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德不知金银花听懂了没有,但看她的表情,还是那般憎恶她,想来也是没懂。
李从德摆摆手让人把她抓下去,金银花立刻叫起来,喊道:“你们凭什么抓我?!”然后又冲李从德喊:“就算我以前跟你有渊源,但那也不足以让你治我的罪!”
李从德知道她会这句话,早已准备充分,把布袋里的一根银锁圈拿了出来,这是她当初留了个心眼收起来的银锁圈。
金银花一看到这项圈人都傻了。
李从德道:“我该叫你金银花还是王心巧?”
金银花咽了一下口水,神色慌张的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从德道:“没事,我来时已经让人去瓜洲找线索了。你现在不承认也没关系,迟早要承认的。”
王心巧一听这话才知道李从德是真的做足了准备,神一慌,往地上一跪,说道:“从德我知道错了!但我也是情有可原呐!你不能这么武断!”
李从德冷冷道:“那你说说。”
金银花被逼至绝路,看了看四周的人,脑子在思索要怎么跑出去,可显然是行不通,她才迈出一步就被抓了回来。
她无奈之下只能道:“我杀了我丈夫是因为他打我,我怀孕八月啊,他把我摁在地上打。打得我浑身是血差点孩子没了我也没了……好在我命大活了下来……呜呜呜……你也是女人……你该理解我的……”
李从德道:“那孩子呢?”
“宋红……”金银花提起他就满脸怨恨:“若不是他,我早有无数机会可以离开那混蛋……如此也就罢了,我给他做的娃娃,他一个不喜欢,抓了就扔。那是我没日没夜做出来的东西!”
李从德皱眉:“然后你就把他给?”
回想以前是她最不愿做的事情,因为一想起来,就是无数罪孽在指责她。金银花绝望到深处冷笑一声:“他把我的心意给随便扔了,我把他给扔了不正常么?”
李从德怒道:“你扔锅里!!”
金银花:“人在盛怒之下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就像大人你现在龇牙咧嘴的对着我,仿佛要把我吃了一样。”
李从德不想再听了,这陈年旧案她不想管,只道:“去把金银花送去瓜洲知府那,让瓜洲知府去处理这个案子。”她记得瓜洲知府一直在寻找金银花。
两个小将领令:“是!”然后抓着金银花走了,金银花走的时候还在挣扎,还在大声咒骂且诅咒李从德,骂得很难听,咒得也很难听。
李从德听着心中虽然有气,但还是强压住了。她想做官并不是为了权势压人,而是公事公办,不是她的事她不管,金银花这颗人头必须要瓜洲知府亲自斩。
处理了金银花朱二户,那就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处理。那就是李纵海,一个让她根本无从下手的人。
李从德找顾荣安借了一百两,跟他一起去了广陵县的监狱里,期间没有带任何士兵。
李纵海的事情她来之前已经听沈如松说过了。这个毫无德行的先生,在这次科举之后,被自己的学生联合举报了。因为买不通关系,给学生抄的考题又是入不了考官眼,教唆的那些下三滥的东西全都没用,刷下了许多学生,导致学生哀怨连连。
当然他也不在意,只要秦榆树能进去就行了。只因他觉得,其他学子的事情都不算什么,抱紧秦榆树这一颗摇钱树就够了。
却没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如松这只黄雀就静悄悄的站在树杈上,等到东窗事发,把秦榆树和李纵海一起举报了,又让李纵海其坐下学生联合学举报信,送给了国子监。
国子监一听勃然大怒,嘴里骂还有这种事情,心里头都恐慌不已,毕竟整个朝堂都是腐败的,从上到下谁都逃脱不了关系。
害怕李纵海把他们交代出来,立刻出军把李纵海的书院抄了,然后把他打下了广陵县监狱里,要关多久不得而知,至少不用砍头。
李从德带着顾荣安去了地牢。
广陵县刚下完雨,地牢里又昏又暗,处处潮湿。李从德拿着那一百两找到了李纵海,李纵海此刻正蓬头垢面的坐在地牢的窗户下,眼睛死死的盯着窗外。
不过几日不见,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两鬓也多了不少白发。李从德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安静的样子,他看到她来时,也是十分安静和淡定。
“来看我笑话啊?”李纵海说。
李从德没什么话想跟他说,只解下腰带上的一百两,那是徐秀丽的赎身银子,扔给他道:“我来拿我娘的赎身契。”
李纵海冷笑一声:“家被抄了,什么都没有了。那些人应该还没来得及搬柜子,就在柜子里,你自己去找吧。”
李从德冷脸转身要走,顾荣安有些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她走得这么快,连忙拱手向李纵海行了个礼:“伯父。”然后跟着李纵海离开了。
李纵海这时忽然皱眉,大喊了一声:“李从德!”
李从德没搭理。
把顾荣安喊得愣住了。
李纵海又喊:“李从德你回来!!”
李从德还是没回头,顾荣安连忙追上去牵住李从德的手,把李从德拉住。
李从德没转身,此刻她以眼圈红透,心中五味杂陈。倒不是为了李纵海哭,而是一看到李纵海就会想起以前那个脆弱又懦弱的自己。
顾荣安走到她身前去看得心都软了,摸着她的脸说:“从德,去看看你爹吧,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也不是劝你去原谅你爹。”他叹了一口气:“我希望你能直视过去的自己,走出这监狱的时候就不会再害怕了。”
李从德想了想,不敢。
顾荣安捏了捏她的手,说道:“别怕。我陪着你。”
她这才“嗯”了一声,跟着顾荣安走了回去。这时的李纵海以来到监狱的栏杆前,见到李从德红了眼,他竟也忍不住红了眼,或许是人到陌路,思考良多,他觉得对李从德愧疚了,还是其他什么,不得而知。
他只道:“你弟弟……你弟弟不知所踪,爹能拜托你去找找他吗?”
李从德眼神一狠:“为什么要我去找?我凭什么要帮你找他?”
李纵海道:“那是你弟弟!是死是活你都要管的!”
李从德恨恨道:“关我什么事!你从小到大有把我当过女儿吗?现在你落难了倒想起我们是一家人我还有个弟弟!你知不知道你从我小时候就不让我接近他!现下又凭什么要我去找他!”
“李从德!!”李纵海火冒三丈:“你是我亲生的!”
“是!”李从德不否认:“我是你的亲生的没错!可我活得还不如捡来的!!”
说完她提着裙摆要走。
李纵海噗通一声跪下了,跪得李从德一愣。李纵海哽咽道:“就算爹求你了,我李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是没了我李家就绝后了。我虽在你幼时对你不好,但也有你一口饭吃,以至于你没有被饿死,就看在这份上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你弟弟……是生是死都好,你带个消息给我。”
李从德眼睛一酸落下泪来,没有回话走了。这次走得坚决,没有丝毫犹豫。
顾荣安知道拉不住她,就对李纵海说:“伯父,你先起来吧。牢房冰冷,照顾好自己。”
李纵海点点头。
顾荣安看他现在还算听得进去,不由得多了几句话,说道:“伯父,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应该还认识我吧?我曾在六合书院读过书,但您不喜欢我,把我给赶走了。”
李纵海闻言一愣:“你是?”
顾荣安笑笑:“我是荣安,顾荣安。您在我小时候照顾我一阵,给我饭吃,还给我书读。”
李纵海惊讶:“是你!”
顾荣安点点头:“我不久就要跟从德成婚了。以前的那些事情我不想再提,我也不想让从德一直活在过去的痛苦里,我希望伯父你能自我反省一下,不要什么事情都怪在从德身上,她已经在你这里吃了太多苦。”
李纵海闻言低头:“我都知道……我这些天都想过了……”
顾荣安叹了一口气:“伯父你放心,我会帮你去找找你儿子的下落。但我希望你能给从德写一封信,我想交给她。”
李纵海:“什么信?”
顾荣安:“您的忏悔信,当然,得您自己愿意。我不强求你,你愿意写就写,你儿子我还是会帮你找,就当报答你曾帮助过我的恩情。”
李纵海闻言老泪纵横,忙忙点头:“我写!我写就是!”
顾荣安欣慰一笑,去监狱长那里借了一副笔墨,递给他说:“我不着急收,你慢慢写,到成婚之时我再来取。”
“好……好!”李纵海激动的点点头,顾荣安拱手,礼貌的行礼,道:“那,在此拜别先生,望先生日后多保重。”说完离开了。
剩下李纵海一人在牢房里发愣,犹如一个空壳,满眼空洞,又十分无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