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阵势,将城中的百姓吓得够呛,都在偷偷摸摸收拾行囊随时准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令众人担忧的战争一直到傍晚时分也未见爆发,这样安宁的景象,倒是让人的心境平稳了不少。
但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连忙套了马车,备了干粮逃出了城中。
文昌也着急忙慌地抱着一堆医书,跑到宋云初的身边道:“夫人,这城里似乎有变,我们要不要也同他人一般,往城外逃啊?”
宋云初摸了摸他的头,正要安慰下他,门外却又响起了铁骑掠境的声音。押开门缝瞧了一眼,此次军队所披盔甲与之前那一波略不相同,似乎是两队军队。
小孩子们因铁蹄声都围在了宋云初的身边,警惕地看着外面的阵势,胆子小的青青还低声哭泣了起来,浑身都在发抖。
旁边的文川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慰道:“怕什么,不哭,若是有人闯进来了,我保护你们。我与寨主学了这么久的拳脚,可不是只有花架子。”
店中未点烛火,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凭照进来的夕阳辨别位置。门外亦如是,早已没了昔日的繁华,各家紧闭房门,门口的灯笼也不敢点亮,生怕那盏惹来不速之客。
玉离他们以及哈丝娜都站在后面,看着门口抱在一起的一群人,忍不住道:“现在城中这样的情况,要不我们回清云寨吧,起码那里远离皇宫,安全些。”
宋云初点了点头,“也好,石头,你们去收拾一下,我们从后门走。”
那几个人手脚快,需要带走的东西迅速被收拾在两个包袱中,连同玳玳放在枕头下的、母亲制作的旧衣也一并装了进去。
将头上的珠钗、身上的首饰都藏了起来,走到后院准备从后门离开,不曾想刚一开门,门外便有一个血淋淋的男子顺势朝里面倒了下来,爬在地上一动不动。
没有人认出他是谁,都吓了一大跳且同时朝后退了好几步,但那人似乎还留有一口气,声音虚弱,“娜娜,宋大夫,是我......”
宋云初未能听出这人是谁,倒是哈丝娜着急了起来,她凑上前去半跪在男子身边,轻声唤着,“楚执安......”
她这才认出眼前的人,他全身是血,这样焦急的情景下,一时之间竟还找不出他身上的伤口,便立刻让人连他一起扶上了马车,快马加鞭赶回清云寨。
战事还未蔓延到城里,也就未够得上镇外了。清云寨四周还是一片祥和之气,压根不知道城里的皇宫已经乱作一团了,不过知道真相也是迟早的事,在回寨不久后,宫中的消息便传了过来,街道上留下的,便只有一片狼藉。
到寨第一步,先是把楚执安安排在客房中,宋云初紧随其后为其诊治,周围围了四五个人,哈丝娜则是冲在最前,焦急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楚执安。
害怕她乱了分寸,宋云初好说歹说将她打发出去,让玉离、石头和文昌留在这里打下手。
抬起楚执安的手臂一边把脉一边检查到底哪里有伤口,伤口未曾找到,就连脉象也正常到不行,丝毫不像是一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人。
他的手稍微动了一下,正巧是在提醒宋云初什么,她低头看了看,楚执安紧闭的眼睛此时正谨慎地睁开一条缝。
宋云初脑中似乎有一根弦瞬间绷紧,同时,当日楚执安凑在耳边说的那句话也响了起来。
“我想让宋大夫同我演一出戏......”
她无语地瞥了一眼楚执安,再细细诊脉,他的脉象的确是个健康人的脉象,只是这脉象中,似乎还藏了些许小插曲。
“看王爷这样,似乎已经服用了那药了?”宋云初问道。
楚执安点了点头,“在君福康后门听到脚步声时便已经服用了,过会儿便会发作。”
他此时说话越来越吃力,看来药效正在逐渐发作。
站起身朝一脸疑惑的三人使了个颜色,让他们保密,便开门出去了。
门被推开,哈丝娜怕打扰宋云初医治,一直守在不远处朝这边望着。见众人出来了,立马跑上前来询问,却瞧见宋云初可惜地摇了摇头,“他伤势太重,你去进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哈丝娜一脸难以置信,后退了几步,猛地推开门闯了进去。
宋云初无奈摇了摇头,念叨了一声:“造孽啊。”
*
屋中,楚执安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似乎每动弹一下都是难如登天。他见哈丝娜走进屋中,强撑着想要坐起来,被她一把按倒在床上。
“受这么重的伤还逞什么能?”哈丝娜语气中带有哭腔,却还是不想被楚执安看出来。
楚执安倒是轻松,他释然一笑,“宋大夫都与你说了吧?我,没多少时间了。”
他每说一个字,声音便颤抖一分,哈丝娜的心也跟着紧一分。
她开口,不想让他说这样晦气的话,却被他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今日宫中变故,谁也预料不到,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出宫来,便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你我自幼相识,你不记得我,我不怪你、也不生气。从前我想做的,便是能与你长长久久在一起,守护你一生一世,可如今看来,怕是做不到了。”
“你的一生很长,而我的一生,应该到此便止步了。”
哈丝娜实在是忍不住了,呵斥道:“别胡说!你再这样,我就将你扔出去。”
楚执安笑了笑,抬手抚上哈丝娜的脸颊,她的脸颊是那样温暖、柔软,像是可以掐出水。
“让我最后记住你的模样,如此姣好的容颜,定会在我心中刻一辈子。”
“你这样的人,我是不会记住半分的。”
他手一顿,放了下去,“记不住也好,忘了也好,我这样的人,走不进你心里的人,本就不是,配......让你记着的。”
话音刚落,楚执安便没了动静,安静了下来,就连呼吸声也消失了。
他身侧的哈丝娜瞬间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冷得可怕,就连身边的这个人身上的体温似乎也在一丝一丝降下来,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鼻头一酸,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含不住了,夺眶而出,滴落在楚执安的脸上。
哈丝娜用额头抵着他的,想要最后感受一下他的温度,无助地哭喊着“楚执安”。
“我不会忘了你,我不想忘了你,你知道吗?你早已走进了我的心中,我不知是在地窖里,还是在君福康你陪在我身边的那些时日。我想你活过来,你听见了吗?”
这样无助的声音,从门的缝隙中传了出来,宋云初在旁边的房间中低笑一声,此时心中竟然有些纠结,究竟是出其不意呢?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奈何实在听不下去哈丝娜凄惨的哭声了,她站了起来,袖中揣着针灸包推开了旁边的房门。
哈丝娜正爬在楚执安的身上抽泣着,听到宋云初进来,转过去抱住了她。
秉持着想逗一逗她的心思,道:“逝者已矣,节哀吧。”
哪知哈丝娜哭得更凶了,紧抱着宋云初,哀求着:“云初,你救救他吧,他还是暖的!他还有救!”
说着便将人摇了起来,宋云初差点站不稳,脑浆都要被摇出来了。她道:“好,好好!我救他。”
此话一出,求人的人倒是懵在了原地。她站在那里看着宋云初从袖中掏出针灸包,在楚执安身上的某几处穴位上行针,不出半炷香,躺在床上、早已“死”了的人竟奇迹般的有了呼吸。
直到楚执安睁开眼睛之前,哈丝娜都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等她接触到宋云初的目光后,这才清楚自己上了这两个人的当了。
原来他们二人早已“狼狈为奸”!
“你们在这里说说话,我去给你们做些吃的补补。”宋云初说完,便开门离开。
*
坐在外面的梁翀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倒是哈丝娜的哭声听去了不少,等宋云初一过来便拽着她问道:“哈丝娜在那边哭什么呢?”
宋云初笑了笑,“她以为楚执安死了。”
进入厨房内,准备给那二人做道药膳,垫垫肚子。
楚执安能平安到这里,且毫发未伤,说明宫中的形势已经被控制住了,待会儿顺便在饭桌上了解一下情况。
准备了北沙参和莲米,用水泡发。一边准备一只鸡,在鸡上涂抹黄酒,再均匀抹上盐,让鸡肉入味。哈丝娜口味较重,宋云初便多抹了些,但也不会很咸。
黄芪、当归、薏仁、山药、党参、、芡实、泡发好的北沙参和莲米一同塞进鸡的肚子中,再用竹签封口,便可以放入砂锅内蒸鸡了。
在锅中倒入一小碗水,防止鸡肉干在锅上,盖上锅盖,一直等到鸡肉蒸到软烂便可。
鸡肉中的油被蒸了出来,流在锅里,成了蒸鸡最好的油份,这样蒸出来的鸡最是香,肉质也一撕就烂,嫩到不行。
其中还散发的药材的香气,由内而外将鸡肉熏了个遍,盐与药香全部渗入到鸡肉当中,不会让人吃着有外面过咸,里面无味的情况。
将蒸旱鸡端到哈丝娜与楚执安所在的房间中,后面跟着的玉离端着米饭,推门进去,二人正手牵着手说着什么。
见宋云初进来,哈丝娜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轻咳了几声上前端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玉离出去后,宋云初将门关上并坐在一边,问道:“宫中情况怎么样?太后、陛下与娘娘是否有恙?”
“无恙,趁机造反那人也被押入大牢了。况且惠王回来了,事情便好办多了。”
惠王,便是将平云抚养长大的那位王爷。之前裴暮与平云一同前往边境,便是这位王爷身体抱恙。
如今他归来协助宣德帝,看来是身体已经大好了。
“那这样说,平云也回城了?”