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出来时间还不到正午。
回江王府的路上路过皇城司,宋凌朔便下了车。
林婉芙独自回到江王府,刚一下车,一个中年男人便迎了过来。
“见过王妃,小的是江王府管事,姓韩。”
林婉芙颔首:“韩管事。”
韩管事脸上堆着笑,一边将林婉芙往主屋引,一遍介绍道:“王爷公务繁忙,从前府里大事小情都是我先筹划好了之后再给王爷过目点头,现在您入府了,王爷吩咐说把账本子地契什么的都要让您过过目。”
林婉芙疑惑:“王爷吩咐的?”
“正是,昨晚上连夜吩咐的,小的们不敢耽搁。”
林婉芙有些发蒙的在主屋坐下,女使们端上茶水,马上就有小厮抬了一箱子文书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账房先生。
她喝了一口温热的茶,稍微回了回神。
一摞摞陈旧积灰的账本地契搬到桌上,林婉芙略扫了一眼,说道:“韩管事给我介绍介绍吧。”
韩管事点头,那账房先生也走上前来,摊开账本说道:“这些是王府这些年来的收支,王爷的俸禄除银钱外还有绫、绢、禄粟,到了冬天还有冬棉和碳,此外下人们的吃穿用度朝廷单独支付。”
账房说着翻开另一个账本,顿了顿继续道:“王妃您也看见了,王爷喜静,咱们王府比起旁的亲王府,下人少了一倍不止,所以下人的开支月月都有结余。”
林婉芙到底是商籍出身,打小就会看账本,这江王府的账目条条类类清晰无比,连她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账房合起账本,拿出一沓地契。
“王妃请看,这是府上的田庄,地不多,都是官家赏赐,王爷这几年公务繁忙,再没买过田庄,但好在眼下打理庄子的人都是王爷信得过的人,这些年的收成也不错。”
林婉芙知道购置田庄费用不低,同时每年还要交税,择人管理也是一大难事,想来江王是没精力去弄这些,这才没购置多少田庄。
剩下的便是些京城的铺面。
宋凌朔在京中铺子也不算少,但林婉芙并不觉得多,当然,在她眼中,没人能比她家铺子多。
但宋凌朔的铺子要么是以底价出租出去了,要么就干脆是荒废着,还是那句话,没人打理。
林婉芙拿起一张地契,韩管事便赶紧介绍道:“这一排铺子约二十户,具是上下两层,就在蔡河边上,只不过荒废已久,房屋破败,低价也租不出去。”
林婉芙闻听此言,心里默念一声可惜了,随后便放下地契。
“好了,我都看过了,收起来吧。”
昨日刚成亲,今日就要熟悉这些,林婉芙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江王未必对自己满意,但是王妃就是要打理府内事务。
或许江王缺的就是个给他打理事务的人。
林婉芙抿抿嘴,有些不高兴,但是又说不清为什么不高兴。
见韩管事站着不动,林婉芙又说了句:“收起来吧。”
韩管事笑笑:“王爷说了,府上的财产都交由王妃处置,账本我们抬走,地契田契您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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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芙走在回世安堂的路上,身后是捧着一大堆地契田契的江王府女使。
世安堂便是宋凌朔平日住的院子,也是他们二人的婚房。
路过江王府花园时,林婉芙瞥见花园南角有个雅致的院子刚修缮完,府里的下人们正在给那院子挂匾,便问了句:“那院子是做什么用的?”
女使们对视一眼,上前答道:“没什么别的用处,就是许久没住人有些破败,趁着大婚修一修。”
这也不算撒谎,只是这院子原本是按照宋凌朔的吩咐,依照着世安堂一模一样修出来的,虽未明说,但府中下人们也猜到这怕是给未来王妃住的。
王爷王妃一人一个院子,互不打扰,这在汴京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许多大户人家夫妻二人貌合神离便都是这样相处的。
只是大婚一夜过去,眼见着宋凌朔还没吩咐,下人们便也不敢妄自揣测了。
回了世安堂,林婉芙吩咐女使将那些契书和自己的嫁妆放在一起,随后她便起身随便在院子里逛了逛。
宋凌朔不在,她整个人轻松不少。
女使给她介绍着院里的构造,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这小院里一目了然,女使指着右边的耳房道:“那间是王爷的书房。”
昨夜宋凌朔就宿在那里。
这院子修的至纯至简,称得上雅致,但奢华器物一概没有,奇花异草更是一株都见不到。
林婉芙有些诧异,这王府这世安堂比林府的升月阁还简朴。
似是看出林婉芙的惊讶,她身后的女使出声道:“这江王府从罪臣处收缴来的,只稍作修缮便赐给了王爷,王爷每日早出晚归的,也不看什么景致,所以这宅子缴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林婉芙心中了然。
她从前虽过的锦衣玉食,但到底不是那贪图享乐的人,有屋顶可遮风避雨,三餐能吃上热饭便可,旁的她也不会要求太多。
在院内的石凳上坐下,威风吹来阵阵草木清香,林婉芙一时有些恍惚。
眼前的小院就是她未来生活的地方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袭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逼着自己回了神。
片刻之后一声叹息,有些无力,又有些淡然。
屋内布好的午饭,林婉芙走进来看着一桌子珍馐问道:“他……王爷不回来吗?”
女使:“王爷一般不在府上用午饭,若是回来用晚饭,会提前传信回来的。”
林婉芙如释重负,拿起筷子吃起饭,心中不由得祈祷宋凌朔晚上也别回来吃饭。
宋凌朔与她想的恰恰相反。
皇城司的禁卫都看的出来,江王今日心情不错。
按理说昨日大婚,新郎心情好也算正常,但这种好心情放到宋凌朔身上,就稍微有些奇怪。
先是前几日抓的嫌犯在审讯时辱骂江王,按理说平时发生这种事,这嫌犯也就离死不远了。
可江王今日神情沉静,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平日里江王时常留在皇城司处理公文,很晚才回王府,今日不过刚到了散值的时候,便已经骑马走了。
宋凌朔归心似箭,回了王府才得知,自己的小王妃从午饭后开始午睡,一直睡到现在也不曾起来。
宋凌朔一边洗着手,一边听着林婉芙身边的女使给他汇报林婉芙今日的一举一动。
听见她看了账本后收下地契,宋凌朔稍显舒心的展了展眉,又听说她早饭只吃了两勺粥,午饭不过吃了小半碗,眉头又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随后他将染了灰尘的外裳脱下,换了身新衣裳,这才去了世安堂。
“王妃还没起吗?”宋凌朔边走边问。
女使点头:“可要去将王妃叫醒用晚饭?”
“不必,将饭菜温着,等她醒来再吃。”
宋凌朔站在世安堂院子里,看了眼没亮灯的卧房,随后扭头去了书房。
女使跟在后面问道:“王爷可要先吃吗?”
宋凌朔坐到桌前,拿起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看两眼,随后轻咳两声。
“等王妃。”
女使有些咋舌,但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惊讶,缓缓的退出房间后,抿着嘴笑了笑。
林婉芙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连着两夜没睡好,午后刚躺下就睡着了。
半睡半醒的时候,林婉芙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升月阁,只是枕头和被褥的触感不太对,渐渐地,她嗅出屋内的味道也不太对。
林婉芙有些发蒙的坐起身子,屋内漆黑一片,窗外廊下幽幽的烛火光照亮窗棂。
借着这微弱的光,林婉芙环顾四下。
这是江王府,忽然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传来,她有些想家了。
想到这几乎是难以控制的鼻头一酸,两道泪水流下,林婉芙坐在床上,掩面哭泣起来。
乌黑如云的秀发披散在床榻上,丝丝都透露着哀伤。
女使听见屋内细细碎碎动静,举着蜡烛进来,轻声道:“王妃可是醒了?”
林婉芙擦擦眼泪,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
女使将屋内蜡烛都点亮,林婉芙秀发挡着脸,一时间女使并没有看见她脸上的泪痕。
“王爷两个时辰前就回府了,眼下王妃醒了,奴婢便去告诉厨房可以布菜了。”
林婉芙擦擦脸,又躺回床上:“我没什么胃口,晚上不想吃了。”
女使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江王原先吩咐过,伺候王妃凡事都要顺着王妃的意思来,可是方才王爷又说要等王妃一起用膳。
眼下这情况,王爷还能不能吃上晚饭了?
想到这,女使放下蜡烛,提起裙摆走到书房前,轻轻扣了扣门。
“王爷,王妃说……说她不吃晚饭了。”
宋凌朔合上书,骤然起身,神情凝重,长腿迈开大步朝着卧房走去。
走到卧房门口,他脚步又不由得放慢了些,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待他走到床榻前,林婉芙只当是女使来劝她了,便说道:“我没有胃口。”
看着她皱眉的侧颜,宋凌朔开口道:“你要将自己饿死在江王府吗?”
陌生的男音传来,林婉芙愕然起身,随后拽紧被子挡住上半身,惊慌道:“王爷……”
宋凌朔高大的身影站在床前,岿然不动。
屋内烛火通明,宋凌朔理所当然的看见她嫣红的鼻尖和眼尾。
这样躲在被子里悄悄地哭,是因为害怕自己吗?
“不必怕我。”
难以言喻的情愫在心中暗生,宋凌朔明知面前的人怕自己,出于喜爱和保护,自己该少些在她面前出现,可他却情难自制,时时刻刻都想见到她。
这种冲突的感情难以平衡,除了一遍遍的重复“不要怕我”宋凌朔别无他法。
听见他的话,林婉芙稍微往床里挪了挪,轻声道:“我……”想起以前在宫里嬷嬷的教导,林婉芙很快改口道:“妾衣衫不整,王爷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看着她的头顶,宋凌朔缓缓说道:“你穿好衣裳,出来吃饭。”
林婉芙就算再没有胃口,也不敢违逆宋凌朔的话,女使进来服侍她穿衣裳,没过多时,她就衣衫整齐的出现在餐桌旁。
林婉芙忽然想起方才刚睡醒的时候女使说的话,宋凌朔已经回家两个时辰了,怎么才要吃饭?
林婉芙本就没胃口,加之宋凌朔坐在对面,她更是味同嚼蜡一般。
珍馐在前,林婉芙兴致缺缺,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筷子一次夹起三五粒米饭,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随后便是重复这个动作。
说吃饭真就是吃饭。
宋凌朔自然看的出来。
“稍微多吃些,明日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直接告诉厨房。”
林婉芙点头:“知道了。”随后夹起一大筷子米饭放入口中,嚼得的越发认真。
林婉芙不知道,今日的晚饭比起平时宋凌朔在家吃的时候菜多了不少,不知她喜欢吃什呢,酸甜辣的菜几乎做了个遍。
刚上桌的时候见她夹了一筷子清炒菜心,现在宋凌朔有心想给她夹菜,想了想还是作罢。
餐桌上除了碗筷碰撞,几乎没有别的声音,饭后女使端上茶水清口,林婉芙忽然想起别的事。
昨也是大婚之夜,宋凌朔却去了别处睡觉,那今日,他会住在这里吗?
想到这,林婉芙不由得紧张起来。
再看宋凌朔,他正不急不缓的漱口,又不急不缓的擦了擦手。
眼看到了入睡的时候,林婉芙见宋凌朔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开口道:“王爷,我……妾去沐浴了。”
宋凌朔抬眼看了看她,语气柔和道:“不必这么自称。”
林婉芙一时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疑惑。
宋凌朔将目光移开,重复道:“府里没那么大规矩,不必自称为妾。”
“哦……”林婉芙重说道:“王爷,我去沐浴了。”
“刚吃过饭,过半个时辰再去。”说完他就走到窗边的罗汉床上坐下,顺手拿起上面的一本书翻阅起来。
林婉芙如坐针毡的做了半个时辰,随后起身沐浴去了。
见她出了屋子,宋凌朔吩咐女使道:“告诉厨房明日做的清淡些,另外以后都添一双公筷在桌上。”
泡在温热的水里,林婉芙丝毫不觉得放松,虽然有些不合情理,但她也希望待会她回去的时候,宋凌朔已经去书房了。
结果让她大失所望,她回到卧房,宋凌朔还坐在床边,连姿势都与她离开的时候一样。
她趿拉着睡鞋坐在床边,心不在焉的梳着头发,余光不住的瞥着宋凌朔。
只见他起身,朝着屋外走去,应该也是沐浴去了。
林婉芙躺在床上,越发紧张,虽说已经是夫妻了,而起那种事嬷嬷也教过了,可她就是害怕。
男子沐浴到底是快些,听见宋凌朔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紧闭双眼。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房门打开。
裹挟着皂香身躯站在床头,恣意敞开的衣领处,水滴沿着锁骨滑落。
宋凌朔看着紧绷的躺在床上的林婉芙,和她不停颤动着的眼皮,只觉得她分外可爱。
女使们退到门口廊下,宋凌朔吹熄蜡烛,随后轻身上床,躺在她身侧。
林婉芙自认为很小心的往床内侧靠了靠,从头到脚绷的像块木头,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只是呼吸时充斥鼻腔的陌生味道实在让她心神不宁。
直到耳畔的呼吸声渐渐匀称,林婉芙才壮着胆子睁眼瞧了瞧。
屋内没什么光亮,身侧的人应该是睡着了,看着他的侧脸,林婉芙不得不承认杜冬兰说得是对的,江王确实一副好皮囊。
林婉芙又往床里挪了挪,确认自己和宋凌朔之间隔了一个枕头的距离之后,她才安心的闭上眼。
不过多时,林婉芙的呼吸变得绵长,黑暗中宋凌朔的眼睛好似发着光,眼神清明完全不像是刚醒的样子。
他转过身,专注的看着林婉芙的睡颜,忍不住替她拂了拂头发。
嘴角微微扬起,眼中深情涌现。
启祥宫
正值盛夏,烁金流玉,启祥宫内蝉鸣声阵阵,吵得刘贵妃心烦,就连抄写佛经的时候也难有片刻心静。
她搁下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今日就抄到这吧,送去坤宁殿。”
宫女接过经文,出门去了。
片刻后,一穿着柳黄色褙子的女子款款走入启祥宫,笑意盈盈的朝刘贵妃行了个礼:“姑母。”
这女子身形并不算高挑,五官长相清秀端庄,她便是卫王妃,刘京之女,刘心蕊。
刘贵妃颔首,示意她落座。
刘心蕊坐下后开口道:“夏季炎热,我从宫外带了些时兴解暑的吃食,姑母尝尝?”
刘贵妃显然兴致缺缺,宫女接过刘心蕊带来的点心,放在刘贵妃桌前,她看都不曾看一眼。
“显儿呢?”
刘心蕊:“王爷去向官家禀报公事去了。”
刘贵妃点点头,低头品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了。
对于这个儿媳,刘贵妃稍有不满,原因不是其他,正是因为她至今没有身孕。
秦王成亲晚,不过只比卫王早了半年,眼下秦王妃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而自己的这个儿媳却是毫无消息。
官家要提秦王封号的时候,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都能成为理由,每每念及此处,刘贵妃便气不打一处来。
但毕竟是自己义兄之女,顾及着面子,刘贵妃也不好用重话敲打。
宫女从门外走进,站在刘贵妃身侧轻声道:“贵妃,方才我去坤宁殿送经书,被坤宁殿的下人赶出来了,说是秦王有命,不许闲杂人等叨扰皇后养病。”
话音刚落,刘贵妃皱眉,恶狠狠的眼神看向那宫女,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闲杂人等?你可是我宫里的人?送的是本宫亲手抄写的经书!”
宫女低头怯懦道:“坤宁殿的下人这次不知为何胆子大极了,奴婢……奴婢自然说是您派奴婢来的,饶是如此她们也不让我进去。”
刘贵妃冷哼一声,心想大概是有人发现自己羞辱皇后的事情了,即便如此她心中也没有丝毫愧疚和恐惧。
不过一个躺在床上无人照怜的废人,发现了又能怎么样?
转念一想,她开口问道:“秦王什么时候去过坤宁殿,他还给坤宁殿的下人训话了?”
“两位王爷成亲后,带着王妃拜见皇后那日,秦王带着王妃也去了,但秦王也没进寝殿,到是秦王妃……两位王妃出来后,她还在里面呆了许久,不知是不是在训话。”
刘贵妃一拍桌子,心想这便是是了。
那秦王是个草包,即便看见没烧完的纸灰也未必能往深处想,但是那柴柔确实是个八巧玲珑心,聪慧的让刘贵妃厌烦。
想起柴柔,再看看坐在面前的自己儿媳,刘贵妃的怒火几乎压抑不住。
身侧的宫女见她面颊发红,以为她是惹急了,扇子扇的越发用力,风吹起她鬓角的发丝糊在眼上,刘贵妃怒火攻心,夺过那宫女手中的玉柄扇子一把摔在地上。
清脆的耳光声在启祥宫想起,刘心蕊有些错愕的看这个刘贵妃,不知她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
“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就知道惹我厌烦!”
刘贵妃鲜红的指甲戳着那摇扇宫女的额头,直到出现重重的红痕也不曾住手。
她这明显是指桑骂槐,刘心蕊虽听得出来,但是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为何挨骂。
刘心蕊看着柔弱,但也不是那好招惹的性子,开口道:“姑母,下人卑贱不值得动怒,有什么不舒心的同我说说。”
刘贵妃斜睨着她,开口道:“蕊儿身份尊贵,好多话听不得,我骂骂下人也就罢了。”
这话中火药味明显,刘心蕊微微笑了笑:“姑母不必在意这些,今时不同往日,姑母也是身份尊贵的人了。”
她是个会拱火的,只挑刘贵妃最脆弱的痛处攻击。
刘贵妃怒极反笑,想着既然话都说开了她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蕊儿这般伶俐,比秦王妃还聪慧,若是也能像秦王妃一般生下一男半女就好了。”
怀身孕这是哪是刘心蕊一个人的事?那宋淮显整日拈花惹草,一个月里宿在她房里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再说这是何止刘贵妃着急,刘京也是时常催促,刘心蕊这几日本就被催的烦了,眼下刘贵妃再提起这事她也是压不住的火。
“若是这怀身孕是我一人的差事,我定能顺利完成好让姑母安心,可是咱们王爷玩心重,只觉得王府外的人啊、物啊,样样都是好的,还请姑母帮我训诫训诫王爷,让他收收心。”
刘心蕊在刘贵妃面前丝毫不落下风,她知道自己父亲是贵妃名义上的哥哥,但刘家是京中世家,而这个女人不过是因为碰巧姓刘而故意与自己家攀来的亲戚。
表面上尊称她一声姑母,背地里刘心蕊十分看不起刘贵妃的做派。
而刘贵妃哪会承认自己儿子的错处,在她眼中自己的儿子样样都好。
“蕊儿,你也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不是,到底是外面人好,还是府里的人太不顺心?”
刘心蕊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刘贵妃继续道:“我听说显儿时常宿在新入府的妾室那,好像是汪相的那个庶女吧。别怪姑母说话直,若是庶长子先出生,拂的到底是你的面子。”
刘心蕊冷哼一声:“庶长子怎么说都是庶长子,我是王爷的正妻大娘子,生下的嫡子比庶子尊贵百倍,没什么好拂了面子的。”
婆媳二人打起嘴仗来,专挑着对方最在意的点攻击。
看着她这幅伶牙俐齿的样子,刘贵妃刚要还嘴,就见卫王从外面走了进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宋淮显坐下后开口道:“聊什么呢?脸怎么都这么红?可是热的?”
刘贵妃笑笑:“都是说些老话,我瞧着蕊儿有些委屈,便劝了她几句。”
“委屈?”宋淮显看向刘心蕊:“锦衣玉食的,她有什么委屈?”
“唉……”刘贵妃惺惺作态,面露难色道:“不说了。”
宋淮显也不在追问,他对这些吵架拌嘴的事情显然并不关心,喝了口茶后,转而对着刘心蕊说道:“蕊儿,你去花园逛逛,我有话对母亲说。”
刘心蕊不情不愿的起身走了,她走后,刘贵妃也摆摆手遣散屋内下人,只留他们母子二人说话。
宋淮显还没开口,到是刘贵妃先说话了:“你少些出去寻那些莺莺燕燕,你比老四大了几岁,这些年你纳妾的事情我从未管过,可你心里要有数啊。”
宋淮显不耐烦的点点头:“知道了,母亲不必再说了。”
说到底那刘心蕊没什么错处,只是他喜欢性格活泼,妩媚勾人的女子,那汪相庶女正是这样的性子。
说完这些宋淮显对着刘贵妃说道:“方才我去拜见官家,汪怀政也在,官家忽然说起秦王,倒也没说什么具体的事,不过话里话外……让我对秦王恭敬些。”
刘贵妃点头,语气轻松:“那你就恭敬些,别让官家挑出错处。”
宋淮显:“那汪怀政话里话外敲打我,每每夸赞秦王时都要贬低我两句。”
刘贵妃不解:“他女儿在你府上做妾,他还这般挑剔你?”
宋淮显冷哼一声:“这不更显得他大公无私么。”
这汪怀政向来如此,他尊崇立嫡立长,扶持宋温诚,加上他看不上刘贵妃的出身做派,自然也看不起刘贵妃生的两个儿子。
宋淮显皱眉道:“母亲,宋温诚资质平平,不过占了个嫡子的便宜,我自认不差他什么……这被人轻视的日子我实在是过够了!”
刘贵妃自然懂得他的想法,屋内安静,刘贵妃目光坚定,她能从贱籍做到贵妃,就是因为她永远不会安于现在。
既然已经做到现在的位置,何不再努努力,一步登天?
沉吟片刻,刘贵妃开口道:“不急,一步一步来,母亲自会为你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