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服汤药服用下去,发觉药量有些不够,但也不需再喝上五服这样多。
宋云初又开了三服,加上平日里的药膳调理身体,宣德帝的身体也日渐好了起来,脸色也大好。
按照这样下去,用药的剂量也可以适当减少了。
进宫这半个多月里,也不知是不是宋云初的错觉,送感觉宣德帝对她的态度要比之前好多了,起码不会是横眉冷眼了。
看来她是用药膳把这个挑剔的君主调理服帖了?
不管怎样,这几日在宫中呆着要比之前快活些了。
只是宣德帝的身体是好的差不多了,可婉妃时常陪伴在侧,夜不能寐,她刚出月子,身子本就虚弱,加上昼夜劳累,又为宣德帝的事情操心。
自那天去君福康找宋云初到现在,始终不见她身体恢复的。
“娘娘,您这样下去可不行,陛下如今龙体大好,您也要保重自己啊!”连心盛了一碗茶递在婉妃的手上,语重心长道。
婉妃接过有些烫手的茶碗,吹开上面的茶叶,前抿了一口,“陛下未完全痊愈前,我始终放心不下来。你不用为我操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是清楚的。”
连心自幼伺候婉妃,她的心性她是最清楚的,知道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根本说服不动她,便不再开口,继续煮茶。
身为医者,又是奉命为宣德帝诊治的医者,那么他身侧的婉妃,她也会时常把脉探查身体状况。
其实敢说一句,若不是这几日有药膳撑着婉妃,她的身体早就已经垮了。
婉妃自己也清楚,但她一边要偶尔注意小皇子的情况,也要时常陪在宣德帝的身侧,分身乏术,她每时每刻都想将自己分成两半。
宋云初此时能做的,便是用各种药膳来将婉妃的身子撑起来,但虚不受补,又不能用药过猛,只能用温和的药物来制作药膳。
石斛玉竹排骨汤也喝了好几盅了,是时候想着为她制作新的药膳了。
那便做一道党参黄芪鱼头汤吧!
此汤养颜美容、滋补血气,调理婉妃如今的症状是最合适的了!
加上几天的观察下来,她似乎很喜欢喝汤,每次送去排骨汤都是喝的一口也不剩。
今日是五服药的最后一天,明日再去查看宣德帝的情况,如有不妥,便再用药。不过看他近几日的脸色与脉象,应当也不必再多喝了。
宋云初拿出一口锅架在灶上,放入黄芪、党参与去核切开的红枣,加入清水,大火煮开后,将炭火夹出几块来,转小火再煮两刻。
浓浓的党参味从锅盖的缝隙间钻出来,整个厨房都沾上了党参的药香,这个时候,便是药材们煮到差不多的时候了。
鱼头切开并清理干净,在上面撒上一层盐,揉搓表面,确保每个角落都要被盐揉搓到,最后放些黄酒去腥,腌制一刻。
盐渗入鱼头,后续便不用再特意放盐调味了,鱼头当中自带的咸味便是最适合的咸味,再放反而会破坏这道汤的鲜美以及鱼肉的香味。
在砂锅中倒油,油热了便可以把腌制好的鱼头放进去了,顺便再加入几片姜。鱼头煎至两面金黄,煮好的药材汤是时候下锅了。药材汤最好是滚烫的,这样煮出来的鱼汤才会是又白又浓的。
宋云初害怕汤放凉了,一直在注意着炉子中的炭,等不到火小,便夹进去新炭了。
将近一个时辰,锅中的鱼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鱼头也逐渐被煮烂,此时这道汤便大功告成了。
给皇家制作的药膳不能尝,宋云初时刻谨记这一点,好几次想用勺子尝一口的动作都被压制了下来。
最后盛入汤盅,放入枸杞,盖上盖子,便可以被端上餐桌了。
叫来了连心,将盛着汤盅的托盘交到她的手上,嘱咐道:“娘娘的身体一直不见好,况且她也不是听人劝告的性子,你们这些伺候在身边的人一定要注意娘娘的身体,有什么情况一定要来告知于我,千万不能耽搁了。”
连心连连点头,“宋大夫的话我时刻都记在心中,多谢宋大夫这几日的悉心照顾,怪不得平云公主喜欢你,太后也赞赏你,这几日看来,连我都十分钦佩你了!”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应该的。不过你对我的钦佩,我就收下了!”
多日的相处,宋云初早已与这宫中的人熟络起来,所以有时难免会说笑几句。
对面的连心装着矫揉造作地扭捏了一下,端着汤离开了厨房。
宋云初四下瞧了一眼,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她,加快速度熄了灶火,收拾好厨房内的东西后便离开了。
在宫中这么些时日,宫外的事情宋云初也很难探听到。前几日偶尔遇到过几次楚执安,他倒是不用住在宫中,每日在宫外或者王府中快活得很。
不过如今也全靠他向自己传递宫外的消息。自宋云初进宫后,哈丝娜便关了镇上的店,到城里的君福康来帮忙。
君福康本就离楚执安的府邸近,这倒成了他时常光临的借口了。
记得那日,宋云初与楚执安一前一后走在宫中的长街上,装作奴才与主子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王爷与哈丝娜可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啊,看来你俩当真是有缘无份了。”宋云初轻声道,从她旁边经过的太监宫女没有一人听到她的声音。
但楚执安却听得清楚,叹了口气,“本王也想与她有缘有分,但这件事情却实属难办。本以为在地窖那次已经让她对我改观了,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多心了。”
“这件事情我爱莫能助了,哈丝娜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成年人,不是凭谁的三言两语便能改变心意的。”
“嗯,你说的对,所以我打算让她自己改变。”楚执安说着,转过身停了下来。
宋云初停住脚步,见他慢慢走进,最后站在她的身侧,说着只能两个人听见的话。
*
傍晚宣德帝喝完药后,张昊送来了制作好的药膳,放在桌上等待食用。
一饭过后,宋云初前来把脉,查看身体情况,她松了口气,低声道:“陛下的身体已经大好,民女再做些调养五脏六腑的药膳,不出半月,定能恢复如初。”
宣德帝点了点头,道:“此次,有劳宋大夫了。”
宋云初他这一句话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深深磕了头谢恩。
“只是这件事情,朕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宋云初抬头看去,他接着道:“这几日你也看到了,你给朕治疗的这件事情对外一直都是保密的,太医院来人请平安脉,也都以疲惫回绝了。”
“如此,想必那些人定会觉得朕时日不多了吧?”
跪在地上的宋云初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宣德帝的下一句。
“明日将你送出宫后,朕便会将假的消息传出去,恐怕不出一日,那些藏着狐狸尾巴的人,便会现原形了。”
他打算采用瓮中捉鳖,用自己作为引子,引蛇出洞。
那日楚执安与她说的那句“我有法子能知道她对我是否有真心”,如今似乎也能猜想出来些。
只是这样做的确有些冒险,但宣德帝既然这样讲了,那便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当晚,张昊便来悄悄提醒宋云初,明日宫门一开,便会送她出宫,让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确保明日一早走得利落。
进宫时本就未带什么大体积的东西,在宫中的衣物也是穿着宫女服,所以她进宫时穿着的布衣早已洗干净压在了柜子的最底下了。
唯一要拿的,便是针灸包了。好在针灸包也不算大,藏在袖中没人看得出。
收拾好了一切,早早地躺在床上,身上的担子卸下去了一些,如此轻松的夜晚,应是最安稳省心的。
可她却一夜未眠。
生活在这个历史上毫无记载的时代,宫中的皇帝究竟是什么结局,下一个皇帝是否是婉妃诞下的皇子都一概不知。
而最让她头疼的,便是她的结局。虽说身为一个平民百姓,还是个拥有系统的穿越者,可依然是活生生的人。
是人,便会害怕,害怕战争、害怕血流成河、害怕死亡......
她看着窗外的那一轮明月,不知此时身在现代的父母,与她看到的是否是同一轮明月,悬挂的是否是同一片天空?
窗外的明月逐渐变淡,黑夜也在人毫无察觉的时候逐渐亮了起来。
东方的天空还未见日出光芒,门口便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宋云初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穿了鞋走到门前,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道了声“宋大夫”,这才安心开门。
连心站在门口看了看她,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睛,只道了声:“回去好好休息。”便拽着宋云初走到了后门。
在那里,张昊早已备好了一辆不太显眼的马车等在门口,见二人过来,立马上前将帘子掀开。
宋云初低头走了进去,放下帘子后马车开始行驶。
赶车人是张昊的徒弟张琪,在车中,还能听到他稚嫩的嗓音在喊着“驾”。
马车的颠簸,加上一夜未睡,此时竟有些瞌睡虫爬了出来。不知睡了多久,张琪掀开帘子将她叫醒,紧接着赶紧驾车返回宫中。
天色大亮,晌午过后,街道上便有不少百姓来回传着“皇上病重,不日殡天”的消息,但都是些闲言碎语,人们只敢交头接耳。
哈丝娜毫不知情,还在惋惜着,“真是可怜,皇上还这般年轻,他膝下只有一子还未满一岁,这般,不知这江山会到谁的手中。”
宋云初心中也打着鼓,可尽管是这样的局面,店中依旧有客前来。
第二日天刚亮,便被街道上的嘈杂声吵醒,小小开了门看去,只见不少兵马正从门外经过,马上的各个披坚执锐,面带杀气,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那个方向,正是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