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考完,假期正式开始,班里气氛欢快,整个年级都洋溢着喜气。
在成绩没出来之前,这段日子是最快乐的。
纳兰迦他们比我们晚一天开始,也比我们晚一天结束,今天不能去找他玩。
仗助提议说:“那我们去玩,这么早回家没意思。”
“去哪儿?”我问他。
“哪儿都行。”仗助转过来,撑着下巴看着我,“带你兜风,兜到哪儿算哪儿。”
听起来挺好的,我兴冲冲:“那走啊,跟大哥他们说一声。”
“说什么,晚饭前赶回去就是了。”仗助说着站起来,顺便把我也拉起来,“要是回不去了,再说也来得及。”
“好。但我要先去买个冰激凌。”
“买,我请你。”
我喜出望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仗助眉头上扬,“快说仗助君天下第一棒!”
“仗助君天下第一棒!”我随声附和,且声情并茂。
“快说你和仗助君天下第一最最好!”
我继续从善如流:“我和仗助君天下第一最最好!”
仗助心满意足,我不免再一次叹息。
他根本就和纳兰迦是一类人啊,所以到底为什么合不来?想不通。
我们沿着学校一路骑行,远离了市中心。风逐渐清凉,吹散了日光洒在身上的热感,我张开双手,觉得自己像在飞行,负担全无,一身轻松。
我们最后在桥边停下,附近没有甜品店,只有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店,我们挑了两根冰棍,坐在门口的阴凉处休息。
我看着远处的桥、桥上的车、桥下的水,脑子里什么也不想。
“我以前很喜欢放假。”仗助咬着木棍,声音略有些含糊,但可以听清,“今年不太喜欢了。”
“为什么?放假多好啊。”我不理解,我觉得放假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我希望一年365天都放假。
仗助把木棍拿在手里,那上面有他一排排的牙印。
“上学的时候,一天24个小时,8个小时你在睡觉,10个小时你都和我待在学校,只有剩下的6个小时你是和家里的其他人待在一起,即便那样也有我的参与。”仗助盯着地面,“可放假的话,他们会分走你的注意力,分走你的时间,我不会像上学那样独占你10个小时。所以我不喜欢放假。”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仗助转过头看我,另一只手扯了扯我的脸蛋,但没有用力。
“怎么了?脸红得这么厉害?”他说着凑近我,咧开嘴笑得有点坏,“是因为我说了那样的话吗?”
我见不得他这副胜我一筹的得意样,为了扳回一局,我压下心头沸腾到几乎要冒起泡的情绪,放轻呼吸,也把脸往前凑了凑。
“如果我说是呢?”
仗助吓了一跳,蓝色的眼眸倏地瞪大,立刻坐直了身子与我拉开距离,手紧张地攥成了拳。
这一次是他被闹了个大红脸,甚至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他不知所措,伸手想推开我一样,把手搁在了我的肩膀,可真正接触之后,他却触电一样立刻松手,转而捂住了自己的脸。
“什么啊,太犯规了。红牌出局。”
我赢了。我心满意足地坐回原处,继续吃剩下一半冰棍。天热,有点化了,但还好没有流到手指上。我快速吃完,把冰棍扔在了旁边的小垃圾桶里。
可我的沉默却引来仗助的不满,他用膝盖碰了碰我:“然后呢,没有了?”
“什么?”我咬着冰棍去看他,因为还沉浸在喜悦中,嘴角高高往上扬起。
仗助的脸还是红着,眉眼却垮下来,受了欺负一样望着我,声音也低下去:
“你总是这样撩完就跑,转头就忘。可你随便的一个动作、一句话,我就要胡思乱想好久。你是认真的,还是逗我玩?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你会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吗?你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还是姐弟之间的?在你眼里和心里,我和其他人一样吗?”
我的呼吸随着他的话语变轻了,原本简单的心绪被他搅乱。我的心彻底沸腾,可叫嚣的情绪不再是欢喜和羞涩,而是紧张和害怕。
一直遮挡在我和仗助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终于还是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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肢体比脑子动得快,我站起身往后退了一大步,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眼不知该看向哪里。
“你又想跑,每次都是这样!”仗助大步朝我走过来,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他又生气又委屈,“如果我们不是姐弟,你还会这么摇摆不定吗!”
我回答不了仗助。人生没有如果,即便真如仗助所说我们不是姐弟,只是普通同学,故事也未必会照我们以为的轨道推进。
我应该理智地挣脱仗助,我应该跟他讲事实说道理,可我难以组织语言,我甚至克制不了情绪,一对上他的眼睛,我就立刻溃不成军。
如果仗助没有捅破多好啊。可现在事与愿违,不管我怎么选择都是一条死胡同,我和仗助都会多一桩心事。乔斯达家的人心细如发,就算是年纪最小的徐伦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他们一定会发现,然后呢?他们会怎么想我?会怎么想仗助?还有爸爸和继母……
太多想法冲向大脑,太多感情涌向心口,我一下就红了眼睛。
“可我也没办法,呜……我们现在是亲人,其他的事我也不知——”
仗助抓住了我的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摁住了我的后脑勺。动作太快了,我在一瞬间就被他制服,所有要说的、想说的、能说的,都被仗助堵住了。
——他在吻我。四片唇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这个认知让我几乎要爆炸。
“……我知道我们是亲人。”仗助的唇离开了,可我们的距离还是好近,“所以呢?”
“所以我们不可——”
他又亲了一次,我的神经都因为他的吻再次战栗。
“所以呢?”和上次一样,亲了一下就离开,问的问题也和上次一样。
“……所以这么做是不——”
第三次,仗助吻了过来。但这一次,他的舌头伸了进来,舔到了我的上颚,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死死抓住了他的校服衣摆。仗助的两只手掐住了我的腰,身高差使我们之间完全由他主导。
青涩,笨拙,但霸道。我紧闭双眼,原本在眼眶里摇晃的眼泪被挤了出来,滑到了嘴里,我和仗助都尝到了咸味。
唇齿分离的短暂空隙,我听到他问:“你喜欢我吗?”
我睁开眼,在水雾中看到了大海。他明明可以将我溺毙,却好心地托举起我、助推着我,一点一点飘到远方。
喜欢的。我很小声很小声地回答,可我甚至不确定我到底有没有出声,也许我只是在心里这么说了。
仗助的唇终于彻底地离开了,我平复不了呼吸,也止不住眼泪,狼狈不已。仗助的两只手捧住我的脸,大拇指轻轻擦去眼泪,我们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挨着鼻尖,气息纠缠,难分彼此。
“对不起,我把你惹哭了。”他的嗓子有点哑,“还有——”
我吸了吸鼻子,想看看他,可眼前一片湿润,睫毛上都是水,什么都看不清。
“我喜欢你。比全世界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