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家的这位大小姐人如其名,温婉守仪,贤良淑德。再加上容貌绝色,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程家武馆跟应家平日里虽然没有什么来往,但是小一辈却来往频繁。
主要体现在,应家的二小姐总是去扒武馆的墙头,而程家的大少爷总去扒应家的墙头。
因着自家妹妹总是被人逮住,应淑仪也只能常常厚着脸皮前往武馆就爱那个自己的妹妹带回来。
“放开我,呜呜呜,我也要学武,凭什么不让我学!”
年岁还不大的应淑真被姐姐提着,手脚并用的扑腾。
应淑仪虽然宠着妹妹,但是却也不能助长她这性子,只能冷着脸将她提溜回去。
这一来二去地,程铭便跟大小姐熟悉了起来。
少年心思悸动,二人之间暗生情绪。
那年,战乱四起,程老爷揭竿起义,青葱少年已经长大,他临走前将他自小随身带着的匕首送给了大小姐,然后跟她说:“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
大小姐虽然羞涩,却也默认了他的说法。
少年随父征战四方,打下一座座的城池。他每次只要能得空,都会想办法回去一趟,去看看他的大小姐,二人短暂重逢之后,再次奔赴战场。
已经快到京城了。
他阿爹答应他了,等到了京城,就给他风风光光的将心上人娶回家。
程铭就是因着这个念头,这才铆足了劲。
可是他的大小姐没能等到。
“他们没办法对付你,就去寻找阿姐,阿姐为了不受辱,便用了你送他的那把匕首自尽了。”
“你口口声声心悦她,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
少女撕心裂肺的质问,像极了剑刃将他刺的遍体鳞伤,那把他送出去的匕首,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却再也不能让他心喜,反而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后来他坐拥了江山,却再也没有那个等他的大小姐了。
程昌雪早就已经离开了,明心殿之中只剩下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圣上。
一滴泪从他闭上的眼角滑出,他的大小姐,已经很多年没有没有来过他的梦里了。
勤政殿之中,程昌雪一身明黄色蟒袍坐在龙案之后,面前的奏折分为两堆,他拿起一个看着,前方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殿下,不知陛下如今身体可有好转?”
听到这话,垂眸看奏折的程昌雪眼中划过一抹厌恶,而后换上一副悲痛担忧的样子:“李太医今日刚刚看过,父皇还是那个样子。”
几位大臣叹息一声,而后说了一些事务之后,便都告退。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往宫外走着的几人,边走边感叹。
谁能想到呢,几年前被废了的太子还有重新起来的时候。
“听说,那位当时是去了齐南行宫。”
“是啊,当时可都说他怕是会落下残疾,谁能想到去齐南行宫还真给养好了,现如今哪里能看得出来当年重伤的那样子。”
“听说正是那位跟着殿下回来的祈姑娘悉心照顾,殿下才能恢复的这么好。”
“啧,我听说那位已经进了东宫了。而且还带着皇嗣。”
“嘘,如今那位又成了太子,有些事情不是我等能随便说的。且看这样子,当初陛下还真是想要历练历练那位。”
“说谁不是呢,陛下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程昌雪是三个月前从齐南行宫回来的,当时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子和一个稚儿。
本来都还在乱猜那女子什么身份,结果圣上突然中风,下了圣旨由二皇子代为处理政务,然后又让他搬回了东宫。
这算什么?
没有太子之名,却已经有了太子职权。
再加上左相支持,人真是位置稳当,这就显得之前几年上蹿下跳的其他几位皇子像极了一个笑话。
今日已经去过明心殿,程昌雪处理完政务后便回去东宫,祈念儿早就已经准备好晚膳等他回来用饭。
“殿下。”
轻柔可人的声音落下,身穿白色绫罗的女子身姿轻盈的从殿内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个稚儿。
小男孩看到程昌雪时,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高兴地喊着“爹爹”。
程昌雪微微一笑,上前接过孩子:“不是说了不用等我,什么时候回来并不能确定。”
祈念儿在他的温柔注视下低头柔柔一笑,从而错过了程昌雪冷凝了一瞬神色。
“殿下还未回来,昊儿总是闹着要找爹爹,我这才……”
程昌雪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孩子调整一下位置,空出一只手揽住她,二人一共进殿。
祈念儿偷偷看着他俊秀的侧脸和怀中的孩子,心中无数次庆幸,当初他南下二人春风一度,她在他走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后,坚持生下这个孩子。
不然,她们二人怎么会再次重逢,从而还能陪在他身边。
用膳之时,祈念儿想到自己听说的消息,看着程昌雪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便说,我不是说过,你在我面前永远不需要拘束。”
程昌雪温柔的态度,让祈念儿放下心来,她咬了下唇后问道:“我听说,陛下已经下旨让乐安郡主回京了。”
祈念儿陪着程昌雪在齐南行宫住了两年,他在回来的时候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走,他要光明正大的迎娶她。一颗心早就落在他的身上,而且二人之间还有了祈昊,她自然愿意跟着他去陌生的京城。
乐安郡主这个名字,她在刚来京城的升级后就听到有人说了。
那是那些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什么,可是她却无意间听到,有人说:“这不知道哪来的丫头片子,连乐安郡主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珠玉在前,殿下竟然还能看上这样的。”
那语气中对于乐安郡主的推崇和对她的轻贱,简直像一个天一个地一样。
那时候她就对乐安郡主这个人上了心。
后来,知道了她跟殿下青梅竹马,知道了她曾经是人人默认的太子妃,也见到了她的画像。
在东宫的书房之中,挂满了一整个墙壁。
程昌雪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像是没事一样:“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听宫女们说的。”
“是有此事。”
程昌雪用玉箸尖尖沾了点辣味给好奇的祈昊尝尝:“她自小生活在父皇身侧,将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现在父皇这般状况,想见见乐安也是人之常情。”
“那殿下怎么想?”
怎么想?
程昌雪突然就想起,他南下之前,风雪之中一身红衣,冻红了鼻尖相送他的柳绾月。
“就是不想让太子哥哥走。”
少女不开心的噘着嘴:“皇舅舅也真是的,都快年关了非要让你去出京城,万一赶不及回来过年了怎么办。”
“是担心赶不及过年,还是担心赶不上你的及笄呀。”
“哼,你要是赶不上我及笄,我可不会放过你。”
“殿下?”
祈念儿的声音将陷入回忆的程昌雪唤了回来。
他一如往日的笑笑:“我自是拿她当妹妹的。”
祈念儿看着他,低头轻声哄着祈昊,心中不由的冒出一个疑问。
真的,只是当妹妹吗?
……
“不能回去。”
应淑真在看完柳绾月带过来的两封信之后,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
心中明明白白地写了近几个月京城之中的变化,柳征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想着圣上终究还是舍不得孩子。
当然,他也不会原谅程昌雪所做的事情,只是一直以来,对圣上的信赖松动了那么些。
但是应淑真跟他不一样,她很了解圣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绝对不会,将废掉的太子重新重用。
对于程铭来说,那些皇子公主,没有一个是他看上眼的。
他当年为了皇位的稳固,立了苏家女为后,而后又陆陆续续将重臣之女纳入后宫。对他来说,那些人都是他的棋子。
自从阿姐死后,他的眼中只有江山。将江山作为棋盘的执棋之人,怎么可能对手中的棋子动心或者上心呢。
而废掉的棋子,就只会是弃子。
“其中蹊跷有很多,我那晚你就待在府中哪都不去。”
柳绾月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沉默好一会,脑中总是会想到,前世皇舅舅形同枯槁的的样子:“可是,若是皇舅舅真的有个什么。”
应淑真眼神复杂的看向柳绾月,孩子眼中的担忧是那么的明显和真切。
她知道在柳绾月的人生中,程铭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那是从小对她亦舅亦父的人。
“阿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绾绾,阿娘也会担心你。那程昌雪明摆的来者不善,阿娘又怎么能看着你回去京城。”
沉思良久,应淑真看向柳征。
多年的夫妻还有并肩作战锻炼出来的默契,让他一下就明白自己的夫人想做什么。
“嗐,我都听夫人你的。”
应淑真对他笑了一下,而后摸了摸柳绾月的脑袋安抚她:“不用担心,阿娘会回去帮看看。”
娇娇软软的女儿,自然是要护在父母的羽翼之下的。
京城之中不论有什么阴谋诡计,就让她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