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六娘与梅二娘皆平息了再往外掉眼泪的悲恸哀伤之意,已然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这又是打水擦脸,又是净手,又是整理仪容,时间便又约莫去了两盏茶的功夫。
这厢,六娘与梅二娘将将平静的说上几句话,俩人皆估摸着时辰,想着,再待上半盏或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可去后头招待各家前来吊唁的女眷的院子里头坐坐,好叫那些个人家都晓得了四娘的娘家女眷来吊过唁,再同他们客套个半个时辰左右,再去外院给四娘上柱香,今日便也就可打道回府了。
而在六娘两人不曾注意到的九娘,不论是先前六娘同梅二娘悲痛落泪也好,还是眼下客套的说着四娘生前种种好也罢,九娘一概视若无睹,眼下的她,只时不时的拿眼梭着身后服侍着的春草并夏朵两个。
至于刘妈妈,则早已为了安抚九娘那一颗躁郁又暴戾的杀心,默默退出了厕屋,且有一眼没一眼的偷摸打量着灵堂里给各个前来吊唁四娘的亲朋客套致礼的梅六郎。
就这么有一眼每一眼的打量,刘妈妈原本几乎吊在嗓子眼的一颗老心,倒是给打量的渐渐下落。
是了,瞧瞧灵堂前梅六郎那一副谦谦有礼,温温润润,且夹杂了几分因着嫡妻过世而隐忍的痛心与感怀,要不是从九娘当初那一句惊如天雷的未有落红推敲出四娘真正的死因,只怕刘妈妈这会儿子,也觉着梅六郎的确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君子,当堪为良配。
但,眼下的刘妈妈却是能推敲出四娘是因着失贞而死的,那么,作为四娘的夫君的梅六郎,在新婚之夜知晓自个儿的嫡妻未有落红,之后伙同梅家乃至沈家处死了嫡妻,这会子还能故作待已故的嫡妻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之后更是要亲自替四娘摔罐,这一切,都只能说明梅六郎惯会装相。
可,刘妈妈并不似九娘一心为着五娘着想,所以会一味的认为,梅六郎此番做作装相皆是不可取。
而是实事求是的在心里头过了过。
终究认为梅六郎此举,也实属无奈。
毕竟,四娘失贞那一桩,不论有何隐情,梅六郎作为四娘的夫君,乃是受了奇耻大辱的受害者,这不,还得为着梅沈两家的声誉以及梅家的利益,不得不故作姿态,其实站在梅六郎的立场来说,他此番在人前装相,心下必然是觉着百般屈辱并莫大委屈的,可,眼下境况,梅沈两家显然已达成了一致决断,作为四娘夫君的梅六郎,即便是心下再是不愿,也不得不做。
心下就这么惶惶想了几遭,刘妈妈又将念头转到九娘对梅六郎满腔愤怒上头,虽说刘妈妈知晓九娘想要在梅六郎身上戳个血窟窿极为不妥,可,谁让一遇上九娘要做的事儿,刘妈妈的一颗老心,便也就不管不顾的全都是为着九娘欲行之事盘算。
今个儿是四娘过世,各个与梅家有私交的人家前来吊唁的第一日,前来吊唁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
如此,便是想要借着同梅六郎私下里单独说几句话,也是不能够。
这般人多眼杂,九娘但凡一着不慎,只怕是要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么想想,刘妈妈心中便有了盘算,今日也就不宜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