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河的水依旧是那样的波涛汹涌,天色阴沉,翻涌的黑云压在河面之上,粗壮的闪电时不时的从黑云之中探出头来。
轰隆作响的声音,吓得柳绾月瑟瑟发抖,她茫然的赤脚站在河边,还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天就像是破了一个窟窿一样,倾盆大雨转瞬落下。
本就穿着单薄的柳绾月在这雨中简直寸步难行,但她还是在努力的靠近河边,因她看到了,在河水之中偶尔冒头的人。
“木安!”
翻涌着的河水时不时的就把那个木安卷了进去,每次看到这样子,她就要大声呼喊,生怕木安再也不见。
已经很近了。
她距离河边很近了。
“救救我,郡主,救救我,我好冷。”
一时间,柳绾月分不清那河水中的是成年后的木安,还是幼时的程容时。
“你等着我,我来救你。”
可是不管是哪个,都是她要救的。
终于来到河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根绳子,另一头在河里的木安手中。
“抓紧,我这就拉你上来。”
柳绾月用尽了全身力气,手心被磨破了,但是木安还在喝水之中。
“算了,郡主你救不了我的。”
说着,木安就要放开手中的绳子,任由河水将他吞没,然后再也没有浮上来。
柳绾月顿时苍白了脸。
“不要,你不要放开,我可以救你的,我能救你的,不要放开!”
“郡主?郡主,郡主您醒醒!”
吟枝的声音突然响起,好像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耳边一样。
一个浪头过来,毫无防备的柳绾月被绳子拽了下去。
冰凉的帕子触碰到额头的那一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笼罩全身,柳绾月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吟枝担忧的面庞。
“吟枝?”
“郡主您醒了!”
柳绾月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吟枝为她拿下额头上的帕子,然后扶她坐起来。
“是做噩梦了吗?您出了好多汗。”
“梦吗?”
柳绾月呆呆地重复一遍。
那只是个梦吗?
是了,肯定是梦,木安肯定没事的。
“我梦到木安了,他有危险。”
柳绾月低声说道,吟枝侧身坐在她身边,想小时候那样,搂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梦都是反的,您这是因为张怀他们回来之后,总是胡思乱想这才会做噩梦的。”
是的,张怀二人已经回来了。
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一回来就去找了将军报到,之后便一直留在主账议事。
柳绾月知道消息的时候就去找了他们,询问木安为什么没有回来。
二人只是说,木安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暂时先不回来。
打那之后,柳绾月就有些魂不守舍。
“可是这次很真。”
梦里那种看着他放弃的绝望好像还在缠着她。
“吟枝,备马,我要去个地方。”
“小姐,现在才刚刚寅时,您在睡会,有什么事情天亮了再去也是一样的。”
柳绾月摇摇头,她感觉说不上来的心慌,一定要去看看,不然是不会安定的。
吟枝劝不了她,只能给她简单地梳洗,然后找出暖和的大氅,尽可能的防止她着凉。她也没有备马,而是让人套好了马车,在里面还升了一个小炉子,上面煮些热茶。
柳绾月上车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些暖和了,她窝在一旁,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大氅里面。
她的脑子很是混乱,一会想着木安平安无事,一会想着他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就在她的胡思乱想之中,马车在半个时辰之后到达了她所说的那个地方。
“小郡主,到了。”
赶车的人是将军府中的,秦叔的身手很不错。他是听到响声之后,执意要跟来的,毕竟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敢真让她们两个姑娘独自出门。
柳绾月从车上下来,今晚的月色还挺明亮,她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巨石。
那个,木安带她来过的地方。
“别跟过来。”
柳绾月自己往巨石走过去,她记得木安说过这个地方少有人来。他从未带别人来过,她也不想让别人来。
自己走到巨石边,像上次一样坐下,柳绾月看着平静的河面,跟梦中一点都不一样。
长阳河很安静,周围只有风声,虫叫声都没有。想来也是,这么冷的天,也没什么虫子还会在外面晃悠。
柳绾月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天边已经微微吐明,河面上也被照映了些许的粼粼金光。
吟枝终是忍不了了,她上前想要劝柳绾月回去,但是转到正面的时候这才发现,她通红了眼睛,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小姐。”
柳绾月听到声音,呆呆的转头看她。
“我们回去吧,木公子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知道,他那么厉害,肯定会平安的。”柳绾月说完又看向河面,“前天我去了木家,木阿奶拉着我的手问我木安最近怎么没回来。”
他通常只要到了休沐的时间就会回家陪陪二老的。
“她说我是好孩子,木安跟着我她很放心。”
可是要怎么跟阿奶说,木安现在一点都不安全。
他孤身一人在蛮人王帐附近,稍微出点差池被发现身份,那就只有一死。
吟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只要木公子能回来,他跟小姐之间的感情,她吟枝一定帮他们挑明。
“好了,我们回去吧。”
长时间一动不动腿都麻了,柳绾月起身的时候趔趄一下,吟枝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好,奴婢扶着您。”
吟枝扶着她要走,但是后者却一动不动。
“小姐腿还不舒服吗?”
吟枝说着就要蹲下看看她的腿,却没想柳绾月直直的看着河面。
“秦叔!秦叔快来!”
柳绾月激动的往前走,但是腿麻还没好,她连忙大声喊着秦叔。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这边的秦叔听到之后,以为发生了什么危险,连忙跑了过来。
他人还没站位,柳绾月就激动地指着河面:“秦叔你看,那是不是一个人!”
河面远远的地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河水中起起伏伏,正在努力的游着。
但即便是模糊也能看出来是个人。
秦叔当即没有任何犹豫,略微活动一下筋骨之后,立刻跳进河中。
救人,保护百姓,那是刻在他们骨子中的东西。
入了冬的河水冰冷刺骨,但是在救人面前秦叔顾不上那么多。
许是发现了有人前来救他,河中的人也在奋力的往秦叔这边靠,等到二人交汇的时候,秦叔发现对方已经筋疲力尽。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他就发现对方身上有多处伤口,都是没有被处理过的新伤。
来不及看清那湿漉漉散着的发下是哪张脸,趁着自己还有余力,秦叔拖着人往河边游去。
岸上吟枝从马车上拿了备用的大氅,同时提了还温热的茶水过来。
柳绾月紧紧的盯着河中的二人,在他们靠近岸边的时候,上前帮了把手。
秦叔将人拖上岸之后已经感觉到了力竭,但是在场只有他一个男人,自然不能让两个姑娘家照看这个男人。
秦叔翻了过来,没等他动手,柳绾月就已经上手扒开那人脸上遮挡着的头发。
是一张苍白毫无血色却熟悉的脸庞。
“木安!”
驻地的房间外,柳绾月就像脚下有针扎一样,来来回回不停的走动。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打开,请来的大夫从房内出来,柳绾月着急的迎上去。
“大夫怎么样,他还好吗?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说。”
“姑娘不用着急,人暂时是没有事情的。他身上的伤口老夫已经做了处理,幸好他止血很及时,虽然在水中泡了许久,但是那些伤口并没有引发别的问题。只是他现在严重地发热,接下来还需要有人在身边细细照看。”
只有退了热,这才能算是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柳绾月稍微放下心,吩咐人将大夫送出去,刚刚赶来的杜若接过大夫给的方子,连忙前去熬药。
房间内,柳绾月靠近床边,还未醒来的木安看着比真实的年纪稚嫩了些许。
可是他其实也不大,如今刚刚双十。
颤抖着手触摸身上那些被包扎好的伤口,仅仅只是这么看着,她也能想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你到底,去做了什么?”
……
柳征今日依旧在前线观战,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日开始对面的蛮军开始有些奇怪。
有点像是主心骨判断不利的样子。
已经被蛮军围着好长时日,关内的粮草都已经快要见底,虽然秀你的粮草已经在路上,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又像之前一样。而且上一批粮草被劫的事情,至今没有结果。
回想张怀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柳征已经有了想要全力反攻一场的想法。
只是,那个赤哈是个问题,虽然只交手过一次,但是赤哈的实力,就是他也不敢小觑。
唉,这真的已经要成为年轻人的世界了。
可是柳征没想到,他觉得棘手的赤哈,却成为了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你说什么,绾绾从河里把木安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