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你把我这里当成免费公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景铭怔怔地看着程欣。

    她想走,他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和理由去挽留她。

    老实说,即使是现在,他们也不算朋友,顶多是较为熟悉的陌生人,他不该太在意她的去留,可他心里就是非常不爽。

    她想用恶劣的态度来掩盖一些事情,她觉得,他这个呆子肯定会被激怒,然后让她迅速滚蛋。。

    事到如今,她依旧在以一种高高在上的长辈姿态来揣摩他的心思,她太小瞧他了。

    景铭松开了程欣,“我当初是受程淼之托,才让你住进这里,现在你执意要搬走我不拦你,你自己去跟你的亲弟弟解释吧。”他打开手机,准备按下程淼的手机号码。

    “等等。”程欣的眼神动了一下,伸手扯住他的裤腿,妥协地摇了摇头,“别……”

    别把程淼牵扯进来。

    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中,父母虽古板,却向来宠爱她,弟弟程淼看起来傻里傻气的,老爱跟她打闹,可倘若知道她有危险,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连夜坐飞机赶到津芜,说什么也要亲自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家人就是她的软肋,无论她在外面怎么发疯浪荡,她都不想破坏这份和谐。

    景铭指尖稍稍一顿,垂眸。

    程欣仰着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睫毛轻颤了颤,脸色跟头发比起来,显得极其煞白,让人看着当真觉得楚楚可怜,然而,里面起码有九分是装出来。

    她最擅长利用男人泛滥的同情心理了。

    景铭挂掉电话,蹲到她跟前,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这还是你第一次用这种表情求我,真是个好……姐姐。”

    饶是程欣有所准备,也被最后两个字给击中了,她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喊她姐姐?

    他怎么突然喊她姐姐?

    程欣颇为好笑地瞅了眼蹲在自己跟前还高出一个头的大个子,得出一个结论。

    他就是个倔葫芦!

    先前,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他都紧闭牙关,死活不肯搭理她,现在倒是挺主动的,就是“姐姐”两个字从他嘴里喊出来,听着相当不对味,好像跟程淼不是一个语境。

    “那个……”

    程欣回过神,双手摸上他的脸,笑嘻嘻地捏了捏:“你能不能再喊声姐来听听啊?”

    景铭表情一僵,“没听到就算了。”他扒开她的手,直起身,语气认真,“我知道你为什么想搬走,你是怕我卷入案件会像周新野跟叶桃一样死于非命,所以想自己一个人偷偷调查。你不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因为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文弱的男大学生,我说的对不对?”

    额,我没想那么多。

    程欣沉默。

    景铭当她是默认,扯了下嘴角,“程欣,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

    程欣:“我没有……”

    景铭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总之,别再动搬走的心思,我可不想替你跟程淼撒谎。”

    程欣:“好吧,我答应你。”

    听到她的承诺,景铭的脸色总算变好了些。

    “你自己先收拾一下,我去洗澡了。”

    他转身离开了卧室。

    程欣望着地上一片狼藉,轻笑出声。

    到底还是个大学生,喜怒都表现在脸上,很好懂,而且脸蛋也特别好捏。

    程欣胡思乱想着,彻底绝了搬走的念头,安心地在景铭这里住下来。

    晚上睡觉前,群主通过了她的加群申请,她也不急,先在里面潜水了一段时间,慢慢摸清群友们的聊天模式。

    警局那边连续几天都没有新消息,景铭接到他爸的召唤回家探望奶奶了,这天,她一个人待在屋里整理案件信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开始主动出击。

    小美:【不是我说,席德也挺倒霉的,办个生日宴都能碰到停电。】

    大铁锅:【唉,别提了。生日宴开始前一周,别墅就经常停电,管家找人来查过,说是家用电器短路引起的大面积断电,让大家别再使用违规电器了,估计宴会那天又有人不听话了吧。】

    精英守卫:【会不会是那个临时工干的?】

    大铁锅:【谁知道呢,人都死了。】

    花开富贵:【我前几天看到警察把月槿公馆围起来了,到现在还没撤走,应该还在查死因。】

    辣味泡芙:【啊啊啊,那天看到死者的死状,我连续做了几天噩梦,好可怕,咱们还是别聊他了吧。】

    大铁锅:【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精英守卫:【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花开富贵:【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小美:【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在一片“逝者安息,无意冒犯”中,群友们继而八卦起宴会嘉宾的身世和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

    辣味泡芙:【靠,当我知道景铭的女伴是白总前妻,是《镜中少女之谜》的模特,是著名画家周新野的初恋情人,还跟席彦有一点暧昧时,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好厉害的女人!】

    花开富贵:【最牛逼的难道不是他们竟然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一桌陪她喝酒吗?】

    辣味泡芙:【呜呜呜,姐姐快点开课教单身狗撩汉吧,我肯定第一个报班!】

    花开富贵:【妹子,这玩意要脸和情商的。】

    大铁锅:【肤浅!放荡!泡芙妹子你千万别学那个女人,我们男人不喜欢她这种的,我们只喜欢温柔贤良的可爱甜妹!!!】

    辣味泡芙:【滚,谁管你喜欢哪种。】

    程欣无辜躺枪,潜水观看群友讨论自己,正犹豫要不要怼两句解气,闻多鲤的电话打进来,她放弃,退出群聊,接听。

    “劲爆消息,你赶紧打开同城热搜看一下!”闻多鲤吼了一声。

    程欣捂住耳朵,打开同城热搜,实时上升热点里有条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点进去,置顶显示:津芜市警方在春泽坡附近的沼泽池中打捞起了一辆奔驰BX47,疑为八年前春泽坡事故的肇事车辆。

    闻多鲤问:“看到了吗?”

    程欣点头:“看到了,我先出门一趟,下次再跟你聊。”

    程欣挂掉电话,直接出门拦车,到达打捞地点时,是下午三点,沼泽地已经围上警戒线,外边站满记者和附近来看热闹的村民,冯斯年正在带领几个警察勘查现场,一股难闻的腥臭味从黑泥土中冒出来,程欣反胃,难受地干呕了一声。

    围观群众吵吵嚷嚷,议论声不断。

    程欣捂着鼻子缓了一会,看见冯斯年从车上拆下一个锈迹斑斑的车牌,她直勾勾地盯着车牌号。

    BX47。

    是这个没错。

    冯斯年似乎也看见了她,目光一顿,在她脸上停滞片刻,转头,继续指挥属下收集证物。

    他们一直忙到傍晚,才让警车将奔驰残骸拉走。

    冯斯年摘掉手套扔给徒弟,掀开警界线,朝程欣示意,“你,跟我来。”

    程欣跟过去。

    冯斯年避开人群,走到一处荆棘丛边,他所站的位置往西远眺,恰好是当年春泽坡事发地。

    车祸过后,好心的村民在那立了块木牌警示世人。现在,它沐浴在霞光中,显得极其静谧安详。

    冯斯年点燃一根烟,抽了几口,眯起眼睛。

    程欣安静地站在旁边,一直在等他说话。

    过了一会,冯斯年望着春泽坡事发地的方向,徐徐开口。

    “火源分析和尸检报告出来了,白旭是被炸晕后一氧化碳中毒窒息身亡,爆|炸物是手电筒。我们从酒杯和收藏室密码锁的按键上检测出了隐形荧光粉。”

    隐形荧光粉溶于水后,光靠手触摸很难察觉到异常。

    程欣回想了一遍宴会当晚的情况,皱眉:“按你这么说,白旭应该是把荧光粉涂在了席德的酒杯表面。席德切完蛋糕有一个向众人敬酒的仪式,只要他拿起酒杯,荧光粉就会沾到他的手上,等他带领众人去收藏室开门参观时,门锁上自然就会留下痕迹。”

    冯斯年吐出一口烟圈,点头:“没错。停电后,白旭靠着隐形荧光粉留下的痕迹破译密码锁,进入收藏室,在打开手电筒准备寻找画作时,手电筒突然爆|炸点燃了周围的易燃物引起火灾,白旭被炸晕,在吸入大量的一氧化碳后窒息身亡。”

    程欣偏头看他,“这是你们的推断?”

    冯斯年说:“这是我们专案组和法医、火灾调查专家共同的判断。”

    程欣:“动机呢?”

    冯斯年:“如你所想,春泽坡事故和周新野之死都是白旭做的。我们从他的遗物中,发现了抛车地点,以及……买凶杀害周新野并伪装意外的过程。”

    程欣看着远处的落日,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全身麻木,似乎失音了般,老半天,才硬生生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得令她陌生。

    “周、周新野……是怎么死的?”

    看见她这样,冯斯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语气有点自责跟怅然。

    “周新野在暗中调查春泽坡车祸肇事者的车牌号,这件事被白旭知道了。”

    “他花钱买通了一位流浪汉,对方提前住到周新野的隔壁。以前工人给房间装修时,不小心在距离地面几厘米的墙上留下了一个小孔。那时正值冬天,附近又在施工,所以周新野作画时习惯关紧门窗隔绝噪音。”

    “凶手摸清周新野的习惯后,制作了一个煤气延迟释放装置,趁他在家作画时,将煤气管插入孔中,然后外出制造不在场证明。等过一段时间,再回家拔掉煤气管赌住洞口,喊来房东,一起去找周新野,假装有事想跟他商量。”

    “两人闻到煤气味,一起砸开门,凶手看准房东开窗救人的间隙,假装去厨房关掉煤气。”

    “警察在全面勘查现场后,根据周新野的死亡时间,排除了他杀,将这起案件定义为意外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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