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鸣在院子外头拦住了刘海,狠狠将他揍了一顿。刘海可能是怂了胆,竟连反抗也忘了,明明自己要比李凤鸣壮得多,却一心只顾着逃跑,白白挨了一顿打。
李凤鸣本想将他抓去送官法办的,结果一个不慎却让刘海给溜了。
“狗东西,你要是敢再靠近我姐一步,我就直接打断你的狗腿!”他对着刘海逃走的背影,狠狠骂道。
等发泄完了怒火,他才扔下手里的棍子,转身回小院。
进了院门,他就看见自己姐姐的房门口站着一团黑影,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姐姐站在那里,扬声问道:“姐,你没事吧?”
凤鸣?凤鸣的声音在那,那自己搂着的这个人是谁?李素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搂着对方的手,畏惧地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陈奎才弱弱地唤道:“恩姐,我是陈奎……”幸好夜色够浓,完美地遮掩住了他此时的面红耳赤。
“啊,是陈奎啊。”惊魂未定的李素萍在庆幸完不是其他外人后,又想到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旁观两人动静的李凤鸣,意识到自己好像回来的不是时候?
他想了想,三个人僵持着这里也是尴尬,于是顺坡下驴道:“那个刘海已经被我赶跑了,姐姐要是没事的话,就回去睡觉吧,谅他也不敢再来。”
李素萍找回了一些理智,抹了抹鬓角溜出的发,故作镇定的说道:“你们也去睡吧,我没关系的。”
虽说如此,但陈奎依旧担心她被这么一吓,今晚无法再安心入睡,体贴入微道:“恩姐先去睡吧,他应该不会再来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我替你在门口守着,恩姐就安心睡吧。”
李凤鸣和李素萍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而陈奎的眼里独独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李凤鸣承认了,自己确实不如陈奎贴心,成全他一遭也未尝不可,扭头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打了一个哈欠道:“那我去睡了。”说着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素萍确实心有余悸,但她也不忍心让陈奎替她守一夜的门,道:“外头这么寒冷,你一个人怎么受得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
“一夜而已,不妨事,陈奎会穿上厚衣的”陈奎道。
他执意要守,李素萍也拿他没有办法。
陈奎看着恩姐进房后,转身进入李凤鸣的房间,换上厚衣服,又披了一件披风,再将一个小暖炉塞进袖子里,才又重新出来,守在李素萍的卧房外头。
幸好今晚既无风也无雪,夜色虽浓,却有繁星满天,陈奎抬头数着星星,倒也不觉得一个人守夜有多孤寂。
突然有光亮在他的身后亮起了,陈奎转身去瞧,才发现恩姐屋内点亮了一盏灯。
就在那窗台前,就在两人之间,摇摇晃晃,忽明忽暗。让陈奎在独自守夜的夜晚里,倏忽有了陪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他用着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吟道:“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陈奎在外头守了一晚的夜,李素萍屋内的烛光亦亮了一夜。直到油灯燃尽,外头的天色也恰好翻开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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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姐弟三人刚吃过早饭,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像是一群男男女女在外头吵架,且声音越来越近。
李凤鸣察觉到不对,出去查看情况。
稍后,留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的陈奎和李素萍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官老爷,没错,就是这个人昨晚打了我儿子!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孤儿寡母主持公道呀!”
两人闻声出去,正好撞见两个衙差盘问李凤鸣。在他们身边,跟着被打成猪头模样的刘海和他五十几岁的刘母,后头还有一群看热闹的村中老少。刚才他们所听到的尖锐女声,正是刘母发出来的。
陈奎和李素萍乍看见刘海成了那副模样,险险没有笑出声,但又看李凤鸣被盘问着,眨眼又严肃了起来。
“李凤鸣,你承认刘海是你打的?”两名衙役一左一右站在李凤鸣的面前,讯问道。
“我行得正,站得端,说是我打的,就是我打的,怎么样?”李凤鸣与之争锋相对道。
李素萍见状上前和两名衙役交涉道:“不知二位官差因何至此,是李凤鸣做错了什么吗?”陈奎因为俱是官场中人,有些避讳,所以并没有跟上去。
衙差趾高气扬地看着她问道:“你又是谁。”
李素萍应道:“小女子李素萍,李凤鸣乃是小女子的弟弟。”
话音未落,那刘家老太太又冲衙差尖叫道:“大人,没错,就是他们姐弟俩。一个勾引我儿子,一个打我儿子,姐弟两人狼狈为奸,压根不是什么好人。”
她哭嚎着就冲衙役跪了下去,哀求道:“大人,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出身青楼,吃男人不吐骨头,我儿子哪抵得住她的媚术?!大人啊,请一定为我儿子做主呀!不能让他们白白打了人!”刘海躲在她的身后,唯唯诺诺一言不发。
衙役听说李素萍出身青楼,双眼明显一亮,再看李素萍的眼神都变得暧昧了起来。但这样平白无故的泼脏水,却让李凤鸣和陈奎俱是怒发冲冠。
李凤鸣瞪圆了眼睛,冲刘家老太太大骂道:“老太婆,你在说什么?谁勾引你那破烂儿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昨晚他来骚扰我姐姐,我没抓住他,他竟然还有脸敢倒打一耙?”
刘老太太冲他狠狠呸了一口道:“你在胡说八道,明明你打了我儿子,还要污蔑他!”
“你怎么不亲口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要不然怎么会被我打?”李凤鸣对着面前耍无赖的母子俩怒目而视道。
两名衙役虽然通过他们争吵的内容了解了大概的事情,但他们本就有心偏袒本地人士,加上李凤鸣自己也承认打了人,所以他们的天平一下子就倾向到了刘家母子的那一边,冲着李凤鸣怒喝道:“李凤鸣,你打人是真,还敢狡辩,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吧!”
同时,他们扭头冲着李素萍道:“李素萍你和这件事也有关系,你也得和我们一起去县衙,等候县官发落。”
陈奎想站出来阻拦,却被李素萍挡了下来。
“这件事虽然确实是凤鸣把人打了,但说到底还是我们有理,他们既然想论个清楚,不妨就去公堂论一论。”李素萍低声对陈奎说道。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不论个清楚的话,他们以后就别想再在这个村庄里待下去了。瞧周围那一群看热闹的男女老少,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姐弟俩砸死。
陈奎仍不放心,握住了李素萍的手腕道:“我同你们一起去。”
这时两名衙役中的其中一个想来驱赶李素萍,却被陈奎一眼瞪退。
“我们自已会走,无需你们押送。”一句话便将平日里在官场上积压的威赫全然释放了出来。
衙役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再不敢过来招惹他。
一群人迤逦来到县衙,县官听完两名衙役的汇报后,目光在场几人的身上流转一圈,刻意在李素萍那停留了几息,才转头讯问李凤鸣道:“李凤鸣,你说刘海昨夜骚扰你姐姐,所以才被你打了一顿,此事可有证据?”
李凤鸣理直气壮道:“昨夜我和姐姐,以及在我家的陈奎,三人都看到了他的行迹。”
“你们三人同在一处,有互相包庇之嫌疑,所以你们的作证不足为据,本官是问你,除了你们一家人以外,还有谁能作证刘海昨夜骚扰了你家姐姐?”
李凤鸣被他的话一噎,看着高高坐在上头的县官道:“昨夜深更半夜,只有我们三人在场,但这个刘海平时有事没事就会凑到我姐姐面前大献殷勤,即使被我姐姐拒绝了,他仍死性不改,村里带眼睛的人都看到了,这难道不是骚扰吗?”
“大老爷,冤枉啊!”刘老太太大喊道:“我儿子老实本分,村里人人皆知,谁会去骚扰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他们这是在污蔑我儿子,好为自己开脱!”
县官闻言,转向询问村上的里长和刘家族长刘海的平日的秉性如何。
里长和刘家族长皆答复刘海老实,从未做出过触犯律法的行为。
一个身份清白,一个出身青楼,一个老实的庄稼人,一个刚搬到本地的外乡人,孰轻孰重,县官心里早有决断。
他一拍惊堂木,宣布道:“刘海骚扰李氏一案,查无实据,疑罪从无,但罪犯李凤鸣自己承认自己殴打了刘海,令其身体受损,故判以故意伤人罪,当堂仗责十棍,以示警戒。”
李凤鸣没想到他这么草率就判了案,简直就是糊涂官判了葫芦案,没忍住痛骂一声道:“昏官!”
县官听到了他的骂声,怒目一瞪道:“李凤鸣你无端辱骂县官,加责五棍,来人啊,立行!”
“大人,请息怒。小弟凤鸣一时冲动,无意冲撞大人。请大人大人有大量,饶过他一次。”这时候李素萍站了出来,道:“对于大人的判决,小女子无有不从,但小女子还有些问题想问问刘海本人,请大人容许小女子问上一问。”
“你想问什么?”县官漫不经心地瞧了李素萍一眼道。
李素萍不疾不徐地说道:“小女子想问刘海,既然我弟弟打了他,那他能否说出我弟弟是在哪里打的他?”
县官听着这个问题没有什么问题,便转向刘海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回答。
刘海不假思索道:“他是在李家院外打得我。”
李素萍就等这句话了,趁势问道:“那请问刘大哥你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我家院外,还惹得我弟弟打你?”
刘海一懵,这才惊觉李素萍在套自己的话,支支吾吾半天也解释不清,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扯道:“他就是故意的。”
李素萍学着那县官草率判案的手段,问道:“他故意的?那你可有证据?”
刘海更是答不出话来。
眼看公堂上的形势要往不利于自己判决的方向发展,县官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弗了自己的颜面,又是一下惊堂木,喝道:“够了,李氏。此案本官已做出决断,你休要再胡搅蛮缠,扰乱公堂,否则本官就将你姐弟俩一块责罚!”
李素萍看出他是有心包庇刘海了,怒不可遏的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堂上坐的能是一位包青天,没想到又是一个不辨青红皂白,胡乱断案的糊涂官,我弟凤鸣骂得果然没错,昏官!”
县官恼羞成怒,也懒得再和他们唇枪舌战,喝道:“衙差何在,将这姐弟一起拖下去,仗责二十下,看他们还能不能巧舌如簧,抵死不认!”
“威武!”衙差一顿恐吓,说着就出列两人,要拉李凤鸣和李素萍出去仗刑。刘海母子俩以为自己胜了,得意洋洋的站在一旁看热闹。
“我看谁看动她们一下?!”陈奎从外头旁观的人群中站了出来,推开阻拦的衙役,径直闯进公堂,挡在了李家姐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