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怎么了?”薛蓁蓁用自己弱小的身躯将阿姐挡在身后,警觉地看向顾贤远,“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欺负我阿姐!”

    顾贤远看着地上碎成渣的龙糖画,心情本来就不爽,此时又被她误解,脸上几乎是写满了“不耐烦”三个字。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厚,薛娥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身旁,轻声解释道:“蓁儿,没事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薛蓁蓁刚想说话,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忽然被人扯了扯。

    她转头一瞧,这才发现旁边还站了个人。

    楚晚红咬着唇,眼眶有些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向来打扮朴素的她,今日头上似乎多了几支珠钗,看起来倒是比平日里精致许多。

    “都是奴家的错,对不起,奴家……奴家是不小心碰到的柳公子的,可我不是故意把糖画撞掉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挪到顾贤远和薛娥两人中间,“要不这样吧,奴家再给柳公子重新画一幅如何?”

    她说完这话后,转头看向薛蓁蓁,面上的泣意一扫而光,狡黠地眨了眨眼,紧接着嘴唇轻启,无声地比了一个“放心”的口型。

    薛蓁蓁愣了一下,紧接着脑中像过电一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美人计?!

    她不禁松了口气。

    本来自己还有些担心白宴茶忘记了之前答应好的事,原来早就安排好计划了呀!

    她继续往深处想去——

    若是发展顺利,顾贤远对楚晚红产生兴趣,那阿姐自然能识破他“渣男”的本面目,从而自身警惕起来。

    只要阿姐头脑清醒不坠入爱河,那顾贤远除非自爆身份强取豪夺,那都拿她毫无办法呀!

    想到这儿,她回过神来,连忙开口为楚晚红撑腰道:“我看晚红也不是有心的,既然如此,就按她所说,陪柳公子重画一幅吧。”

    说罢,她拉起薛娥的手,准备尽量拉开她和顾贤远之间的距离。

    只是还没等她行动,顾贤远的声音就冷冷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不必。”

    他本来还在气头上,但想着要在薛娥面前留下个好印象,硬是将火气全都憋了回去:“这幅糖画也不过是在下的练习作罢了,本想给薛娥姑娘一个惊喜,但……罢了。”

    他本来想说,这是一幅龙凤共舞的糖画,才刚绘制了由他负责的一半,剩余一半想让薛娥与他共同完成。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作为天子,他从来没有求过别人做什么事,也没有任何追求女子的经验,因此即便他认可白宴茶提出的这套建议对他有帮助,却依旧难以实施。

    楚晚红有些诧异,因为按照她与白大人预设的情况来看,此时若是这位“柳公子”坚持要与薛娥合绘糖画,那她便退而求其次,转而替两人熬制糖浆。

    只要在递给他的那份糖浆中加入过量的水,那便会大大影响他作画的美观度,若是他因此震怒,将气撒在周围人身上,那薛娥自然会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楚晚红有些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拿着糖勺没有说话,也不敢擅自进行下一步计划。

    薛娥倒显得很是意外。

    “这幅画原来是给我的惊喜吗?”她蹲下身,捡起一块还算完整的琥珀色糖画,“确实比前几日做得好多了,想必不出十日,柳公子说不定就能独立门户了呢。”

    顾贤远没想到这已经碎成渣的糖画竟然还能得到这样真诚的表扬,胸中的怒火被浇灭了几簇,抬眉看向她的神情显得颇为惊讶。

    “你真的这样觉得?”

    薛娥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自然,要想做好糖画店铺,除了努力与天赋,热爱也十分重要,我能感觉出来,你是带着喜爱之心做这幅糖画的,因此碎了也没关系。”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氛围越来越不对劲,薛蓁蓁憋不住了,赶紧打断他们的谈话。

    “咳,既然柳公子想开糖画铺,那还是多多练习为好,正好晚红也算是初学者,你们俩一起,倒刚好可以互相发现对方的不足之处。”

    说罢,她悄悄勾了勾薛娥的手指,示意她支持自己。

    薛娥也轻轻回捏了她一下后,点了点头:“柳公子,我看蓁儿说得也有理,要不这样,你和晚红都在我这儿学习,平日里也能互相请教。”

    薛蓁蓁惊讶地望向她。

    不是,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只是想让顾贤远和楚晚红两人单独相处而已啊!

    但她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楚晚红已经快她一步应下了。

    “如此也好,今后也请柳公子多多指教了。”

    十日后。

    薛蓁蓁都快头疼死了。

    这几日,他们三人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形影不离。

    但这只是表面看起来罢了,仔细一看,除了顾贤远和薛娥互相交谈十分愉快之外,楚晚红总是难得插进去一两句话。

    就比如——

    “最喜欢的花么?当然是桂花了。”薛娥笑着在支着糖勺,里面晶莹的糖浆缓缓滴落到案板上,凝固成半透明的糖片,“桂花香,摘下来能做不少吃食呢。”

    顾贤远点点头:“如此说来,槐花也不错,香气四溢,晒干后也易于保存。”

    楚晚红想了想,开口道:“那怎么不直接摘果子吃?桃花掉了结桃子,梨花掉了结梨子,个儿大又管饱。”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安静了。

    顾贤远皱了皱眉,不太想理会她,将目光收回到自己手上握着的糖勺上。

    薛娥则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将话题引回到了糖画上。

    “先别管果子的事儿了,你看,你这老虎尾巴可以再往后面画长一点,现在看起来就跟兔子尾巴一样。”

    楚晚红疑惑地指了指顾贤远的案板:“可他的那只不也是这样吗?甚至耳朵也是长长的,身体也胖乎乎的,怎么看也不像老虎啊?”

    顾贤远脸都快黑了,嘴角抽了抽:“因为我这只不是老虎,它就是兔子。”

    ……

    如此之类的对话,数不胜数。

    终于在一日店铺打烊后,楚晚红憋不住了。

    “所以我哪里说错了吗?”她苦恼地撑着头,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成了话题终结者,“他们怎么都一副不想跟我说话的样子呢?”

    “嘶……”

    薛蓁蓁揉了揉额头,只觉得脑瓜子疼得很,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回答她。

    其实楚晚红也没做错什么,要怪就只能怪顾贤远不吃笨蛋美人这套设定,白瞎了她这副好皮囊。

    想到这儿,薛蓁蓁叹了口气,愁容满面地盯着眼前跳动的烛梢。

    现在看来,这场美人计似乎已经彻底宣告失败了,得重新制定策略才行。

    楚晚红见她久久不答,忍不住在她面前挥了挥手,试图抓回她的注意力。

    “薛姑娘……薛……”

    “别晃了,头晕。”薛蓁蓁按住她晃动的手,揉了揉眉心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就不用再跟着他俩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毕竟她毫不怀疑,若是楚晚红再这样跟下去,阿姐恐怕都要和顾贤远互认为对方是这世上唯一的知音了。

    楚晚红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终止计划,忍不住发问道:“那要不要跟白大人商量一下?毕竟这事儿最开始是他让我做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薛蓁蓁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几日忙于阿姐的事,似乎有很长时间都没见到过白宴茶了,忍不住有些惊讶。

    这好像还是两人自从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未见面也未联系。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若只是公务繁忙,那也可以让陆炎带个话,不至于这么些天都没个音信。

    想到这儿,她无意识地捏紧了腰间的小兔荷包。

    楚晚红以为她没听见,忍不住又加大音量说了一遍。

    “真的不用跟白大人商——”

    这次还没等她说完,只见眼前人骤然站起,桌上的烛台因被她带起的风卷得忽明忽暗:“我现在就过去找他。”

    薛蓁蓁是说动就动的性子,当即便一个人提着灯笼,“噔噔噔”地下了楼,准备揭开后院地道里的石板往县衙里走。

    不过还没等她走到地道入口,忽然耳旁传来一阵凄厉尖锐的啸叫,只听得“咻”的一声,手中的灯笼应声而灭。

    “谁?”

    她下意识发问,声带忍不住颤抖。

    无人应答。

    四周寂静得如死亡一般,只有她狂乱无序的心跳在不停震动。

    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不断安慰自己,同时朝四处张望——没有了灯笼照明,月光下只能隐约看到墙头上有一个模糊诡谲的黑影。

    即便看不清楚,她也能明显感受到这人对她的生命威胁,若是呆站在原地,绝对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抹杀掉。

    因此在简单计算了一下重跑回屋内的时间和掀开石板躲进地道的时间后,她毫不犹豫地往洞口一冲,抬起石板就跳了下去。

    黑影似乎没料到她竟然有这份胆识,盯着洞口看了半天后,才缓缓从墙头上跳下来。

    “有意思,倒不愧是念枝选中的身体,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不过他却并没有跟着薛蓁蓁进入洞口,反而在原地杵了片刻后,重新将洞口石块给合上了。

    地道入口恢复如初,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上面多了一层奇怪的粉末。

    他扭头离开,月光撒在他苍白的脸上,眼角的泪痣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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