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天气炎热,百姓们摇着葵扇坐在巷口,恰巧巷口有一颗茂盛的树,树荫偌大,正好坐在下面乘凉。

    有些上了岁数的总是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笑呵呵地看着巷子周围的孩子们玩儿,而那道巷子的不远处,恰巧就是君福康。

    玳玳懂礼貌,又招人喜欢,那些老人们没事就往她手里塞几块饴糖,还让她给兄弟姊妹们分。

    她揣了一兜子的饴糖,给剩下四个人一人一块分发完后,把剩下的饴糖藏在身上,觉得累了就吃一块,这样就不会感觉到累了。

    但是她累的时候很少,一块糖可以支撑她干一上午的活儿,导致怀中的饴糖因为天气太热,给捂化了。

    她又要搬对她来说很重的东西,手上力气不足,便用腰往前顶一顶,比较容易搬一些。可怀中的饴糖融化后又被一挤,便被压扁了。有的更甚,直接把包着的糖纸挤破,沾了一身的糖。

    谭听秋坐在二楼床边,看着楼下的小姑娘一边搬东西,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这让他想起他还是孩童时期的时候,便遇见一个很能逞强的女孩子,脑袋大的石头,非说自己能一只手举起来。

    最后女孩憋红了脸,一边用一只手举着那个比她脑袋都大的石头,一边朝他炫耀着,还不忘骄傲道:“看!我力气大不大!”

    只是后来,他家因有功置办了新宅子,搬走了,便再也没见过她了。再后来,便是在这里,君福康的门口,遇见了那个眉眼与她十分相似的玳玳。

    *

    宋云初轻轻拍了一下玳玳,她转过身来,脸蛋热得通红,额头上还在滴着汗水。

    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汗,道:“天气这么热,搬东西也不忙这一时半会儿的。今日送来的货物重了些,我待会儿叫你石头叔来搬,先进屋去避暑吧,小心中暑。”

    玳玳用衣袖擦了擦刚渗出的汗水,笑着点了点头,在宋云初的臂弯下走进了店中。

    天气一热,店中的客人便没之前那么多了。药膳多为滋补功效,若是有客人前来,也是买些消暑散热类功效的药膳。

    一进店门,便能感受到些许热气扑面而来,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遇着这样炎热的夏天。有不少百姓也在说,今年比往年要热一些。

    当天下午,宋云初便制作了一款名为——银荷奶茶的消暑奶茶。

    这款新品奶茶所用到的药材都是些消暑清心的,最重要的便是那一味薄荷,入口冰凉,吸一口气都是凉爽的。

    除去这一味,还用到了金银花、荷叶、桔梗、甘草搭配着用,效果会更好些。

    药材清洗干净放入锅中煮沸,捞出草药渣,倒入牛乳搅拌均匀,放入适量的白砂糖增加甜度便可。

    奶茶清凉,也有治疗咽痛的功效。新品初出,宋云初免费送给店中正在用饭的客人们。

    “这饮品好啊,喝一口像是嘴里含了个冰块儿似的,说话间隙都有清凉的感觉呢!”

    招呼了几声客人们,宋云初走到一边没人能注意到的地方,唤出了系统,问他要了一堆冰块出来。

    把冰块盛放在大坛子中,分别放在药膳馆的各个角落,穿堂风比较大的地方。风拂过,将冰块的凉气吹走,吹到店中的各个角落。

    原本有些微热的店中,慢慢变得凉快了不少。

    这样的好办法,她竟然现在才想起来。

    有了冰块,做事似乎也方便了许多。只是冰块融化的速度极快,需要时常更换新的。宋云初端着少许冰块走上二楼,谭听秋正站在一坛冰块前,右手悬在冰块之上,正眺望着窗外。

    依旧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没有察觉宋云初正在二楼,看见店外楼下有了动静,拔腿就冲到了楼下去。

    宋云初将冰块放入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坛子内,跑到窗边去瞧。只见玳玳正惊慌地看着一坛被她失手打碎的酒,双手揣在胸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紧接着,便是谭听秋冲了过去,着急地抓着她的双手,反复察看着。

    玳玳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因谭听秋的举动而面色微红。她轻轻挣扎了一下,少年这才惊觉自己失了态,松开了手。

    二人都很尴尬,玳玳站在原地,头都没有抬。谭听秋的手慢慢垂在身侧,攥紧又松开,然后,他稍稍靠近了些,低头轻声询问:“我们曾经见过,是吗?”

    她依旧没有开口,他再一次询问一声:“我们见过,是吗?”

    在窗边看着这一切的宋云初心里挺不是滋味了,觉着谭听秋有些失态,在用他的那份恩情去强迫玳玳。腿已经迈出去了,她跑到楼下去,快要接近门口时,她正要上前去教训他几句。

    玳玳低着头,像是受了委屈,缩着肩膀不敢抬头,而他面前的谭听秋依旧在步步紧逼。

    不过尽管他语气急迫,但仍不见他急躁,而是稳稳站在那里,想要听见自己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就在宋云初要上前去打断二人时,却在谭听秋的身后,看到了玳玳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口:“是的,我们见过。”

    从他的背影,宋云初都能看见谭听秋无比欣喜,他的个子好像都挺拔了不少。见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玳玳打断,然后她绕开了谭听秋走开,见宋云初站在不远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低了头,抬脚走进了君福康。

    谭听秋没再进去,朝宋云初行了礼后便离开了。

    宋云初转身朝店内走去,却听见背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她转身看去,却瞧见谭听秋正跑过来,很是匆忙。

    以为他是要进去对玳玳追问到底,不曾想,他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递到了她的手中,然后再朝店中看了看,便离开了。

    宋云初在原地还没有回过神来,握着那一锭银子,然后笑了好几下,这才走进店里去。

    进屋并被瞧见玳玳去了何处,问了人才得知她跑到楼上房间去了。她不想去打扰她,就让她自己先呆一会儿吧。

    到了傍晚,她还是没有下楼,最后一位来买饮品的客人离开后,她这才想着上楼去看看情况。

    到了二楼轻敲了几下门,听到里面没有声响,她道:“我进去了玳玳。”

    推开了门,房中没有点蜡烛,只有西边的落日,此时正照在房间内。落日的光恰巧落在床上,宋云初走近几步,只见玳玳正蜷缩在床上,怀中还抱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

    她的一滴泪滑出眼角,滴落在鼻梁上,最后才从高挺的鼻梁上滴落在那件衣服上。

    宋云初瞧了瞧,那件衣服正是第一次见玳玳时她穿的衣服,本以为早就扔掉了,但却被她洗得干干净净,仔细叠放在自己的房间中。

    点亮了蜡烛,烛光晃到了床上的女孩,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睛。见宋云初在房间里,立马把怀中的衣服塞到了被子里,三两下便翻下了床,走到宋云初的身边。

    她的这些动作,宋云初都看在眼里。与她生活了这么久,看见这一幕,心里其实是有些不痛快的。

    她知道玳玳到现在还没有完完全全接受她,她的年纪最大,懂事最早,想的也比较多。或许是现在的生活,让她觉得是在寄人篱下?

    眼前的玳玳眼眶通红,甚至有些肿了,不知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哭了有多久。

    宋云初心疼地牵起她的手,抬眼瞧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是想你的娘亲了吗?”

    房中的烛火不算太亮,它晃在女孩有些惊慌的脸上,因窗外的晚风而忽明忽暗。

    见她进攥的双手,宋云初轻握上去,轻轻掰开她的手指,道:“是我不好,起初没能考虑你的情绪。若我没猜错,你的那件衣服是你母亲给你缝制的吧?”

    玳玳终于点了点头。

    宋云初接着道:“这些不用避着我,你如今在我身边,我会把你视作自己的女儿来看待,当然,若是你愿意的话。你懂事,但是我希望你在我身边不用这么懂事。我也想看到你属于孩童那样的微笑、那样的淘气,就像青青那般。”

    “母亲的东西,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你瞧着是,在我眼里也是。我不会让你因在我这里而舍弃掉你最重要的东西。”

    玳玳一直在强忍着泪水,宋云初摸了摸她的脸,她道:“谢谢夫人。”

    宋云初莞尔一笑,再道:“今日的那个少年,若你觉得他的出现让你感到困惑,你也可以同我说,我去与他细说。”

    眼前的女孩没了声,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一眼她,又把头埋没在了烛火触及不到的黑暗中。

    接着,宋云初又道:“只是,你别嫌夫人多事,我只是想知道你与那位少年究竟有何渊源?”

    他们究竟有何渊源,能一句“见过”便让玳玳哭到眼睛红肿?

    牵着玳玳坐在自己对面,又添了一支蜡烛,房间总算亮了起来。烛火充满了整个房间,而窗外的落日竟不知何时落了西山。

    烛火微动,晃得眼睛疼,因天色渐暗,外面的酒楼、铺子也点起了门前的灯笼照明,屋内也亮了一些。

    玳玳轻轻擦去流出的一滴眼泪,吞咽了一下口水,道:“我与那位谭少爷,确实在幼时相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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