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本该是万家安睡之时,但是东城直通城门,再往灵觉寺的这条路上,身着统一服饰的近卫一处地方都不放过的搜寻。
灵觉寺中灯火通明,得益于往日从不让香客留宿的规矩,当军中队伍包围灵觉寺的时候,并没有惊扰到任何的人 。
应淑真身着一身短打,仅用一根深色发带绾住长发。面色冷凝地站在佛像之前看着。门外,举着火把的公主亲卫分立两边,中间是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寺中僧人。
空无大师盘腿坐在院中,手中佛珠不停的拨动,口中还在喃喃的念诵着经文。
“长公主殿下,我佛慈悲啊。”
寺中主持愁苦着脸色,扒着门口语气卑微。早就听闻这永安长公主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子,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人这么彪悍啊!
应淑真转过身,定定的看着主持,后者没能坚持住多久,就颤颤巍巍的放开了扒着门的手,将自己缩成一团。
见此,应淑真却笑了,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主持这说的什么话,本宫当然不会不敬我佛。待找到小女之后,本宫自然会向各位大师赔罪。”
言外之意,如果找不到,那就该是各位大师向她赔罪了。
林府之中,林菀蓉刚吹灯睡下,窗外就传来了“咚咚”的敲窗,林菀蓉刚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开,警惕的看向窗外。
“林姑娘冒犯,深夜打扰,在下柳府家侍,我家小姐今日可曾来寻过您?”
“未曾。”
“多谢姑娘。”
简短地一问一答之后,窗外立刻就没有了声音。林菀蓉侧耳听了些许时间之后,轻手轻脚的前往打开窗户。
窗外空荡荡的,任何有人来过的迹象都没有。
林菀蓉关上窗,今夜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宫中,刚批改完今日政事的天子靠在椅背上小憩,放松今日疲倦的大脑,却没想秦公公脚步匆忙的冲了进来。
不悦的看向他,天子的呵斥还未出口,就被秦公公说出来的话给惊到了。
“陛下不好了,长公主殿下带着亲卫,将灵觉寺给包围了。”
“大半夜的,永安抽风了?”
这是天子能想到唯一的解释。
“不是啊,是乐安郡主在灵觉寺失踪了。”
“什么?!”
在天子惊呼出声的同时,另一边的程长盈也是同样的反应。
“此事是从何得知的?消息来源可靠?”
程长盈上前一步抓住传话宫女的手臂:“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确定是在灵觉寺?”
“回禀公主,消息是从勤政殿那边传来的,陛下已经带着秦公公前往柳将军府上了。是秦公公派人前来问今日公主是否出过宫,奴婢才知道的。”
“怎么会失踪了。”
可是今日完全没有听说灵觉寺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程长盈担忧的来回踱步,宫门已经下匙,父皇可以随意出去不代表她也可以。
……
柳绾月一下午没有归府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她往常也喜欢偷偷溜出去玩,只是到了晚上用饭的时候基本都会回来。更何况如今长公主和柳将军都在京中,她更不可能不回府用晚膳。
这也是一开始没人找过她的原因。
将军府内,老夫人已经坐着垂泪许久。
“都怪我,他们说绾绾先回来了我就信了,若是我当时多仔细些,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现。好好地孩子随着我出去了却没回来,怎么跟征儿夫妻两代啊。”
自从确定了柳绾月失踪之后,老夫人就陷入了自责之中。即便柳征和长公主二人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她却不能原谅自己。
老夫人本想着一起出去寻找柳绾月,但是这已经是夜黑风高的时候了。柳征又怎么能真的让她出去,只能是好说歹说地把人劝住。
之后,柳征便一人一骑快马加鞭前往了灵觉寺中。
而此时的灵觉寺,已经被长公主的近卫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没有柳绾月的踪迹。
面对近卫的禀报,应淑真面色如常。
“给老夫人传话的那个僧人呢?”
“已经死了。”
近卫说的话的同时,有人抬着死不瞑目的尸体,放置在了门外。
原本跪了一片的众僧都吓得摊在地上,就连主持都没能避免。
阿弥陀佛,他们只是本分老实的出家人,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啊。
应淑真在看到尸体的时候,这才微微变了脸。疾步而出行至尸体旁侧蹲下。
尸体后脑上的伤口,不难看出他是怎么死的。但是应淑真还是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番,就连鞋底沾着的泥巴都没有放过。
“尸体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斋院后方。”
应淑真和柳征对视一眼,带人前往斋院后方。
到了之后发现都是灌木丛生的地方,而且很少有人绕过来。这也是为什么尸体没有被寺中人发现的原因。
柳征毕竟是行军打仗的将军,通过现场查找线索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难。
“不一样的。”
这边的泥土和尸体鞋底沾着的还是有些区别的,至少说明,这个僧人并不是死在这里的。
“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
被拽过来带路的僧人魂都快吓没了:“没没有了,斋院本就是为了图清净的施主们所建,比较偏僻,再往前没什么地方了。”
僧人颤颤巍巍的说完这句话,但是下一瞬间,冰冷锋利的长剑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近卫之首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他。
“安静地好好想想。”
僧人的尖叫声就这么活活的卡在了嗓子眼,他疯狂的回忆寺中的路线,在近卫不耐烦地将剑刃又往前递了一寸,紧紧地贴着他脖子的皮肤时,终于在久远的不能再久远的记忆中扒拉出来一个地方。
“过桥!过桥的那边有一条小路是通往山崖顶上的,那里有深不见底的悬崖,太危险所以一直不让上去的。”
应淑真和柳征在听到深不见底的悬崖之时,心中同时“咯噔”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的拽上僧人前往崖顶。
夜幕之下,古树静静地伫立在山崖之上,光秃秃的枝条随着风来回晃荡。
柳征环顾一圈后用手石桌上抹了一把,又前往崖边用树枝围着的围栏蹲下看看。
桌上无明显灰尘,围栏周围的土也是新的。
应淑真与他夫妻多年,不用问就看懂了他望过来的眼神,原本一直没有什么神色的脸顿时煞白。
被强行拽来的僧人也白了脸:佛祖保佑,这乐安郡主千万不要真的掉下去了。
……
潮湿的山洞之中,一小处火堆在树枝的拨动下,稍微地大了些。骨节分明的手指又从一旁的树枝堆拿了几根,投放在火堆里。
侧头看了看,躺在破破烂烂外衣上的柳绾月还是昏迷的状态,木安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刨了刨火堆地下,将先前埋进去的地瓜豆挖了出来。
之所以说是地瓜豆,完全是因为他找到的这几个地瓜都没有手掌心大。
将黑漆漆的外层剥开,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木安也不怕烫的咬了一口,这玩意的口感他并不喜欢,但是现如今也没有什么东西吃。
又没忍住看了眼昏迷的柳绾月,木安后悔的“啧”了一声。
说来也是倒霉。
他之前是被永安长公主派出,提前一步进京暗中保护柳绾月的。但是在长公主和将军回京之后,他就结束了暗中保护。
快到新岁,长公主和将军仁慈给众人都放了假,他今日本来是陪着一位长辈前来礼佛的。
去往斋院的路上,碰巧看到柳绾月好像晕乎乎的跟着一个僧人往偏僻的地方去。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长公主平日对他们还是很好的,所以秉持着:看一眼没事他就回来的想法,他便跟了上去。
没想到看到了柳绾月和太子的决裂现场,他只是分神想了一下,太子什么时候跟谁做了那种事情,然后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绾绾”。
还没等他感慨一下不愧是太子,嗓门都这么大的时候,就看到柳绾月像是个小鸡崽一样被扔了下去。
“太子疯了吗?!”
他的脑中当时就只有这一个想法,然后下意识的冲了出来然后跟着跳了下去。
别问,问就是当时脑抽了。
当他将崖壁当做借力,奋力的让自己往下掉的时候,木安觉得不是太子疯了,是他疯了。
也幸好,他虽然没有追上,但是柳绾月自己挂在了树杈上,也是很棒的。
虽然人晕了过去,但是没死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木安用自己另一只没有脱臼的手,将柳绾月从树杈上弄下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地这样想着。
当他背着无知觉的柳绾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山洞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将柳绾月安置好之后,木安迅速地查探了一下崖底周围,确认没有什么大型的兽类之后,这才去找了点干燥的树枝,顺便弄到点地瓜。
他皮糙肉厚不怕冷(其实也没有),但是柳绾月那个娇娇小姐,不对,人家现在是乐安郡主了。
郡主可没办法只身扛过这冷不拉几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