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帕子诊完脉象的御医微微舒了一口气,而后起身对紧张盯着他的长公主柳老夫人拱手作揖。
“老夫人和长公主请放心,乐安郡主是受了刺激情绪激动之下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长公主这才放下心来,派人将御医送出去之后,移步去了前院。
“畜生。”
圣上怒骂的同时,对着程昌雪就是一记窝心脚。
“父皇明鉴,儿臣不知绾绾这是怎么了。”
被踹倒在地的太子毫无形象,连滚带爬的挪到了圣上面前,一脸无辜的样子伪装的很好,但是柳绾月这次的演技更好。
那看到他时无法抑制的恐惧,只要是个人看到了就不会怀疑。
“绾绾喊了你这么多年的哥哥,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圣上闭上眼睛,语气极其失望和愤怒。
与其说是愤怒程昌雪的行为,不如说圣上最失望的是,他以为敦厚温和太子,却能对身边之人下此毒手。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真的没有,您一定要相信儿臣。”
程昌雪跪在圣上面前不停的磕头,没一会儿地面之上就有了血迹。
“来人,将太子带回东宫,没有朕的口谕,任何人都不得踏进东宫。”
“父皇,儿臣冤枉啊父皇!”
暗卫在圣上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出现,将太子强行带走。
程昌雪狼狈地被拖出来,正好遇到了过来的长公主。
“皇姑姑!”
他挣开暗卫,踉跄的扑倒长公主身边抓住她的手臂。
“皇姑姑您一定要相信,孤怎么可能会加害绾绾,您知道的孤将她放在心上还来不及的。您一定要帮帮孤,您跟父皇求求情好不好,您是看着孤长大的啊。”
程昌雪可谓是病急乱投医,但是他没有办法,一旦被人知道他这个太子被父皇禁足在东宫,就算外界不知道是何缘由,他的那几个已经成年的兄弟们绝不会安安分分。
“殿下”,长公主一点点的抽出自己的手臂:“本宫只有那一个女儿。”
“皇姑姑,孤真的没有加害绾绾的心思,您一定要相信。”
“事实如何,本宫会查清楚的。”
木安讲述的那些还历历在目,太子这般撇清自己的姿态真的是让她作呕。
没有再将时间浪费在太子身上,长公主走进门内,跟抬眼望来的圣上对上视线。
“为什么不告诉朕。”
二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圣上先出声打破了气氛。
光是看柳征和长公主毫无意外的样子,他就已经猜到二人定然之前就已经知道,是太子害的柳绾月。
“他是太子。”
长公主自行坐下,跟圣上之间只隔了一步的距离,但是他却觉得,这一步犹如天堑。
“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也是未来的储君,臣不敢赌自己的女儿会重过储君。”
“你明知道我也有自己的难处。”
“我不知道。”
长公主直视圣上。
“我只有一个女儿,我应家这一代只剩下她了,姐夫。”
一声姐夫,却像是最为细小的针,密密麻麻的刺满了圣上的心脏。
他有多久没听到应淑真的这一声姐夫了?
好像都快二十年了。
“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
柳府的祠堂内,有一处只有柳征和长公主二人所知道的密室。
厚重的石墙微微挪动,露出可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应淑真走了进去,石墙之后摆放着三块牌位。
上香磕头,应淑真跪在侧方的牌位前,上面刻着“长姐应淑仪之位”。
“阿姐,对不起。”
在柳绾月小时候,曾经问过应淑真,为什么别人都有外家但是她却没见过自己外家的人。
那时候应淑真告诉她,都在很远的地方呢。
是很远,已经都阴阳相隔了。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人前提过以前的事情了,可是今天,为了自己的女儿她终究是利用了阿姐。
应淑真一直都知道,柳绾月之所以能被圣上看重,是因为将对阿姐的亏欠,弥补在柳绾月身上,所以她对于女儿一向很严格,让她恪守本分不要恃宠而骄。
可是今天,她利用了这份亏欠。
“阿姐,对不起。”
再次说出这句话,已经是泣不成声。
……
寒风阵阵的山崖之上,容颜姝丽的少女,冷漠异常的将面前的男子推了下去。
“这是你欠我的。”
冰冷的声音就像是伏在骨骼之上,冷他的骨头都在打颤。
“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东宫之内,圣上静立在程昌雪的床边,看着他陷入梦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即便程昌雪已经扫了尾巴,但是当一国之君怀疑他从而针对性查探的时候,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会暴露出来。
其实在柳绾月看到程昌雪那种反应的时候,他就没有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之所以还去调查,完全是因为他不想相信,自己用心培养出来的太子,是这样心胸狭隘之人。
可是白纸黑字呈上来的结果,赤、裸、裸地打破了他那一丝的期望。
圣上往前一步,伸出手狠狠地两个巴掌,将陷在梦魇之中的程昌雪打醒了过来。
“父皇?!”
程昌雪顾不上脸颊肿痛,一个翻身下床跪在圣上面前。
“儿臣不知父皇驾到,御前失仪。”
“昌儿。”
“儿臣在。”
圣上将他扶了起来,后者战战巍巍,但是圣上收敛了气势,仿若寻常人家父亲的样子,让他微微放松。
“为父对你一直都很满意。”
语重心长的一句话,让程昌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但是你应该知道,有的人能动,有的人不能动。”
程昌雪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这这句话给砸蒙了。
“父皇您要相信儿臣!”
程昌雪腿一软想要跪下但是圣上紧紧地扶着他,让他只能站着啊。
“朕相信证据。”
此话一出,程昌雪心中任何狡辩的想法都没有了,他了解圣上,能这般说定时掌握了实质上的证据。
“父皇,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
“父皇相信你。”
圣上拍了拍他的手,接下来的话语气依旧温和,却让程昌雪如坠冰窟。
“可是你太蠢了,什么事情能做不能做,你都没有一点脑子。朕将绾绾放在手心疼,而你却差点置她于死地。你应该庆幸她好好地回来了,不然即便你是朕的亲生儿子,朕也会让你偿命。”
“如今她安然无恙,但是你却还是需要为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付出代价。朕念在我们父子一场,便只是废了你的太子之位如何。”
如何?
父子十几年,程昌雪好像今日第一次认识这个父亲。
“父皇,您要废了儿臣。”
他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圣上也没有再拦着。
“有时候真的怀疑,到底我是儿子还是她柳绾月是你的女儿。某说她没有死,就算是死了,我是皇子,她一介臣女,有什么资格让我给她偿命?”
后面的话程昌雪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知道父皇打小就疼爱柳绾月,不然他也不会投其所好的对柳绾月好,让她爱上自己,想要娶她。
可是,这份疼爱竟然已经让他的好父皇不顾父子之情。
“您处处将她放在心尖上,她比公主都要尊贵,可即便这样您也担心委屈了她。父皇啊,难不成那些秘闻是真的,她柳绾月并不是长公主的女儿,而是你的沧海遗珠……”
“放肆!”
又是一记窝心脚,将已经陷入癫狂的程昌雪给踹清醒了,回忆起自己刚才口不择言说了什么,程昌雪顿时瘫软在地。
完了。
若说先前,还能想办法求情,让父皇收回成命,现在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直接就完了。
“太子程昌雪行为不端,性格乖张,不堪继位。朕特下诏废之,望其能明是非,辩善恶,知悔改……”
金銮殿之上,只能听到宣旨公公的声音,宣旨完毕之后,近百人的殿中静的落针可闻。
在重复的一声“钦此”之中,文武百官这才反应过来,恭顺接旨。
不是没有人想要提出质疑,但是谁能不了解当今圣上的性格,若是直接宣旨,那就是板上钉钉毫无回转的可能性。
众人偷偷的你看我、我看你,又看了看当朝左相,也就是当今国丈。
人家亲外孙被废了都没说话,他们这些人就不瞎掺和了。
今日的早朝柳征也参加了,理所当然地,他也听到了废太子的消息,面上古井无波,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已经快乐开了花。
出了宫门,马不停蹄的赶回府中,柳征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了家中众人,同时吩咐给他温一壶酒。
“真没想到啊,本以为圣上会袒护太子,啊不对,现在应该是二皇子,却没想不但没有袒护,反而做出废太子这样的惩罚,我老柳果然是没有效忠错人啊!”
“就是心里还是有点不舒坦,你说咱闺女遭了这么大的罪,这二皇子却好端端的……哎,夫人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应淑真的脸色非常的白:“你说,陛下废了太子?”
“对啊,夫人你可是有什么不适?”这脸色白得人发慌。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