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随了六娘一道去到灵堂内给四娘上香完罢，梅六郎自然朝着俩人的方向行礼致谢，并碍于六娘的年岁，只隔了三两步的距离同一大一小的姐妹两人说着有劳云云。

    九娘微微抬眸见梅六郎一副斯文温润的模样却掩不住满身的憔悴之意，让人瞧了，很容易就想到他为着四娘的死，心力憔悴，偏生男儿大丈夫，不好在人前伤心太过，只得私下里偷摸着哭断肠的可怜样儿。

    再想到过了七七，于百日热孝内，五娘就得嫁到梅家来，更要同这个惯会在人前虚伪做戏的梅六郎过一辈子，九娘便恨不能生就满身的神力，好将他一把推到离他只几步远的四娘躺着的棺椁里，再立时将棺材死死钉了，好叫他同四娘一并挖了坑埋了才好。

    想着五娘憋屈的遭遇，再冷眼瞧着梅六郎同六娘客套着说着话儿，九娘的左手不由得就捏紧袖兜里的金剪子，倘不是身旁还有春草夏朵并刘妈妈三个偷摸着用身子挡住四下里旁的前来吊唁上香的人并梅六郎大半的目光，只怕此时九娘好一副阴戾欲撕碎梅六郎那副嘴脸的模样，直要被旁人暗地里说嘴。

    不过，终究有春草并夏朵借由服侍左右的机会，紧紧的扶住九娘的两侧，更有刘妈妈落在三人一步之后，挡住身后探寻的目光，又暗忖着人多眼杂，服侍九娘的三人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夏朵更是边用眼尾的余光注视着旁人，边时不时的压低声音凑到九娘耳边哄着

    “姑娘再等等，现下里人多眼杂，并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又见红肿着眼眶，显然哭过几场的梅二娘迎出来，把六娘与九娘往侧屋里头引，随了九娘一并朝着梅二娘福了一礼的时候，面上染了几分沉痛的神色，夏朵的嘴上却仍旧不停

    “按照规矩，姑娘乃四姑娘的娘家人，梅家派了梅二姑娘亲迎，只怕要在厕屋里头待些时候，奴婢三个替姑娘盯着外头的梅六郎就是，但凡有了时机，待到那时，姑娘想在梅六郎神色戳几个血窟窿都可，岂不痛快。”

    九娘显然被夏朵这一袭哄劝，给劝的心思稍歇，只眼中的阴戾未消，面上倒是不再狰狞扭曲了，不过，眼下乃是四娘病逝的沉痛时候，莫说梅二娘了，便是六娘，瞧了九娘脸上的神情，直以为她这小小的一个人儿是伤心所致，毕竟，谁不知道，九娘与四娘交好，前两日好特特去了栖霞寺供奉她亲抄的经文为四娘祈福呢，却不成料，四娘还是经受不住病痛折磨，这才几日，便香消玉殒了。

    显然，六娘亦是伤心，这下面上泪迹还未干，眼眶中喊着的泪水又簌簌而落，梅二娘瞧了也不由跟着落泪，不过，作为主家，却还是边抹着眼泪边宽慰起六娘来

    “沈六妹妹且莫哭坏了眼睛，六嫂在世时素来温柔贤惠，这厢在天有灵，晓得沈六妹妹为着她难受，只怕要怎般不忍呢！”

    说着话的功夫，梅二娘终究是压不住言语里的哭腔，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六娘更是越是劝越是拿帕子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两人直哭了十数息的功夫，才被两人服侍的大丫鬟劝住了，又有梅家服侍的奴儿端了两盆水，服侍梅二娘并六娘擦脸擦手。

    如此，两个才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话来，只不过，三两句里头都提到四娘身前种种的好，倒是又忍不住一阵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