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木,你的手受伤了?”
“真田,我叫林佳”。
林佳第一次纠正,但只轻声细语的说完这一句她便又恢复了冷漠与平静,隔着清爽挺直的少年肩线,与闪着金色的威严对视。
真田诚一郎没有带帽子,负手站在办公室门外,眸中复杂,他开口,却是余光也没有给真田弦一郎。
“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怔愣一下,敏锐的感觉到了气氛里的不对,但手腕上的炙热松了松,还未完全离开却又反过来攥紧了,下意识的挡在了林佳和纱昔的身前。
林佳视线偏转,汗水自耳侧淌入脖颈,即使只能看到后半张侧脸,却也在熠熠生光。
“哥,是出了什么事吗?佳优是我同学”。
——
同学,同学。真田,真田。
最初的悸动过去,林佳甚至会觉得有些头疼了。
她伸手,掌心早已没有了骇人的濡湿,她想不清楚,她的鲜血为什么对他不管用。
课间的教室永远是嘈杂而又安静的,无视教室前方的围着的同班同学,林佳将还带着青紫和疤痕的手腕伸出窗外。
浓密的树荫,惊醒的虫鸣,即使是新学期开启,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滚烫。下午的阳光最是炙热,它恨不得透过所有的遮蔽物将热量全部塞进手腕上那白玉莹润的珠子里,贴着沁凉的皮肤,刺得她心口滚烫。
林佳闭眼,头侧躺在书桌上,全然感受不到教室里的时而惊呼时而安静。
“国际数学竞赛高中组一等奖,神奈川公立立海大附属中学校高中部,一年级?!!”
“是朝仓吗?肯定是朝仓吧…”
“不是,我听说一年级还有……”
“……”
“咚咚咚—”
“嗨,赤木桑”随着桌子被敲动的声音和不太熟悉的女声,林佳皱眉,不得不将手收回,正视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她抬眼,只是看着安齐柚子,又扫了一眼周围安静得有些异常的同学,眼神淡淡,没有说话。
安齐柚子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才在众多焦灼的目光里开了抠,“那,那个,赤木桑”。
她记得赤木佳优相对较久,本来该是不紧张的,但是真正对上时,她又突然气弱了,结巴了一下。
但好在赤木佳优人虽冷淡,却又极有耐心静静的看着她,等她慢慢调整。
“那个,听说你那个,那个竞赛得奖了,恭喜你!”
“……”,她想说的肯定不止是这些,林佳手指收了收,点在她额头上将她抬起,声音从喉咙里闷出,
“嗯,还有什么事吗?”
有温度又不那么有温度的语气让安齐柚子的紧张缓解了下去,她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却又被适时从学生会回来的的朝仓静突然打断。
“赤木桑”,大概意识到打断了对话,她抱歉的拍了拍安齐柚子的肩膀却没有打算停止,伸手将刚领回来的竞赛奖牌递给她,
“一块是物理竞赛,一块是数学竞赛的,哦,还有”,说着她又从包里抽出了照片,递了过来。
林佳接过,只扫一眼便被好事的同学抽走了。
“哇!厉害了!赤木,这里面,就你一个一年级吧!”
“不过赤木桑在里面一点也不逊色耶,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誒,这个奖牌是纯金的吗?好好看…”
“誒,我知道,我知道,旁边那个是冰帝的……”
“……”
碎言碎语中,林佳不知道照片和奖牌已经转了几道手,众人围拥在她身侧,她微微皱眉,不太适应这种感觉,只又偏头看向朝仓静和安齐柚子,冷眼提醒。
“还有什么事吗?”
朝仓静微顿了一下,敏锐的感觉到了些不耐烦,伸手敲敲桌子,“誒,你们,太没礼貌了吧!没有经过赤木桑的同意怎么可以乱动!”
作为班长,朝仓静的威信力是在的,一声令下,沾满指纹的奖牌和照片才又重新回到了林佳手上。
人群散去,林佳眉头皱起,略带些了些烦躁,正要收起,却又见朝仓静从包里抽出一踏海原祭的邀请卡。
剑道社表演赛观赏券,网球社鬼屋体验券,魔鬼咖啡屋消费券,书法社体验劵、寿司制作体验券、自制观光车免费游览券,音乐剧表演礼堂门票……
“……”,林佳看着手里几乎集合了海原祭所有活动的卡片,离谱到她自己都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暗示到几乎明示的一系列流程,林佳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她抬眼,冰冷的看向朝仓静。
朝仓静抱手,只是笑了一下,笑意也不达眼底,“有人让我给你的”
“哦,还有,让你放学后等他”,她的神色淡淡的说完便转身回到座位去了。
林佳眸子暗了暗,看着桌子上的一团乱麻,莫名又有些烦躁,干脆的,将垃圾桶顺了过来,连同奖牌一一丢了进去。
“赤木?你…”安齐柚子的声音打断了林佳的动作,林佳睫毛颤了颤,手里的照片捏紧正是掐在了真田弦一郎的脸上。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一直未来得及说话的安齐柚子,“什么事?”
“没,没事了…”
安齐柚子本是想拉着她一起布置海原祭的cos展的,以她的身高和气质优势绝对是……
只是,赤木桑声音对她来讲太冷漠,太刀了,她心底颤了颤,白了一眼射过来的几个期待眼神,讷讷的回到了座位上。
简单的插曲过后,林佳并没有将安齐和朝仓静的态度放在心上。
只是上课铃声响起,本该是和奖牌一起躺在垃圾桶的照片到底还是被她留了下来。
“好了,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
“是”
翻书,记录,黑板,所有的嘈杂都被窗外射进的阳光掩盖住,她最后看了一眼照片,随手夹在了书里。
她大概不会忘记那一幕,所有人都在炙热之下散发着笑容,只有她像是在无形冰窖之中窥探。
开往神奈川的电车不会只有一个,林佳颔首,将注意力转回了课堂上。
她想她应该是后悔了。
“嘿,早川桑”
“誒,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他不打网球,我喜欢打网球的”
“……”
黄昏下散去的声音似还在耳边,林佳手指轻敲了敲,终是在烦躁的思绪中找出了一个不太算解决方法的方法,转身朝学生会大楼走去。
柳生比吕士刚接手立海大附中高中部的学生会的大权,并不总是能够有时间和网球队一起离开的。
黄昏落半,橙黄色将白色瓷砖也渲染上了一层辉煌的味道。
林佳背着书包静靠在大门外,等着会长办公室内的交谈结束。
幸村精市该是最先迈出也最先愣住的,眼神悠悠的看着不远处的冷淡少女,“赤木桑,有什么事吗?”
“怎么了幸村?”
办公室的门不大,部活与放学时间也是早已结束,幸村精市只是稍一停顿也是引起了后方人的注意。
幸村精市往旁边侧身将门口让开,这才让后方的人视线得以拓展。
“这位是?”
“赤木桑?是有什么事吗?”
“赤木桑早已经放学了,你是在等谁吗?”
其实除去常见的几人,也不乏有认识的人,就像是看着她明显疏离却又不得不上前的朝仓静。
“赤木桑?是有什么事吗?”,她手里的记事本还未收起,只合了合便递给了身后的同伴,将她拉到了一边。
她没有想到林佳真的会乖乖听话的过来,心底也是有些烦躁和复杂情绪在,她不知道是否该解释,是她…
道路让开应该才是主要的,林佳并不在意她的拉扯和纠结,只是挪开些却又听她不确定的问,“你是来找真田前辈?”
真田。
“赤木,咳”,真田弦一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按下帽子遮挡住视线,轻咳了一声,绕开前面的人,朝林佳走了过来,“抱歉,是…”
“你结束了吗?”,林佳冷眼却并未给他机会,一个错身便站定到了柳生比吕士面前,微仰头看着他。
柳生比吕士怔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僵直脊背的真田弦一郎,眼镜在夕阳下却是冷光,绅士的温柔就是不拒绝任何一个女士,他轻“嗯”了一声,笑。
“是在等我吗?赤木”。
“是”,林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与此同时,细长的手上前扯住了柳生比吕士的衣袖,黑瞳里倒影着霞光,还有眼前错愕的一堆人的身影,“送我回家”。
说完,她也不管周围人反应,拉着人朝前离开。
“佳优”
再度与真田弦一郎擦肩时,林佳再度听到了他小声的唤她,语气弱得一点也不像是那天警局里不明情况还坚定不移的少年。
他连敬语都舍去了,林佳没有办法不心软。
她只是稍一停顿,下一秒手顺着绅士的衣角下滑,一点也不绅士的将沁凉的手掌塞了进去,捏住。
柳生比吕士抿了抿唇,他恍惚还记得那个说要追她的玩笑,按道理来讲,两个人都不会当真,只是,触及到女生的冰冷,他心底莫名的有丝惧意上头,没有拒绝,裹在手里,冷汗涔涔。
“赤木桑…”,加上了敬语,大概没有比他更清楚,他手心是如何一瞬间冒出冷汗的。
“走吧”
“柳生,你不是追我吗?不用追了”。
“……,不,不至于,赤木桑,我觉得还,还有待努力”
“……”
林佳没有温度的声音消散在走廊里,黄昏幕下,冷清的大楼里似乎只剩下了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眼中讳莫如深,他早该知道了,弦一郎和暑假又不一样了。
他又记起来了。
是怎么记起来的呢?这样看来,赤木佳优也不是完全意义上没有死角。
他上前两步拍了拍真田弦一郎,笑了笑,“弦一郎,我们走吧”。
真田弦一郎肩膀震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又重新抬头振奋起来,“幸村,我真的是,太松懈了!”
幸村精市笑意浅了一些,行走在路上,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问真田弦一郎,“弦一郎”。
“嗯,怎么了,幸村?”
“赤木桑…”
“她不会喜欢柳生的”。
“……”他的话笃定得让幸村精市都有些咋舌,他笑了笑却又不得不给好友浇冷水,“可是弦一郎,她现在和柳生在一起”。
“你要和比吕士抢女朋友吗?不,你不会的,真田”
“……”幸村精市的话让他一口气又堵在了喉咙里,真田弦一郎手握成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要抢兄弟的女朋友吗?即使,赤木不喜欢他。
真田弦一郎一瞬间又迷茫了起来,他看着前方逐渐闪现的路灯,与幸村精市分离的岔路口也在脚下。
他的声音温和,每一句却都击破在他心底。
“弦一郎,你觉得赤木桑喜欢你吗?”
她喜欢他吗?真田弦一郎脑中浮现了擦肩而过的冷漠和一丝厌恶,肩膀和胸口被冰冷的压迫。
他摇了摇头,幸村精市的声音进一步追击,叹气也无奈,“弦一郎,放弃吧”。
不是不喜欢,是不会喜欢。
幸村精市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岔路口,夜空里的繁星也追随着他而去,树叶随风吹散,夏末里的第一场雨好像就要下来了。
真田弦一郎手松了松,再抬头时是眼中是自欺欺人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