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俯身,又离她近了一点,死死盯着她。
宛若见了血的恶狼。
昏昏的日光落下来,给他带血的面庞镀上一层薄薄的釉光,更使他眼里的阴郁刻薄、凶狠虚伪一览无余。
安陵容忍不住伸手揽住他脖颈,抬首间面颊便轻轻贴上他下颚。
弘历的心好像颤了颤,身子也随着心轻轻战栗。他听见安氏突兀开口道:“今儿——是余氏的周年。”
余氏是谁?弘历想了想,终于记起了那位被皇帝亲口赐死的妙音娘子。
“难为你还记得,我已经忘了。”弘历轻轻道。
安陵容闻言顿住,过了好久才讽刺地笑了笑,带着点蔑视地亲了亲他的下巴,然后低声唱起了余氏曾唱过的曲子:“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伴着《游园惊梦》,安陵容隐约记起了前世被弓弦活活勒死的余氏。那张脸青紫肿胀,眼球突出,鬼气森森。旋即她脑中又浮现出今世被棍棒活活打死的余氏,鲜血掺着肉沫,腥气淋漓。
安陵容打住歌声,依恋地贴紧了弘历,瑟瑟道:“我有些怕,我瞧见余氏了。”
两人之间,有些过于亲密了。
庶母和皇子乱/伦,向来是要被砍头的死罪。
但额娘与他,却是上过玉牒宗谱的亲生母子。
弘历直起身,慢慢打量这张美人脸,忍不住笑出声:“但儿子的胆子向来不小。”
说着又吩咐身后的小太监:“他——勾引额娘,为人实在放/荡,便溺亡吧。”
他没有回头去看孙道人。死人不必多看。
弘历转身大步离去。
安陵容下意识叫住他:“把我屋里的藕粉桂花糕带给皇上吧。”
弘历并没有听安陵容的话将藕粉桂花糕送给皇帝。
皇帝正病着。
可能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前些日子春雨一来,皇帝便受凉病倒了。这病来势汹汹,比寻常发热更严重几分。苏培盛这些御前伺候的人都领了罚;皇后更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好些天;华妃也是焦急万分,恨不能以身替之。
念着宓妃精神混乱,倒没人敢招她侍疾。
谁曾想竟让狗男人寻着机会勾引宫妃、秽乱后宫。
那碟藕粉桂花糕的味道一般,但弘历还是一个不剩地吃完了。
翌日,弘历就觉得自己也病了:浑乏失力,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分不清今夕何夕。
来给他看病的是太医温实初,医术高明,几贴药喝下去病也就好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温实初去给甄嬛请平安脉时,便忍不住说了这件事。
“前段日子四阿哥并不是偶感风寒,”温实初说到这里左右环视一圈,压低了声音道:“四阿哥是中毒了,幸好如今中的剂量不深,吃几剂药便解了毒。”
“中毒?”甄嬛惊呼出声,暗暗思量谁会下手毒/害皇子。
四阿哥养在陵容膝下。
华妃倒是最有可能出手的人。
竹香殿内,刚看完从碎玉轩传来的消息的弘历眼睑微垂,比甄嬛想的更深些。
皇后、华妃,亦或是弘时,都有可能害他。
甚至是养在宫外、和曾经的他一样不得皇阿玛喜爱的五阿哥弘昼,都被他拎出来,在脑海里念了一遍。
——便是病中的皇阿玛,他也是有几分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