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想吐?

    舒芷菁面色尴尬一瞬。

    尽管病人忽地头疼脑热犯恶心什么的委实正常,可偏偏在她情绪酝酿到最高点时想吐。

    真怀疑是不是故意的,窘境使她心生怨气。

    气归气,舒芷菁仍保持一脸心系姐姐的关切模样。

    表面上看是巧穗小心的搀扶舒芷清挪动了两步,实则是舒芷清引领着巧穗。她担心若不离女主远点,女主稍后再乱使感情牌,她会忍不住动手。

    等到和舒芷菁拉开一人间距,舒芷清缓缓支起身子,“害大家忧心,我已经好多了。”

    转变之快令人咋舌,引得众人面面相看。

    这一看不要紧,常桓临想起方才的事,“菁儿,你怎么从未对我提及家中有位长姐?”

    常舒两家是世交,他打小无阻碍在舒府出入,对舒府人员很是熟络,加之与舒芷菁有婚约在身,于情于理他都不是外人,怎么这事没人知会他一声。

    听到此话,舒芷菁微怔,又立即用浅笑掩饰过去。以野丫头懦弱自闭的性子,原本这辈子都没机会与她心爱的未婚夫碰上面。谁知,今天那人偏偏来此纳凉,而鹂儿又没能把人轰回去画画,导致她还得收拾烂摊子。

    舒芷菁柔情脉脉的说道:“姐姐自乡间来胆怕生喜静,人才回来月余,总要给些时间,好让姐姐适应府中生活才是。”

    常桓临本来还有气,可得知菁儿如此善解人意后,眼里再次被温情填满。

    但舒芷清差点给气笑了,若没有这场意外碰面,原主可是到死都没有丝毫的存在感。

    她并不打算惯着,淡淡道:“不知妹妹从哪听说我喜静,妹妹看上去不像自作多情的人,我想,多半是哪个乱嚼舌根的,误了妹妹明辨是非的能力,对吧?”

    “......”舒芷菁脸色骤变。她浑身绷紧,眸里隐约透出难以察觉的惊恐。

    她总算亲自见识到落水后野丫头的异样。

    打击秦妈妈、掌箍罚跪鹂儿、现在竟暗搓搓驳她的面子,一连窜难以想象的事情,竟然真的就这么发生了!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那个野丫头,刚刚是在骂她么?

    骂她自作多情,还骂她不懂明辨是非?

    各种不适的感官被放大,她觉得耳垂的疼痛愈加明显。

    “兴,兴许吧。”舒芷菁强颜欢笑。

    挨了骂却不能还嘴,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尴尬。

    鹂儿心中忐忑,悄悄睨一眼舒芷清,生怕“嚼舌根”的人指的是她。当意识到不是针对她后,鹂儿悄悄的后退两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后退,但身体不受控制。

    气氛有些尴尬。

    常桓临忙扯开话题,笑说:“对对对。肯定是别人误导了。菁儿你瞧,我这多年不见的兄弟如今全然变了样。”

    他与儿时玩伴一别数年。两日前叶沅叙归来找他,两人逛了好些地方。

    “岁月不饶人啊,一转眼你小子都要成亲了,娶的还是我们德县最温婉的姑娘。”语气神态皆是羡煞旁人那般。

    舒芷菁面色泛红,附和道,“沅祥哥哥何时成亲呢?一定有好多女子想嫁给你。”

    “哪家姑娘能看上我呢。”叶沅祥微微一笑,似夏日清风温润爽朗。

    明眼人都看出他在自嘲,舒芷清也不例外。

    常桓临眼含笑意,看穿一切的口吻,“就他这眼光,一般的姑娘入不了他的眼。董县有位名门小姐想为他接风,猜猜怎么着。他直接拒绝出席,把人姑娘伤心得紧。”

    听得这话,叶沅祥姿态从容的揶揄自己,“你小子就继续拿我的糗事到处宣扬,反正不要面子的。”

    男子们有来有往谈笑风生。舒芷菁陪着笑脸内心却燥得慌。她很想继续端出淡雅娴静,可心里又怒又委屈。

    被野丫头这么一闹,她都有点害怕张口说话。

    还是叶沅祥瞧出端倪,适时拿出提前备好的礼物,“喏。这次回来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女孩子想必都喜欢这个。”

    他拿出一樽法兰西香水,舒芷菁接过后十分开心。

    来舒府的路上经常桓临提醒,他才买下这份礼物。未婚夫送过好些首饰了,他寻思着送些不一样的。舒芷菁毫不吝啬表达对香水的钟爱,叶沅叙有些不好意思,“香水再好,仍不及常兄相送的那些。”

    他的话不全是恭维,仅凭舒芷菁现下佩戴的这副耳坠,便可见其他的首饰必定价值不菲。

    常桓临微微俯身,他的鼻息直往舒芷菁耳畔钻,“任何珠宝都不如菁儿耀眼。戴上这耳坠后,菁儿贵气更甚,配上泛红的脸颊还有耳垂,越发明媚动人。”

    他狭长的眸底满是柔情,温言软语听得舒芷菁娇羞颔首。

    被逼无奈的静静看这俩人秀恩爱。舒芷清忍不住想:难怪小说通篇充满男女主恋爱的味道。哪怕后来舒家不再如先前富有,常家依旧守信,常桓临仍然迎娶舒芷菁过门,一堆珠宝首饰的送着。

    如今这么看,常桓临对舒芷菁,或许是有几分真心的。

    尽管真爱无罪,但对甜到齁的糖不太吃得消,舒芷清不停的单手给自己扇风。

    叶沅祥见她这副模样,心知大小姐怕是待不住了。

    他向舒芷菁提出想拜访舒伯父。

    舒芷菁眸光似水,神色略显遗憾,“真是不凑巧,爹他去外地办事,月余才会回来。”

    叶沅祥只道改日再来拜访,反正时日还长。

    临别前,舒芷菁贴心的让常桓临多带叶沅祥逛逛,这么些年德县的变化可不小呢。

    俩人浓情蜜眼,目光交融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断开。

    男子们礼貌告辞,身影很快在转弯处消失。

    舒芷菁收起原本的笑容,脸色沉下来,她回过身与她并不认可的姐姐四目相对。

    “看上去恢复得不错,想必过两日就能完成画作,对么?”

    今日之前,她仍然想好好躲在暗处继续做好人。

    可发生的这么多事,令她明白没有了装下去的必要。既然下人们管不住野丫头,那她亲自出马便是。

    毕竟,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绘画美誉不能丢。

    舒芷清面对这种无理要求,心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扶额佯作头晕,看上去很虚弱,“我四肢无力,体力不知何时恢复。加之心中郁结不安,完美的画作需要心情配合...故而...”

    闻言,舒芷菁的额角分明跳了跳。

    舒芷清用一眼假的委屈模样继续道:“对了,刚才姐姐帮你教训没规没距、严重影响我养病的丫头,妹妹不会怪我吧?”

    鹂儿下意识去摸还在发烫的脸颊。低头撅着嘴,打她的时候力气可足了,怎么这会说自己柔弱。

    心知舒芷清在做戏。但为顺利拿到画,舒芷菁挤出干涩的微笑,“想必是她有错在先,我感谢姐姐还来不及,又何谈怪责。”

    既然胁迫的方法失效,咱们就换个软的顺着你。

    不论性子如何变化,野丫头在舒家仍然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关于这点,舒芷菁丝毫不怀疑。祖母能庇护到何时?只要舒府仍是爹和娘做主,那她舒芷菁必然是独宠。对大势稍有认识的话,这野丫头还是会乖乖的继续帮她画画。

    鹂儿欲言又止,委屈的别过脑袋。

    巧穗忍不住去想,二房的小姐向来都是高贵的存在,从未见过她这般低姿态。

    前不久德县画艺大赛二小姐夺冠,把奖品拿回府时,舒府上下欢呼雀跃。巧穗不忿,分明是二小姐拿着她家小姐画的东西去参赛,再把殊荣归到自己名下。

    从前,别说二小姐亲自催画,换作秦妈妈或是鹂儿过来,小姐必定有求必应,哪里敢开口拒绝。

    可如今面对的是二小姐本尊,小姐居然如此淡然的讨价还价。

    小姐可真厉害。

    “行,你倒也不必谢我。”舒芷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样的笑在舒芷菁看来简直堪称嘲弄。

    “......”和你客气下你竟还当真?“那...关于画的事...?”舒芷菁强忍内心的不悦再次试探。

    “这个么,再说...”舒芷清表情无辜。随后以养病为由,带着巧穗大步而去。

    没想到人走得如此坦然潇洒。舒芷菁错愕的愣在原地。

    居然,这么轻易的说走就走了!野丫头这般不听话,难不成因为烧坏了脑子?

    直到舒芷清的背影消失,鹂儿才有心思后怕,为何每一个催画的人都会狠|狠碰壁?秦妈妈蹲大牢、自己挨打罚跪,就连小姐也...她气的直跺脚,“这人究竟怎么回事?往回这么说,她必然怕得要命,隔天便将画作呈上,现在倒好居然敢撂小姐...”

    “面子”二字没说出口,她家小姐的脸早已变得煞白。于是她默默的收了声。

    主仆俩泄气的往二房屋苑走。

    鹂儿没忍住小声嘀咕脸疼。

    繁杂情绪交错,她本就在费力压抑,但听到鹂儿的话。舒芷菁再也抑制不住了。她猛地顿住脚步,抛掉惯有的冷静自持,“她哪是打你的脸,分明是在打我的。等她把画交上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舒芷菁坚信,她如此平静安逸的生活,她风光无限的美好未来,断然不会因为个没能耐的野丫头而发生任何改变。

    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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