修行,她最多只能算个挂名的圣剑话疗心理咨询师。
呃,要不然给尤里带本漫画吧。
路已经走出一半,折返回来的五木亚弥心虚地踏进了不远处的书店。
确实是很久没见了,久到大秦寺先生可能又换了新的时髦发型,久到甚至在挑选漫画书时犯了难,她在同个书架前来来回回,顺便还在纠结的同时腾出拎包的手对着不断亮起的聊天软件回复了一连串讯息。
这本《我被精心呵护的盆栽附体从而变身成了PlantMan》,和这本《重生之植物侠》,到底要选哪个呢。
『你两样一起买不就行了。』
脑海里自然而然响起的心声吐槽让五木亚弥下意识朝四周张望了一下雷鸣剑的踪迹,工作日时段浏览书籍的顾客稀少得连脚步都清晰可闻,不出所料,闹脾气的雷鸣剑黄雷前辈还在家里养生。
不过也对啊,两本都买不就解决了吗,她在自我制造啥二选一难题呢?
放回去的书被果断地重新抽出,释放了架子间的空隙,转过弯的人在地板覆盖了一层轮廓分明的投影,慢慢朝她的方向靠近。
“咦?亚弥小姐。”
来人手捧着一本塑新的《麻将馆杀人》,脸上还带着巧合的惊讶。
“结菜?我刚才还在回复你的短讯,想不到在这里就碰见了你。”
屏幕闪烁着消息提示的对话框,快速浏览过最后的短消息,五木亚弥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相较对方的反应,她倒没有觉得在书店偶遇过于巧合,毕竟对于有相同爱好的人来说,在哪里遇见都是巧合,当初结识也是,遇见多了巧合就会变成缘分,渐渐发展成朋友也是人之常情。
事实上要和五木亚弥搭上话其实很简单,只要稍微涉猎到一点有关推理的因素她的兴趣瞬间就会放大,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有点好骗的类型。立花结菜拿的是绫辻行人暌违了好几年的馆系列收官之作,漫画区和日系推理区只隔了一层书架,她应该是刚从那边过来。
“最近对建筑诡计感兴趣了吗?”
“嗯,稍微想尝试一下,借助建筑本体巧妙的构造就可以完成完美的犯罪,诡计不在宏大和猎奇,一点小小的简单的手法也能达成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很佩服这样朴实的构思。”
“利用了人类惯性思维的盲点,的确啊,这样的诡计往往是看不出来的,喜欢这类的话也可以看看加贺美雅之的《双月城的惨剧》和岛田庄司的《斜屋犯罪》……啊,时间快到了,本来很想和结菜你多聊一会儿的,抱歉我还有一点事要办。”
拿上尤里的读物,五木亚弥,挥了挥停留在Line聊天界面的手机。
“那么下午就按约定的那样在玻璃花房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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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防护罩挡去了极地又一轮风雪侵袭,偌大的北区基地安然无恙地掩藏在白芒色迷眼的腹地,真理之剑的会议室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云。
神代凌牙和神代玲花早已离场,针对“无铭剑持有者阴谋”的讨论在不太欢快的气氛里散了会。
一夜之间成堆的资料不翼而飞,存放档案的地方空了一大块,可就是找不出是属于哪部分信息的文件。本该事无巨细登记在册的数据库没有记载,仪器也仔细检查过了,没有黑客或者特殊力量强行入侵的痕迹。
别看他们是隐于荒地拥有高于外界科技的魔法组织,两千年的时间也足够人类社会进步到人工智能电子领域的过渡时代,攻破同样是靠电子元件单元运作的祖传仪器防火墙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理之剑看似完整,在这样时不时出现悄无声息的异常里却早已被一步步渗透蚕食,偏偏他们还没有任何头绪。
大厅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转角侧走动着伦太郎与情报提供者议起生活私事的人影,一股难言的不真实感不断升起又反复打消,连给尤里和暗黑剑做定期体检的兴致也没那么高了,心事重重地拿上音铳剑,大秦寺打算回锻剑室继续查找关于无铭剑的记载文献。
或许他该重新注意起另一把本来并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想来实在有违常识记忆的剑了。
“大秦寺先生,我回来啦!”
充满活力的嗓音并合着沉重物件小心翼翼放置在桌上的咕咚声切断了室内诡异流动的氛围,大秦寺的手刚扶上冷冰冰的门框,随即心情像卸下了绑缚的阴云般呼出了一口气,松动的表情不再因为凝重而看上去那么凶神恶煞地转过了身。
“今天就回来了呀?贤人呢?”
“贤人被出版社七河桑的夺命连环call叫走了,小樽未来的几天预告会有大雪,正好我们也玩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回来啦。大秦寺先生,只是几个星期不见,你为什么要拿新发型对着我。”
你还知道是几个星期不见啊!
要不是确定亚弥是搬去市区和贤人一起住,他分分钟得怀疑幕后黑手盯上了五木亚弥倾听圣剑心声的特质。现在可不像以前,圣剑被打开过沟通后的意识特别活跃,要他一个人面对无数张没有语音的嘴也是很有压力的好不好。
“嗨嗨,所以这次我带了很多纪念品,包括小樽特产的滑雪冲浪板哦。”
将袋中物品一一取出,埋头捣鼓的人细心地列好了每个人的份。
上到精巧摆件下到渐变色小杯应有尽有,很难不想象五木亚弥是不是掏空了哪家店的精品存货顺便把订婚后的餐具也一起买了。
塞进他怀里的水陆两用滑板和滑板型玻璃挂饰紧贴着刚换上的打铁防爆工作服,以免剐蹭到金属屑,大秦寺扭过一边脸,对这个冲浪夹面绝对立于不败之地的装备换了个好拿的姿势。
“对了,最近是发生什么棘手的事了吗?我进来的时候就感觉气氛不太对。”
“是失踪已久的无铭剑。”
“连索菲亚小姐都知之甚少的无铭剑啊,是挺棘手的。”
五木亚弥曾经以为跟暗黑剑月暗前辈交流已经是你说一我说二的巅峰了,谁知道无铭剑更是难懂,因为它根本不说话。剑身的不死鸟火焰明明分外醒目,却从头到尾贯彻着可有可无的隐身气息,即便好端端地摆在面前,她有时候都不确定这把剑到底存不存在。
“咦,伦太郎你也在这里吗?我都没怎么注意到你……可能是袋子挡住了吧,毕竟芽依也说犯迷糊是常事呢。”
“犯迷糊…亚弥桑,这次和芽依吵架真的不是我故意的。”
刚跃跃欲试想要打开自己伴手礼的手刚伸到一半又垂头丧气地缩了回来。
女孩子间的消息就是灵通,更不用说亚弥桑和芽依本来就关系不错,芽依能和亚弥桑有空吐槽自己说明她的气已经消了,不是他存在感变弱了就行,哈哈,哈…新堂伦太郎破罐子破摔地开始了自我检讨。
“说得没错呢,伦太郎昨晚还在大厅可怜兮兮趴了一夜,黑灯瞎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因为吵架被女朋友赶出房门了。我说你们啊,都这么久了怎么还像刚谈恋爱似的。”
“诶?是这样子吗?”
“伦太郎,女孩子的心思是需要观察的,你平日里还得加点油啊。”认真思考后还是没有把玻璃小滑板的装饰件随身携带,自己也还是单身的大秦寺研究滑板之余甚至不忘言传身教了一顿后辈。
“是啊,人家五六年孩子都满地跑了,伦太郎和芽依还拖延着毫无进展,看着的人都替他们着急。”直起身的动作抬动了缥缈的窗帘,揶揄的说话者自被照射得白花花的窗帘布后拍了拍新堂伦太郎的肩。
“这点我表示深刻赞同,伦太郎,据我所知芽依不是会随便发脾气的,如果有,肯定是你哪里惹到她了,这点时常被催稿的飞羽真想必深有体会。对了,飞羽真今天不在吗?”
“飞羽真?飞羽真是……”
“啊啊,伦太郎,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想必就是你们经常提起的五木亚弥小姐吧?”
扶着伦太郎肩膀的手从窗帘间转过角度,垂挂的帘布间走出一个人来,刚才自然而然的接话让她清楚真理之剑今天来访了她没见过的陌生人,但在时不时岔开的谈话中一时半会居然也忘了有这个人存在,没有刻意隐藏,却让人发现不了,好像无铭剑虚无一样阿卡林了似的。
“是是,差点忘了,亚弥桑,这位是最近一系列怪异事件幕后情报的提供者,间宫先生。多亏了他,我们才能更多得掌握到一些无铭剑的消息。”
“失礼了,我是间宫,请多指教。”
梳整规矩的青年礼貌地向她致意,漆黑平静的眼睛里闪烁着友好的光泽。
这是五木亚弥第一次见到所谓的情报提供者,间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