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文石的罪行,在字字泣血的叙述中一一揭露,桌案之后的司法长,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余光看看好像闭目养神的城主,再看看面色已经冷得能结冰的柳绾月,心中后悔不已。
今日一早夫人说身子不适,让他告假一天陪着,可是他当时说:“我又不是大夫,陪着能有什么用。”若是早知今日会有着不好断的案子,他就听夫人的告假了。
说着案子不好断,难的不是案子本身,而是这犯案的人。
他本就是城主一手提拔上来的,平日里没少帮卢文石擦屁股,对于他都干了什么事情,比柳绾月调查得还要清楚。
可是他能判吗?
不判,安安稳稳当他的司法长。
判了,人家会不会有事他不一定,但是他自己的前途肯定是就此结束。
那些平民百姓是无辜,但是对他来说,他的前途才更重要。
“诸位所述之事本官已经知道,至于是否属实,还要经过本官查证之后才能确认。在此之前,各位可先行回去耐心等候,一旦查证之后,本官自会派人前往家中唤各位开堂。”
司法长惊堂木一拍,就要为今日的案子暂时落下帷幕,这敷衍的态度,别说是柳绾月,就是心中一直惧怕官威的百姓都接受不了。
“大人啊,青天大老爷啊,草民等人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还草民一个公道啊!”
跪在堂中的几人连连磕头,个个都是实在的头,没几下,地面上就已经有了丝丝血迹。
“大胆!本官身为司法长,岂能只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如今尔等状告的卢文石身上伤痕累累,本官有理由认为尔等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随着他话音落下,惊堂木再次拍起,这声音让喊冤的几人顿时噤了声。面面相觑之间,无能为力,只能将希望的眼神放到柳绾月的身上。
“大人所言极是,自是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
柳绾月赞同的话,让几人刷地一下就白了脸。
难道,就连这位郡主,都无能为力吗。
“多谢郡主体谅,既是如此,那今日就都先各自家去……”
“只是,本宫还有一事。”
柳绾月打断了司法长想要退堂的话,后者略微不喜,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
“郡主还有何事?”
一直闭目养神的城主,在柳绾月这句话时,微微张开了眼睛。
“大人莫不是忘了,还有冒犯本宫 ,藐视皇威二责。”
“这……此事可有证据?”
“大人是指,本宫在诬蔑他吗。”
“郡主言重了,只是,本官也要听听卢公子怎么说的才是。”
柳绾月微微往后倾,靠在椅背上,无所谓的抬了下下巴,当即有人上前将堵着卢文石嘴的东西拿开。
终于能说话的卢文石,开口就是喊冤。
“冤枉啊,他们说的那些事情,本公子可是一件都没有做过。就算是这位郡主殿下,本公子也只是第一次见,她所说的冒犯真的没有过。”
司法长并不意外卢文石会这么会所,顺着他的话,为难的看向柳绾月。
“这,双方各执一词,郡主可还有证据。”
“本宫就是证据。”
“郡主说笑了,这不合律法。”
“是大人说笑了。”
柳绾月早就感受到对面城主投过来的视线,笑盈盈的回望了过去。
“这种胆敢以下犯上的东西,若是在京城,本宫直接打杀了也是合法的。”
她顿了一下,垂眸看着卢文石:“本宫想着祥州城是有自己司法之地,不好越俎代庖,故此才将人带到此处,由大人判决。”
后者瑟缩的往后缩了一下,柳绾月的眼神太冷了,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让他害怕。
“既然大人并不能处理这件事情,那本宫便只能自行解决了。按律他是该判死罪的,但本宫黏在他身上还有别的案子,暂时就先不要他这条命。”
“只是死罪暂免,活罪就不能逃了。”
说到此,柳绾月微微提高声音:“来人啊,赐他五十杖刑。”
“乐安郡主!”
与柳绾月所说的杖刑同时间响起的,是一直神在在卢鹏徊的声音。
他还是那副面带笑的样子。
“郡主应当知道,这卢文石是下官的不孝子,虽不知小二什么时候冒犯了郡主,但是郡主既然都开了金口,那定然是要责罚的。”
“不要,阿爹!我不要被打!”
卢文石急了。
就算是知道了柳绾月是什么郡主,他也没觉得自己会真的受到什么责罚,毕竟他的阿爹才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现在他最大的靠山竟然说要罚他,这让他怎么还稳得住。
但是卢鹏徊没有搭理他。
“只是,下官想着,之后定然是要带着小儿前往府上赔礼道歉的,只是不知郡主落塌于何处。”
这还是在试探她的背景。
柳绾月心里门清。
毕竟,郡主也有受重视的和不受重视的区别。
“城西将军府。”
卢鹏徊一直稳如泰山的心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没想郡主竟与柳将军相识。”
若是这件事情,再牵扯上将军府,那可就不好办了。
“也就认识十几年吧。”
“是了,郡主先前说来自京城,柳将军也偶尔会去京城。看来,郡主府上长辈跟柳将军关系莫逆啊。”
“还好吧。”
“郡主说笑了,若是……”
“好了大人,该行刑了。”
柳绾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后者面上的笑已经淡了许多。
“郡主,这里是祥州城,下官觉得,此事容后再议。”
“本宫说,行刑。”
二人视线相对,那低气压让在场的人都不敢大声呼吸。
但是杜若等这个时间已经等了好久了,在柳绾月确定行刑之后,她才不管城主,立刻就高声铜川:“传郡主之命,杖刑五十!”
卢鹏徊并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这是州府,没有他的发话,是没有人敢动的。
只是他想的很好,却独独忽略了,柳绾月自己带了人过来的。
杜若通传之后,立刻就有人从堂外进来,将卢文石从地上提起来拖了出去。
这利落干脆又迅速地行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卢鹏徊反应过来的时候,卢文石的惨叫声已经响了两回。
“郡主!”
脸上的笑意是一点都维持不住了,卢鹏徊厉声喊道。
“大人这是怎么了?莫要动气,可要仔细身子。”
“郡主如此张狂行事,就不怕上达天听吗?”
柳绾月在他瞋目切齿的目光中,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大人,请。”
……
“真是痛快哈哈哈!”
“就是,今日真是爽、啊,老子下手的时候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留!”
“我也是我也是,那小子平日里鱼肉乡里的,可算是能好好收拾他一顿了!”
“哈哈哈,咱们小郡主就是厉害,那今天的‘行刑’二字,真是说到人的心坎上!”
“不怕你们笑话,我那会还紧张得不行,你说咱们小郡主柔柔弱弱,被欺负了怎么办。”
“咱们小郡主可是将军的女儿,那可是是将门虎女!”
夜里的将军府前院,“噼里啪啦”的篝火燃烧着,将架在上方的乳猪烤的滋滋作响。
痛快的畅笑声充斥着前院,柳绾月躲在厢房中,透过窗户看着院里的众人痛饮,笑得眉眼弯弯。
而杜若站在一侧,微微抿唇,想问什么又不太敢的样子。
脸上的巴掌印还存有淡淡印子的吟枝,将她的沉默看在眼中,轻笑着靠了过去。
“有什么心事呀,说出来给你解解闷。”
“没有,就是觉得……”
“你是觉得,只是杖刑太便宜他了是么。”
杜若没有说话,她确实这么觉得的。
卢文石所造的孽,那是光听都让人难以承受的,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就只是区区的杖刑,待他养好伤,岂不是又能继续横行霸道。
“好妹妹,你可能不知,这杖刑二字,里面的学问可是大着呢。”
这话倒是让杜若不明白了,不就是打板子还能有什么学问。
“杖刑严不严重,可不是从数量看的。有些人打了几十上百,也只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有些人可能就十来下,却能伤筋动骨落下残疾。”
“咱们郡主今日可是专门点了曾在军中掌刑的人,这五十杖下去,他就算将养几个月,甚至一年都是没有用的。”
吟枝可是在大家回来之后专门跑去问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卢文石已经废了。
“况且,他现在可不能死了,郡主不是说了,他身上背着的那些人命,可是还没有定罪呢。先暂时留着他的小命,届时可是要偿命的。”
“可是,那卢文石是城主大人唯一的儿子,他被废了,城主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次接话的是柳绾月,她趴在窗框上,眼睛亮晶晶的。
“回来就已经给皇舅舅去信了,他不是说我张狂么,那本宫就让他看看,我能张狂到什么程度。”
那城主府中一件件的东西,可不像是普通官员能得到的。
“与其想着他的儿子,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那身官服还能穿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