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次发现贝西,宋云初一家功劳不小,但有些事情在律法上也是不能功过相抵的。当天宣德帝一挥衣袖,让楚执安全权处理这件事情,其实话外的意思便是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理一下得了。
梁翀这样的罪名,是要挨板子的,说是五十个板子没跑,由楚执安监督执行。
他与梁翀也不知道有过几面之缘,二人共同寻人的情谊还是有的,加上宣德帝也让他面子上惩罚一下,所以在打板子的时候吩咐了手轻点,只是看起来吓人,糊弄百姓罢了。
这顿板子最后连皮肉伤都没有,可却让梁翀抓到了好时机,爬在床上求关注。
在医馆内给他支了张床,阳光也能照射进来,洒在身上热乎得很,梁翀爬在那里,不知道睡得有多舒服。
经历了这么多事,宋云初也该收收心,回归到药膳制作当中了。
天气一天一天变好,冰雪消融,镇上的百姓也慢慢换上了春装。之前摆摊结实的赵大叔不知从哪里得来几斤河虾,念及着宋云初当日的救命之恩,给她送了几斤过来。
鲜活的河虾在水池子里来回游着,青青贪玩用手指捻出来一只,河虾便扑腾个没完,把她吓得够呛,连忙把河虾扔了回去,激起了小小的水花。
玳玳一边在一旁择菜,一边嘲笑她胆小还有熊心豹子胆。
这几个孩子里,就数晚音比较稳重,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但也仔细,洗过的碗和盘子都像是抛了光一般。
另外两个是男孩,闹腾点也正常,文昌学习医术颇有进步,现在医馆若是有患者来,他也能帮着诊诊脉或是抓抓药,而文川好像对舞刀弄枪有些兴趣,每次见梁翀在院中练武,都会跟着在旁边比划比划。
那些河虾放在水池子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宋云初才想好用它们做什么菜出来。
“药膳麻油醉虾,今日便做这个吧!”
估计了一下时辰,做好这道菜正好是平日客人来的时辰,还能品尝到刚出锅的麻油醉虾。
将河虾捞出来,剪掉虾须、去掉虾线,这样精细的活,宋云初一个人做着也累,便叫了几个小家伙来。方才青青被吓着了,死也不愿意再碰这些虾了,这份重任,便落到了刚择完菜的玳玳和晚音身上。
全部的河虾被处理好之后,放入清水中清洗干净,放在一旁备用。
生姜切片,切的过程中,还能闻到生姜的味道。
锅中倒入清水,加入当归、黄芪、参须、适量的红枣、枸杞煮沸,再转小火盖盖炖煮一刻。在另一口锅中,放入昨日新榨出来的胡麻油,再把姜片放进去爆香。
倒入河虾炒至变色,看着河虾从青色变为红色,记得小时候,宋云初还因为这个现象惊奇过,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虾红素。
接着倒入花雕酒,翻炒均匀盖上锅盖焖半炷香,再把方才炖煮好的药膳汤倒进去,盖盖继续焖煮半炷香。
揭开锅盖,香喷喷的药膳醉虾便制作好了,酒香四溢,顺着窗户飘散出去,不但吸引来了街道上的客人,还把春困的梁翀给吸引了起来。
瞬间,臀部根本不存在的疼痛消失了,他撑着床坐了起来,穿上鞋便朝隔壁药膳馆走了过去。而此时此刻,药膳馆已经坐了不少客人了,都是被这鲜香醇厚的河鲜酒香引来的。
夹起一只醉虾,因事先把虾须剪掉,还去掉了虾线,吃起来也方便了不少。
虾壳轻易便被剥去,粉嫩的虾肉出现,沾了些酱醋兑成的料汁送入口中,那叫一个美味。虾肉的香味漫在口中,当中还带有花雕酒的香味,让人流连忘返,忍不住嗦了嗦手指,又夹起一只虾来。
见梁翀直冲冲跑了出来,宋云初笑了一声,“这位患者可是痊愈了?看来我这药膳越发有效了。”
梁翀懵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道:“对,夫人的医术真是一绝,实在是再世华佗啊!”
轻笑了一声,宋云初示意玉离一眼,过了会儿,玉离从厨房端着一盘麻油醉虾走了出来,还配好了米饭,放在一旁空着的桌子上。
虾肉送入口中,梁翀回味了半天,口中虾肉的鲜香味道许久不散,照他这样出门,开口便能拐来方圆五里的狸猫来。
“咱就说,君福康以及宋大夫永远都不会让我们这些客人失望,总会给我们惊喜。今天这道焖虾我还是第一次吃,将酒倒入菜中,再放入药材,既失不了药材的药香,虾肉还能在酒的烹饪下更加入味。”
“这用药的事咱可不敢在家里随意使用,我呀,就学着做不放药材的焖虾便好了!”
“真是的!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偷艺的?”
说完,在座的客人都掩面笑了起来。开店这么久,很多菜都被客人学去不少,只是他们不敢随意在家中用药入菜,是药三分毒,还是忌惮些的。
现在城中的药膳馆,依旧只有她一家。
惊蛰过后便是春分,宋云初挑了个好日子到城中去,想要看一处新的店面,把药膳馆开到城里来。
从去年秋天到今年的春天,城里盖了不少好房子,个个豪华不说,还南北通透,冬暖夏凉。宋云初瞧上一间已经很久了,近日总算攒够了钱,立马进城和牙子谈这件事。
“宋夫人可真是有眼光啊,这栋是这么多楼里面最好的一栋了,您瞧,登上二楼便能看见后面的景色,若是遇上雨天,在这里赏个雨也是极为雅致的。”牙子夸得天花乱坠,想必和任何人都是这样说的吧。
宋云初推开二楼的窗户,风景确实秀丽,眼下这样的时节都觉着赏心悦目,不敢想象日后花红柳绿、白雪皑皑时会是怎样的景象。
不过这价格也确实有些贵了,“您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在镇上的那间也能让我雨天看雨、雪天赏雪,这里也就多了个可以看穷山越岭,除此之外与我那间好像也并无不同啊。”
牙子懵了一下,转而又笑道:“您说的我也明白,但是这间的地段摆在这里,还是城里的繁华地段,达官显贵的必经之路,您瞧,”宋云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间是与皇城有交集的酒楼,听闻皇帝陛下酷爱他家的菊花酒,每次宫宴都要提前来订上百十来坛,眼下正炙手可热呢。”
宋云初仔细看了看酒楼上的招牌,不正是那年在城中巷子中遇上的那家吗?她加入药材制作的菊花酒反馈也很好,逢年过节客人必点。
“靠近那间的楼都被我们这里称为风水宝地呢,您也知道,这样的地段别人抢都抢不上,一千两的价格很划算了呀。”
关上窗户,将外面的车水马龙阻挡在外,宋云初扶着扶梯,道:“这样,您再和房东商量一番,毕竟这风水宝地也不能说是就是呀。若我花了大价钱买了你们所说的宝地,但在我生意上还不如我镇上的小楼,到时候倒贴亏本,我又能找谁说理呢?”
牙子想了想,眼睛左右缓慢地转着,他好像也很为难,有些拉不下脸来,但又怕把这桩买卖搅黄,最后笑道:“好,我和房东提一嘴,争取给您求个好价钱来。”
“那便多谢大人了。”
*
起码过了有五日,宋云初都没有收到牙子的消息,想来定是房东嫌她讨价还价,不肯退让。谁知在第六日,君福康的门便被牙子推开。
“宋大夫,成了。”
宋云初也欣喜无比,那样好的楼、那样好的地段,竟然肯退让二百两这样的大数目。
“你怎么说的?”宋云初问道。
“房东说是受到过您的恩惠,我细问了下,是那日您对面那家弄出来的乌烟瘴气。”说着,牙子还瞥了一眼对面药膳馆。
那家药膳馆已经关门多日,可过了这么多天再提起来,还是让人感到头皮发麻。宋云初尚且感到后怕,更何况深陷其中的百姓呢。
“一开始房东是不愿的,但是当我把您的名字提出来时,他便瞬时转变了态度,他夫人还说,若是您想要,白给您都没话说!更别说少要二百两了。”
想不到店中的客人中,还有这样的土豪,平时还真没注意过。
虽说可以白给,但宋云初也不能占这样的便宜不是?该给八百两就八百两,那二百两,就当作是当日换他的身体健康吧。
找了熟悉的匠人,定做好新君福康的桌椅板凳、屏风柜台后,买了几套锅碗瓢盆、汤匙筷子,寻个良辰吉日,正式开业迎客。
镇上的那家哈丝娜主动请缨,想做老板娘。这一年多,哈丝娜从宋云初身上学到的药膳制作方法也不少,更何况药膳方子都存在店中,日后她做起来也方便。
也是同一个良辰吉日,宋云初将君福康一店的钥匙正式交到了哈丝娜的手中。那把铜制的钥匙仿佛有千斤重,它所承载的,是宋云初对哈丝娜的信任,以及哈丝娜对以后日子的无比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