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亚乐设备上的积分转移完,就是一阵眼花缭乱,他们足下的世界开始崩陷,回神时已经回到出发的场馆。
这个念能力,虽然光目前推测的限制就不少,可实在强悍有趣让人眼馋。阴差阳错之下,亚乐也算帮莉亚保住了它。
主办方遵守规则,公布了计数,在众多参赛者的围观下,将“织影者”交到伊洛丝手中。
她灵巧地转动深黑的刀柄,波浪状的薄刀刃发散出瘆人的寒光,其上多个锋利的凹凸点增加了撕裂伤口的强度,看得出设计者的独特心思。抛开传说色彩不谈,也是把绝世好刀。
伊洛丝眼中闪过满意,又见伊路米兴致缺缺,她更开心了,想顺便提醒那女孩一句世上还是坏人多,四下环视才意识到,她要指摘的坏蛋一行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离开了。
“头疼吗?”往回去的路上,伊路米冷不防问。
“嗯?…啊……”她抬头看他,脚还在迈,于是砰的一头撞上了电线杆,手里把玩的刀子险些捅到自己。伊洛丝揉着额头,眼冒金星,咬牙切齿,“你……”
亚乐快走了两步到她旁边,探头探脑地看她,又看了看水泥上蔓延的裂痕。
“别总魂不守舍的,要不要我把他绑来给你?”他的目光垂下,投向瞬间安静了的人,嘴角一勾,“侠客,对吗?”
几乎是视线相接的一刹那,她就像淋了盆冷水般清醒过来,眼睛一眨,把刀反向揣进兜里,伸手挽住他的小臂,继续往前走,“你这阵子阴阳怪气得厉害,见个男人就要评价两句,看不见的还要头脑风暴,是跟我待在一起太乏味吗?”
伊路米瞥了她一眼。夜晚的上东区灯火通明,人影寥寥,他的声音在料峭的晚风里格外清晰,“你这阵子心神不宁,还很喜欢转移话题,是做了太多亏心事,没办法直面我吗?”
稀疏的车辆驶过,呼啸的风放大了她片刻的沉默。她倚在他胳膊上,盯着柔黄色路灯投在石砖人行道上的暗淡影子,“……伊路。”
“嗯。”
“头好疼,有点晕,你背我吧。”
他直视前方,喉咙里滑出气音,薄唇轻碰, “是晕了,已经开始做梦了。”
伊洛丝松了手,漫不经心地转过脸,“亚乐……”
伊路米抓住她的手臂,猝然拉近,面色不改,眼皮耷垂,路灯的亮点像寒刃的锋芒挂在他眼角,“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不像。”她应该明白逃不过了,抬起眼睛和他对视,声音无力似的发软,“你想知道什么?”
他审读着她的每个表情,半明半暗的光线好像把两人严密匝封了起来,变成漂浮在光影海洋中的孤寂小岛,“那个骷髅头说,‘你的生活’是侠客。”
“不是……”
“你没反驳,反而出手维护他。说起来你总在维护他,哪怕被他监听。甚至为这件事跟我生气。”
“没有……”
“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伊路米问,“跨年夜?”
“……”
他笑了一下,森然的气息顺着掌中握着的皮肤挤进她的血管,像冰冷的潮水浸润了她全身,把她的脑袋冻得吱嘎作响,“伊洛,你不会是失恋了,来找我,寻求安慰吧?”
“你都在想什么?”这种恐怖的说辞惊得她的心脏差点停跳,“我找你是因为我需要你,我出沙漠就想找你,只是……”
她顶着他阴沉得积到某种临界点的眼神,吞了口唾沫,缓了缓语气,“我被库洛洛气急了,才要亚乐立刻带我走的。侠客和他像连体婴一样,我只好一起不理了,可侠客又没做什么大坏事,我本来就觉得他委屈,不反驳只是不想听他被别人说,我的东西,我就是会想护着啊。”
他并没有买账的意思:“哦?”
“我遇到了一点小困难,又发生了些别的事,差点摆脱不了库洛洛,所以才生气。”她甩开他的手,嘴巴撇着,“跟你说了你又要念我,烦死了。”
“他选择了惹怒你的库洛洛,而不是你,你还觉得他委屈。”伊路米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不远处露出尖顶的圣帕特里克大教堂,“你不是我姐,从她身上下来,那儿才是你的归宿,去普度众生。”
“伊路米!”她皱起眉。
“难道,还有人比你更会装委屈卖可怜?和他惺惺相惜了?”他似乎平静了不少,微微垂首,头顶高悬的灯光刺穿了她的睫毛,直戳着她的眼睛,“我对侠客有点兴趣了。也许是之前没细看,既然你也想着他,喊他来吧,我再研究研究。”
“我没想,而且他已经不是我的联系人了。”伊洛丝没好气地把手机塞到他手里,“不信自己看。”
“没关系,你有只很厉害的猫。”他把她的手机放入自己衣袋,抬起眸光扫向亚乐,“你能带她找到我,要在一座城的范围里找到他,很轻松吧。”
亚乐安静地看向她。
“……”她伸手去够伊路米的手,语调又软下去,“是我错了,不该跟你左躲右闪,我全都告诉你了,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我们的时间。我脑子里真的只有洗澡睡觉。”
他俯下身,屈起的食指轻掠开她额前的乱发,露出澄明的眼睛,“我看不见你在想什么。”
“……”
他的手指挟带碎发绕去她耳后,她在他指尖一激灵。伊路米的声音淡了很多:“不过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下不去手,但我有义务帮你处理背叛者。放心,这五天杀人不收钱。”
听他把话挑明,伊洛丝的心绪反而稳定了,“根本没到那种程度……你不会想拿他威胁我吧?”
她注视着他,缓缓说:“我是希望侠客好好的,但没希望到愿意为此跟你走,让我爸伤心。你当然可以找个理由拿他出气,哪怕没半点好处,还惹一身麻烦。说真的,不如试试自杀,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为你妥协的可能性总比为他大得多。”
“真冷血。”他修长的手指从后边缠绕住她的脖子,“我不想你伤心,死前肯定会带上你,再不济也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你。”
她拽住他的衣领,迫他低下头, “好,现在就弄死我,如果你活着的时候再走到半路莫名其妙冲我发癫,我就每天给舅妈寄一条漂亮裙子,保证你从此忙得没时间想这想那。”
“……”伊路米说,“你都承认了是你的错。”
“我道了歉。”
“我没消气。”
她松开手,仰起脸,甜甜一笑,“头疼,背我。”
伊路米说:“我气了五天。”
“哇,好厉害呀。”她感叹,“难怪脸上一直鼓鼓的那么可爱,我还以为你长肉了。”
“一点代价都不想付?”
“……”伊洛丝缓慢地从外套兜里掏出那把匕首,重重放到他手心,握住他的手指,合上刀柄,朝他笑笑,“虽然你输了,但姐姐舍不得你打白工,15%提成,如何?”
“我不是廉价劳动力。”
“18。”
“至少是5的倍数。”
“20。”
伊路米掀开外套,把小刀收进内袋,抬腿往前,“行。”
“……让我上去呀。”
“你有坐骑。”他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不是坐骑。”她看了看一脸单纯的亚乐,恨恨地瞄准伊路米的背影,起步,屈膝,弹簧一样跳了过去,胳膊锁住他的喉咙,腿缠在他腰腹上。
他的脚步被冲击得趔趄了一下,很快站稳,偏过头,“烦死了。”
她不可置信地一口咬死在他脸上,含糊又凶狠得像小兽护食的呜咽:“你说什么?”
伊路米平静地重复,“跟你说了骑它还要上来,烦死了。”
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的侧颜,“你嫌我烦?”
他抬手绕过她腿弯,把人托稳了些。
她沉默了很久,手垂在他肩上晃荡,像是还没缓过来。
伊路米开口:“你先说的,你烦我。”
“这不一样……”她声音发涩,腔调随他步行的颠簸颤动,“我什么都烦,我觉得所有事情都很烦,我每次都说,你从来都无所谓的。”
“今天突然有所谓了,像被针扎到耳朵一样很不爽。”他问,“你听到是什么感觉?”
“你嫌我烦么?”
“那倒没有。”伊路米说,“我对你有相当高的抗体,况且我早就知道你会扑上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抓住他的头发往下扯,又松开,“就是这种感觉。”
“好吧。明白了。”
她把头埋在他温热的颈窝,湿潮从他的衣领蔓延到皮肤,“我不对你那么说了,你也不许再这样。”
伊路米同意了。
或许她真的很累,一开始还能磕巴地说两句话,没多久就睡了过去,连洗澡都迷迷糊糊得像半梦半醒,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伊洛丝率先醒来,蹑手蹑脚的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去摸他的外套,却失望地扑了个空。
已经把匕首藏起来了?
谁知伊路米临出门时,抖了抖衣服,狐疑地看向她,又看了看穿戴整齐的猫,伸手,“刀,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